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绝龙岭闻仲归天
再讲申公豹知闻太师绝龙岭身亡，深恨子牙；往五岳三山，寻访仙客伐西岐，为闻太师报仇。一日游至夹龙山飞龙洞，跨虎飞来，忽见山崖上一小童儿跳耍。申公豹下虎来看，此童儿倒是一个矮子：身不过四尺，面如土色。申公豹曰：“那童儿，你是哪家的？”土行孙见一道人叫他，上前见礼曰：“教员那边来？”申公豹曰：“我往海岛来。”土行孙曰：“教员是截教，是阐教？”申公豹曰：“是阐教。”土行孙曰：“是吾师叔。”申公豹问曰：“你师是谁？你叫甚名字？”土行孙答曰：“我师父是惧留孙，弟子叫做土行孙。”申公豹又问曰：“你学艺多少年了？”土行孙答曰：“学艺百载。”申公豹点头曰：“我看你不能了道成仙，只好修小我间繁华。”土行孙问曰：“如何是人间繁华？”申公豹曰：“据我看，你只好披蟒腰玉，受享君王繁华。”土行孙曰：“怎得能够？”申公豹曰：“你肯下山，我修书荐你，天涯胜利。”土行孙曰：“教员指我往那里去？”申公豹曰：“荐你往三山关邓九公处去，大事可成。”土行孙谢曰：“若得寸进，戴德非浅。”申公豹曰：“你胸中有何本领？”土行孙曰：“弟子善能地行千里。”申公豹曰：“你用个我瞧。”土行孙把身子一扭，立即不见。道人大喜。忽见土行孙往土里钻上来。公豹又曰：“你师父有捆仙绳，你要去带下两根去，也成的功。”土行孙曰：“吾晓得了。”土行孙盗了师父惧留孙的捆仙绳，五壶丹药，径往三山关来。不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两翅高涨起怪风，发红脸靛势如熊。
枪是邠州铁，炼成一段钢，落在能工手，形成丈八长。刺虎穿胸连树倒，降魔锋利似秋霜；大将逢之翻上马，冲营躧阵士俱亡。展放光芒六合暗，吐吞寒雾日无光。
面前倒置浑如梦，为国赤忱总不移。
话说闻太师见赤精子拿出阴阳镜，把麒麟一磕，跳出圈子外，往燕山下退去。赤精子也不来赶。太师气得面黄气喘，冷静无言。辛环曰：“太师，两条路既不容行，不若还往黄花山，进青龙关去罢。”太师沉吟很久，曰：“吾非不能遁回朝歌见天子，再整大兵，以图规复。只人马累坠，岂可舍此身行。”只得把人马调回，往青龙关通衢而行。未及半日，见前边一枝人马驻扎咽喉之处。闻太师传令：“安营，不料前有伏兵。”营未曾安宁，只听得一声炮响，两杆红旗展动，哪吒脚踏风火轮，捻火尖枪，大喊曰：“闻太师休想归去！此处乃是你弃世之地！”太师大怒，急得三嘡眼中射出金光，骂曰：“姜尚欺吾太过！此处埋伏着不堪小辈，欺藐天朝大臣！”提鞭，纵麒麟飞来直取，哪吒火尖枪急架相还。鞭枪并举，一场大战。只见：
