第123章 荀粲与曹氏女（九）

“都雅么？”小莹不焦急照镜子，倒是先转头看他，晶亮着一双澄彻眸子问。

这椒柏酒，乃是以椒花和柏叶浸制而成，时人以为椒为玉衡之精，食之益气延年，而柏是一种仙药，食之消灭百病。

用罢了朝食，少女自袖囊中取了两粒蜡黄色的药丸出来，那药丸约是拇指大小，别离用一根素净的红绦从中间穿过，丝绦开端还缀了粒小小的白珠，看上去颇是精美。

除夕这一日，朝廷会有范围昌大的朝会，自半夜便开端便燃起燎火，华放齐放，一起驱逐朝阳东升。这一年的除夕，也是荀粲与曹莹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那晚，她缩在他怀中，仰起小脸目光眨也不眨地与他一起看着那照亮半城的灿烂灯火，眸子里仿佛都坠入了灼然炽亮的火光，暖意如脉滋蔓，仿佛一向浸入心底……

“小莹天然是如何都都雅的。”他说得温文又当真，如同结婚以来的每一次歌颂。

新年的光阴老是过得格外快些，一恍眼便已是七天，这一日，是正月初七，人日。

她一惯心灵手巧，如许的详确活计常常都做得精美非常。

或许……恰是因为常日重视养身，饮食得宜的原因罢。

从她手中接过了两只人胜，打量了片时，选了那只彩的人胜道：“坐到这儿来，我替你戴上。”

石榴千房同膜，千子如一，以是一向被看作多子的意味。

明天是正月初七，人日，早上吃过了七菜羹，然后要戴人胜，很多女子还会制作华盛分赠亲朋。

青龙四年，蒲月，洛阳。

“你……不是不喜好吃胡桃的么？”她垂了睫，小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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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荀粲总算是缓过了面色，不由握住了她的手，不解道——“如何……这饼，有甚么不当么？”

他接过信函，抬手启开，取出了一卷缃黄色的绢帛，其上言简意赅--君侯病危。

小女人公然就得了饴糖的孩童般笑了起来，一张致无伦的小脸儿神情灵动，眸子熠熠发亮。

少女本来懒懒倚在室中曲几上把玩着一串绿琉璃珠，偶尔间抬眼，这一树灼灼榴花便映入了视线。看着它半晌，她俄然就有些沉默，而后目光下认识地移向了室中睡榻侧的那只小竹几，几上放着两只如真物大小的玉石榴，黄玉为皮，红玉作籽，颗颗晶莹剔透，几近能以假乱真……这是新婚之时，他们收到的贺仪之一。

只是，荀粲除夕一整日都并未出门，在家陪着她趁着晴和歆赏雪景，到了晚间更是在庭中置了榻，与她拥着厚厚的裘衣等着看灯火——

她严峻得一边抚着脊背替他顺气，一边赶快将案上的茶盏递了畴昔。

“郎君，乐城侯府来的急信。”有些高耸地，家仆自门别传来了一声禀报，打散了屋中的氛围。

多子么？她眸光微凝了一瞬，而后低低垂了睫羽……

他先递了一盏与了身畔的少女：“这椒柏酒于养身延年更是有效，愿小莹满饮此杯，从今而后，痼疾尽除，百病皆消。”

提及来，小莹虽有肺寒之症，身子孱羸些，但仿佛也并不甚严峻，这半年多来连药也未曾吃过一回。

荀粲被一惊，呛得方才嚼到喉头的糕饼也咳了出来“咳咳，咳”，他咳得神采都开端涨红。

“这、这是昨日的饼，忘了撤下去，已不新奇了。”她答得非常匆促，因为严峻，目光有些闪动。

又一年榴花吐艳，榛榛绿叶间，照眼的花儿烨烨如火，灿艳纷繁，暗淡了庭中统统风景。

曹莹身子蓦地间微微一颤，面上顷刻间几近褪尽了赤色……

“奉倩你瞧，是彩缎的人胜都雅，还是金箔的都雅？”寝居中，小莹摆布手各拿着拿着一只剪作美人模样的人胜在妆镜前比划，问一旁凭几斜倚，笑看老婆理妆的荀粲道。

那少女听着这句祝祠，睫羽倒是微闪了下，而后才抬手接过，神采自如地抬眸看向他，一双澄彻无染的眸子里尽是如常的天真笑意：“嗯，愿饮过此酒，今后消灭病邪，寿享期颐。”

“不要——”少女倒是蓦地间向这边疾步过来，一边大声止道。

时下除夕人们出门时要备却鬼丸，以摈除恶鬼，制止邪气侵身。这却鬼丸由蜡和雄黄制成，男左女右，佩于臂上，也蔚为民风。

这般景象，如果教荀家世人或是亲朋看到，只怕会齐齐咋舌罢？谁曾猜想，性子清冷，目下无尘的荀奉倩，有朝一日会似这般柔情缠绵，与老婆闺中画眉，簪花绾发？

“金箔的更详确些，但，彩缎人胜与你本日梳的迎春髻倒是相得益彰。”因为不是头一回脱手帮她簪发，以是他行动已然谙练，非常温和地将那只彩缎的美人系在了她髻间，直衬得乌发更青，红缎更艳。

这一天晌午，她进书房时，荀粲正坐在案后阅着一卷《南华经》，顺手自案头的铜盘中取了一块胡桃饼，小咬了一口--

荀粲与曹莹闻言，神采齐齐一凝。

“喏，却鬼丸，一人一颗，克日出门的话必然要戴上。”她说着便将那药丸模样的东西放到了他掌心儿里，是有些微凉的津润触感。

话甫落音，便以袖掩口，将这喻意长命的酒酿一口仰尽……

“那……幸亏小莹提示了。”他仍眸子里还是带了含笑，暖和地伸谢。

想到这儿，荀粲微浅笑了，然后取结案上的髹漆木勺，将温在兽纹铜鐎中，正泛着微辛椒香的虎魄色椒柏酒舀了出来，而后缓缓斟了两盏。

“拿过来与我细看。”荀粲眸子里尽是笑意，略招手向那厢的少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