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冀州侯苏护反商(1)

诏曰：朕闻冠履之分维严，事使之道无两，故君命召，不俟驾；君赐死，不敢返命；乃以是隆尊卑，崇任使也。兹不道苏护，狂悖无礼，立殿忤君，纪纲已失，被赦返国，不思改过，辄敢写诗午门，放心叛主，罪在不赦。赐尔姬昌等节钺，便宜行事，往惩其忤，毋得宽纵，罪有攸归。故兹　诏示汝往。钦哉。谢恩。

天子退朝至便殿，宣费仲、尤浑二人，问曰：“前卿奏朕，欲令天下四镇大诸侯进美女，朕欲颁旨，又被商容谏止；今四镇诸侯在此，明早召入，劈面颁行，俟四人返国，以便采选进献，且免使臣来回。二卿意下如何？”费仲俯伏奏曰：“丞相谏止采选美女，陛下当日包容，即行停旨，此美德也。臣下共知，众庶共知，天下钦慕。今一旦复行，是陛下不敷以取信于臣民，切为不成。臣近访得冀州侯苏护有一女，艳色天姿，幽娴淑性，若选进宫帏，陪侍摆布，堪任役使。况选一人之女，又不惊扰天下百姓，自不动听耳目。”纣王听言，不觉大悦，“卿言极善！”即命陪侍官传旨：“宣苏护。”任务来至馆驿传旨：“宣冀州侯苏护商讨国政。”苏护即随任务至龙德殿朝见，礼毕，俯伏服从。王曰：“朕闻卿有一女，德行幽娴，举止中度。朕欲选侍后宫。卿为国戚，食其天禄，受其显位，永镇冀州，坐享安康，名扬四海，天下莫不欣羡。卿意下如何？”苏护听言，正色而奏曰：“陛下宫中，上有后妃，下有嫔御，不啻数千。明丽娇媚，何不敷以悦王之耳目？乃听摆布阿谀之言，陷陛下于不义。况臣女蒲柳陋质，素不谙礼度，德色俱无足取。乞陛下留意国本，速斩此进谗言之小人，使天下后代知陛下正心修身，纳言听谏，非好色之君，岂不美哉！”纣王大笑曰：“卿言甚不谙大抵。自古及今，谁不肯女作门楣。况女为后妃，贵敌天子；卿为皇亲国戚，赫奕显荣，孰过于此！卿毋利诱，当自裁审。”

不料纣王八年，夏四月，天下四大诸侯带领八百镇朝觐于商。那四镇诸侯乃东伯侯姜桓楚，南伯侯鄂崇禹，西伯侯姬昌，北伯侯崇侯虎。天下诸侯俱进朝歌。此时太师闻仲不在都城，纣王宠用费仲、尤浑。各诸侯俱知二人把持朝政，擅权作威，少不得先以礼贿之以结其心，正所谓“未去朝天子，先来谒相公”。内里有位诸侯，乃冀州侯，姓苏名护，此人生得性如烈火，刚刚朴重，那里晓得奔竞趋奉；平素见稍有不公犯警之事，便法律处罚，很多假借，故此与二人俱未曾送有礼品。也是合当有事，那日二人查天下诸侯俱送有礼品，独苏护并无礼单，心中大怒，挟恨于心。不题。　其日除夕吉晨，天子早朝，设聚两班文武，众官拜贺毕。黄门官启奏陛下：“本年乃朝贺之年，天下诸侯皆在午门外朝贺，听候玉音发落。”纣王问丞相商容，容曰：“陛下只可宣四镇首级臣面君，采问民风土俗，淳庞浇兢，国治邦安；其他诸侯俱在午门外朝贺。”天子闻言大悦，“卿言极善。”随命黄门官传旨：“宣四镇诸侯见驾，其他午门朝贺。”　话说四镇诸侯整齐朝服，轻摇玉珮，进午门，行过九龙桥，至丹墀，山呼朝拜毕，俯伏。王慰劳曰：“卿等与朕宣猷赞化，抚绥黎庶，镇摄荒服，威远宁迩，多有勤奋，皆卿等之功耳。朕心高兴。”东伯侯奏曰：“臣等荷蒙圣恩，官居总镇。臣等自叨职掌，日夜兢兢，常恐不克负荷，有辜圣心；纵有犬马微劳，不过臣子分内事，尚不敷报涓涯于万一耳，又何劳圣心垂念！臣等不堪感激！”天子龙颜大喜，命丞相商容、亚比拟干于显庆殿治宴相待。四臣叩首谢恩，离丹墀前至显庆殿，相序筵宴。不题。