闻太师只顾山上，未防山凹里飞起雷震子，一根照闻太师打来。太师措手不及，叫声“不好！”将身一闪，让个空。不防那金棍正中墨麒麟后胯上，打得此兽竟为两段。太师跌下地来，遂借土遁去了。辛环大喊曰：“雷震子不要走！吾来了！”肉翅飞起，来战雷震子，不防杨戬暗祭哮天犬，一口把辛环的腿咬住了。雷震子一棍，正打着辛环顶门，死于非命，也往封神台去了。雷震子获功回西岐去了。且说闻太师失了坐骑，自思：“不好返国。想吾三十万人马西征，大战三年不足，不料失时，只存败残人马数千，致有片甲无存之诮。连吾坐骑俱死，门人、副将俱绝。”又见辛环已死，只影单形。太师落下土遁，静坐沉吟；半晌，仰天叹曰：“天绝成汤！当今失政，致天心不顺，民怨日生。臣空有赤胆忠心，无能回其万一。此岂臣下挞伐不消心之罪也！”太师坐到天明，复起家调集败残士卒，迤逦而行。又无粮草，士卒疲敝之甚，俱有饥色。蓦地见一村舍，有簇人家。太师沉吟，饥不成行，乃命士卒：“向前去借他一顿饭，你等充饥。”世人向前旁观，公然好个地点。怎见得，有赞为证。赞曰：
且说闻太师兵败前行，至晚点扎残兵，不敷一万余人。太师升帐坐下，愧赧无地。自思曰：“吾自挞伐，何尝挫锐。本日西征，致有片甲无存之辱。”辛环在侧曰：“太师且请欣喜，‘胜负乃兵家之常’，何必挂记。俟回朝再整大队人马，以复此仇未迟。太师还当本身保重。”次日，起人马往黄花山进发。行至巳牌时候，猛见前面红旗招展，号炮喧天，见一将金甲红袍，坐玉麒麟上，使两柄银锤，刺斜而来，大喊曰：“奉姜丞相令，等待多时！今兵败将亡，目睹独力难支，天命已定。此处不降，更待何时！”闻太师见黄天化阻住来路，大怒，骂曰：“好背叛逆贼，敢出此言欺吾！”催开墨麒麟，单鞭力战黄天化。鞭锤相架，战在山前。但见：
巍巍峻岭，崒嵂峰峦。溪深涧陡，石梁桥天生险恶；壁峭崖悬，虎头石长就雄威。奇松怪柏若龙蟠，碧落丹枫如翠盖。云迷雾障，山颠直透九重霄；瀑布奔腾，潺湲一泻千百里。端的是鸦雀难飞，慢道是人行避迹。烟岚障目，采药仙童怕险；荆榛塞野，打柴樵子难行。胡羊野马似穿越，狡兔山牛如布阵。恰是：草迷四野有精灵，奇险惊人多恶兽。
入国已无封谏表，到山应有泪江枫。
诗曰：
可爱天时难预感，堪嗟人事竟何之！
哪吒抖擞神威，鏖战五将，大呼一声，把吉立刺于马下；忙把风火轮登出阵来，取乾坤圈祭在空中，正中邓忠肩甲，翻下鞍鞒，被哪吒复一枪，成果了性命，二道灵魂俱往封神台去了。闻太师见又折了邓忠、吉立二将，非常烦恼，不觉失措，偶然恋战，夺路而走。哪吒大杀一阵，截断前面一半人马，“愿降者免死！”众兵齐告曰：“愿归明主。”哪吒得获全胜，回西岐报功。不表。
且说闻太师行过有二十里，看看至绝龙岭来。好险要！但见：
当时只道旋师返，本日方知败卒疲。
岂知魂梦烽烟绝，且听哀猿夜月空。
话说闻太师行至绝龙岭，方欲进岭，见山势险要，心下甚是迷惑。猛昂首，见一道人穿水合道服，认的是终南山玉柱洞云中子。闻太师仓猝上前问曰：“道兄在此何干？”云中子曰：“贫道奉燃灯命，在此候兄多时。此处是绝龙岭，你逢绝地，何不归降？”闻太师大笑曰：“云中子，你把我闻仲当作冲弱婴儿，怎言吾逢绝地，以此欺吾。你我莫非五行之术，在道告诉。你今如此戏我，看你有何法治我！”云中子曰：“你敢到这个地点来？”太师就行。云中子用手发雷，高山下长出八根通天神火柱，高有三丈馀，长圆有丈余，按八卦方位：乾、坎、艮、震、巽、离、坤、兑。闻太师站立当中，大喊曰：“你有何术，用此柱困我？”云中子发手雷鸣，将此柱震开，每一根柱内现出四十九条火龙，烈焰高涨。闻太师大笑曰：“离地之精，大家会遁；火中之术，个个皆能。此术焉敢欺吾！”掐定避火诀，太师站于内里。怎见得好火，有火赞为证，赞曰：
回顾青山两泪垂，全军惨痛更堪悲。
话说闻太师作罢诗，神思不宁。全军造饭，辛环清算，次日回兵。将至二更，只听得山顶上响声大震，炮发如雷。闻太师出帐旁观，见山上是姜子牙同武王在顿时喝酒，摆布诸将用手指曰：“山下闻太师败兵在此。”太师传闻，性如烈火，上了墨麒麟，提鞭杀上山来。只见一声雷响，一人也不见了。闻太师乃是神目，摆布旁观，又不见影迹。太师咬牙深恨，立骑深思。俄然山下一声炮响，人马势如云集，围困山下，只叫“休走了闻太师！”太师大怒，催骑杀下山来；及自至山下，一军一卒俱无。太师喘气不定，方欲算卜，又见山顶上大炮响，子牙与武王鼓掌大笑而言曰：“闻太师本日之败，把数年豪杰尽丧于此，有何脸孔再返朝歌！”闻太师厉声痛骂：“姬发匹夫，焉敢如此！”纵骑复杀上山来。将至半山凹里，蓦地飞起雷震子。好凶暴！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话说闻太师掐定避火诀，站于中间，在火内大喊曰：“云中子！你的道术也只如此！吾不久居，我去也！”往上一升，驾遁光欲走。不知云中子预将燃灯道人紫金钵盂磕住，浑如一盖盖定。闻太师那里得知，往上一冲，把九云烈焰冠撞落灰尘，青丝发俱披下。太师大呼一声，跌将下来。云中子在内里发雷，四周有轰隆之声，火势凶悍。不幸成汤丞相，为国捐躯！一道灵魂往封神台来，有清福神祗用百灵幡来引太师。太师忠心不灭，一点真灵借风径至朝歌，来见纣王，申述其情。此时纣王正在鹿台与妲己喝酒，不觉一阵昏沉，伏几而卧。忽见太师立于中间，谏曰：“老臣奉敕西征，屡战得胜，枉劳无功，今已绝于西土。愿陛下勤修仁政，求贤辅国；毋肆荒淫，浊乱朝政；毋以祖宗社稷为不敷重，人言不敷信，天命不敷畏，企反前愆，庶可挽回。老臣欲再诉密意，恐难进封神台耳。臣去也！”径往封神台来。柏鉴引进其魂，安于台内。且说纣王蓦地惊醒曰：“怪哉！异哉！”妲己曰：“陛下有何惊奇？”纣王把梦中事说了一遍。妲己曰：“梦由心作。贱妾常闻陛下忧愁闻太师西征，故此有这个警兆。料闻太师岂是失时之士。”纣王曰：“御妻之言是矣。”随时就放下心胸。且说子牙出兵，众门人都来报功。云中子收了神火柱，与燃灯二人回山去。不表。
阴霾迷四野，寒气逼三阳。这壁厢旗号耀彩，反令日月无光；那壁厢戈戟腾辉，导致儿郎丧胆。金鞭叱咤闪威风，神枪出没施妙用。闻太师忠心，三太子赤胆。只杀得空中无鸟过，山内虎狼奔，飞沙走石乾坤黑，播土扬尘宇宙昏。
话说闻太师与邓忠、辛环、吉立、余庆把哪吒裹在垓心。哪吒那里惧他，使开一条枪，怎见得短长，有赞为证，赞曰：
两阵鸣锣伐鼓，全军号令摇旗。红幡招展震天雷，画戟轻翻豹尾。这一个舍命冲锋扶社稷，那一个拚生惯战定华夷。不是你生我死不相离，只杀得日月无光六合迷。