早知侯伯来朝觐，白费倾葵纸上文。

丞相金銮切谏君，忠肝义胆孰能群。

苏护闻言，不觉厉声言曰：“臣闻人君修德勤政，则万民悦服，四海景从，天禄永终。昔日有夏失政，淫荒酒色；惟我祖宗不迩声色，不殖货财，德懋懋官，功懋懋赏，克宽克仁，方能割正有夏，彰信兆民，邦乃其昌，永保天命。今陛下不取法祖宗，而效彼夏王，是取败之道也。况人君爱色，必颠覆社稷；卿大夫爱色，必绝灭宗庙；士庶人爱色，必戕贼其身。且君为臣之标率，君不向道，臣下将化之，而朋比作奸，天下事尚忍言哉！臣恐商家六百余年基业，必自陛下混乱之矣。”纣王听苏护之言，勃然大怒曰：“君命召，不俟驾；君赐死，不敢违；况选汝一女为后妃乎！敢以戆言忤旨，面折朕躬，以亡国之君匹朕，大不敬孰过于此！着陪侍官，拿出午门，送法司勘问正法！”摆布遂将苏护拿下。转出费仲、尤浑二人，上殿俯伏奏曰：“苏护忤旨，本该勘问；但陛下因选侍其女，乃至获咎；使天下闻之，道陛下轻贤重色，梗阻言路。不若赦之返国，彼感皇上不杀之恩，天然将此女进贡宫闱，以侍皇上。庶百姓知陛下宽仁漂亮，纳谏容流，而庇护有功之臣。是一举两得之意。愿陛下准臣实施。”纣王闻言，天颜少霁，“依卿所奏，即降赦，令彼还国，不得久羁朝歌。”

不一时，鲁雄等朝见，礼毕。王曰：“苏护反商，题诗午门，甚辱朝纲，情殊可爱，法纪难容。卿等统人马二十万为前锋；朕亲率六师，以声其罪。”鲁雄听罢，低首暗思：“苏护乃忠良之士，素怀忠义，何事触忤天子，自欲亲征，冀州休矣！”鲁雄为苏护俯伏奏曰：“苏护获咎于陛下，何劳御驾亲征。何况四大镇诸侯俱在都城，尚未返国，陛下可点一二路挞伐，以擒苏护，明正其罪，自不失挞伐之威。何必圣驾远事其地。”纣王问曰：“四侯以内，谁可挞伐？”费仲在旁，出班奏曰：“冀州乃北方崇侯虎部属，可命侯虎挞伐。”纣王即准实施。鲁雄在侧自思：“崇侯虎乃贪鄙暴横之夫，提兵远征，所经处所，必遭残害，黎庶何故得安？见有西伯姬昌，仁德四布，信义素着。何不保举此人，庶几分身。”纣王方命传旨，鲁雄奏曰：“侯虎虽镇北地，恩信尚未孚于人，恐此行未能伸朝廷威德；不如西伯姬昌，仁义素闻，陛下若假以节钺，自不劳矢石，可擒苏护，以正其罪。”纣王思惟很久，俱准奏。特旨令二侯秉节钺，得专挞伐。任务持旨到显庆殿宣读。不题。