篱笆密密，茅舍重重。参天野树迎门，曲水溪桥映户。道旁杨柳绿依依，园内花开香馥馥。夕照西沉，到处山林喧鸟雀；晚烟出灶，条条道径转牛羊。恰是那：食饱鸡豚眠屋角，醉酣邻叟唱歌来。
纵有赤忱成旧事，年年杜宇泣东风。
话说二人比武，约有二三十合，有辛环气冲牛斗，余庆怒发冲冠，二将来助太师。黄天化见二将来助战，把玉麒麟跳出阵外就走。余庆不知好歹，随后追来。黄天化挂下双锤，取火龙标回顾一标，打下落马而死。一魂进封神台去了。辛环见余庆落马，大呼一声：“吾来了！”肉翅飞来，锤钻往顶上打来。辛环是上三路，黄天化锤是短兵器，抵挡上三路不好挡抵，把玉麒麟跳出圈子就走。这玉麒麟乃是品德真君坐骑，足有风云，速如飞电。辛环不见机，赶来，被黄天化将攒心钉收回，正中肉翅，辛环在空中掉将下来。闻太师见辛环得胜，忙催动残兵，往东南败走。黄天化连胜二阵，也不追逐，领兵回西岐报功去了。且言闻太师见后无袭兵，领人马缓缓而行；又见折了余庆，辛环带伤，太师非常不乐，一起上思前想后。人马行至晚间，有一座高山在前，但见山景苦楚，太师坐下，不觉兜底上心，本身吟诗嗟叹。诗曰：
几次奏捷建奇功，纣主荒淫幸女红。
此火非同凡体，三家汇合胜利。豪杰独占离地，运同九转旋风。炼成通中火柱，内藏数条神龙。口内喷烟吐焰，虎伥动处通红。苦海煮干到底，逢山烧得石空。遇木即成灰烬，逢金化作长虹。燧人初出定位，木里生来无踪。石中电火希奇宝，三昧金光透九重。在天为日透明帝，在地生烟活编氓。在人五脏为心主，火内玄功大分歧。饶君就是神仙体，遇我难逃眼下倾。
终南秘授神仙术，帮手姬周立大功。
话说军士来至庄前，问：“内里有人么？”俄然走出一名老叟，见是些残败军卒，忙问：“众位至小庄有何公干？”士卒曰：“吾等非是别人，乃是跟成汤闻太师老爷，因奉敕伐周，与姜尚交兵，失时而回；借你一饭充饥，后必有补。”那白叟听罢，忙道：“快请太师老爷来。”众军士归去，禀太师曰：“前有一白叟，专请老爷。”太师只得徐行行至庄前。白叟忙倒身下拜，口称：“太师，小民有失迎迓，望乞恕罪。”太师亦以礼相答。白叟忙躬身迎请太师内里坐。太师进内里坐下，白叟急清算饭，摆将出来。闻太师用了一餐，方清算饭与众士卒吃了。歇宿一宵。次日，太师辞老叟，问曰：“你们姓甚么？昨日滋扰你家，久后好来谢你。”白叟曰：“小民姓李，名吉。”闻太师叮咛摆布记了。离了其间，同些士卒往青龙关通衢而来，不觉迷踪失径。太师命军士站住，旁观东、南、西、北。忽听林中砍木之声，见一樵人。太师忙令士卒，向前问那樵子。士卒向前问曰：“樵子，借问你一声。”樵子弃斧在地，上前躬身，口称：“各位有何事呼喊？”士卒曰：“我等是奉敕征西的，现在要往青龙关去。借问哪条路近些？”樵子用手一指，“往西南上不过十五里，过白鹤墩，乃是青龙关通衢。”士卒谢了樵子，来报于闻太师。太师命世人往西行，迤逦望前而走。不晓得这樵子乃是杨戬窜改的，指闻太师往绝龙岭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