君坏臣纲，有败五常。

诗曰：

苏护题了诗，领家将径出朝歌，奔本国而去。

只见四镇诸侯与二相饮宴未散，忽报“旨意下”，不知何事。天使曰：“西伯侯、北伯侯接旨。”二侯列席接旨，跪听宣读：

冀州苏护，永不朝商！

且言纣王见苏护劈面折诤一番，不能遂愿，虽准费、尤二人所奏，“不知彼能够将女进贡深宫，以遂朕于飞之乐？”正迟疑不悦，只瞥见午门内臣俯伏奏曰：“臣在午门，见墙上苏护题有反诗十六字，不敢藏匿，伏祈圣裁。”陪侍接诗，铺在御案上。纣王一见，痛骂：“贼子如此无礼！朕体上天好生之德，不杀鼠贼，赦令返国，彼反写诗午门，大辱朝廷，罪在不赦！”即命：“宣殷破败、晁田、鲁雄等，统领六师，朕须亲征，必灭其国！”当驾官遂宣鲁雄等见驾。

话说圣旨一下，迅如烽火，即催逼苏护出城，不容停止。那苏护辞朝回至驿亭，众家将访问慰劳：“圣上召将军进朝，有何商讨？”苏护大怒，骂曰：“无道昏君，不考虑祖宗德业，宠任谗臣奉承之言，欲选吾女进宫为妃。此必是费仲、尤浑以酒色利诱君心，欲专朝政。我听旨不觉直言谏诤；昏君道我忤旨，拿送法司。二贼子又奏昏君，赦我返国，谅我感昏君不杀之恩，必将吾女将进朝歌，以遂二贼奸计。我想闻太师远征，二贼弄权，目睹昏君必荒淫酒色，混乱朝政，天下荒荒，百姓倒悬，不幸成汤社稷化为乌有。我自思：若不将此女进贡，昏君必兴问罪之师；若要送此女进宫，今后昏君失德，使天下人嘲笑我不智。诸将必有良策教我。”众将闻言，齐曰：“吾闻‘君不正则臣投本国’，今主上轻贤重色，目睹昏乱，不若反出朝歌，自守一国，上能够保宗社，下能够保一家。”此时苏护正在大怒之下，一闻此言，不觉性起，竟不思惟，便曰：“大丈夫不成做不明白事。”叫摆布：“取文房四宝来，题诗在午门墙上，以表我永不朝商之意。”诗曰：

话说纣王听奏大喜，立即还宫。一宵颠末。次日早朝，聚两班文武朝贺毕。纣王便问当驾官：“即传朕旨意，颁行四镇诸侯，与朕每一镇处所采选良家美女百名，非论繁华贫贱，只以面貌端庄，情性和婉，礼度娴淑，举止风雅，以充后宫役使。”天子传旨未毕，只见左班中一人回声出奏，俯伏言曰：“老臣商容启奏陛下：君有道则万民乐业，不令而从。况陛下后宫美女，不啻千人，嫔御而上，又有妃后。今劈空欲选美女，恐失民望。臣闻‘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此时水旱频繁，乃事女色，实为陛下不取也。故尧、舜与民偕乐，以仁德化天下，不事兵戈，不可杀伐，景星耀天，甘露降落，凤凰止于庭，芝草生于野；民丰物阜，行人让路，犬无吠声，夜雨昼晴，稻生双穗；此乃有道昌隆之象也。今陛下若取近时之乐，则目炫多色，耳听淫声，沉沦酒色，游于苑圃，猎于山林，此乃无道败亡之象也。老臣待罪丞相，位列朝纲，侍君三世，不得不启陛下。臣愿陛下：进贤，退不肖，修行仁义，通达品德，则和蔼贯于天下，天然民富财丰，天下承平，四海雍熙，与百姓共享无穷之福。况今北海兵戈未息，正宜修其德，爱其民，惜其财费，重其使令，虽尧、舜不过如是；又何必戋戋选侍，然后为乐哉？臣愚不识忌讳，望祈包容。”纣王深思很久，“卿言甚善，朕即免行。”言罢，群臣退朝，圣驾还宫。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