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申公豹说反殷郊(1)
冲天占地，转日生云。冲天处尖峰矗矗，占地处远脉迢迢。转日的，乃岭头松郁郁；生云的，乃崖下石磷磷。松郁郁，四时八节常青；石磷磷，万年千载不改。林中每听夜猿啼，涧内常见妖蟒过。山禽声咽咽，走兽吼呼呼。山獐山鹿，成双作对纷繁走；山鸦山雀，打阵攒群密密飞。山草山花看不尽，山桃山果应时新。固然崎险不堪行，倒是神仙来往处。
诗曰：
当初导致殷洪反，本日仍教太岁亡。
大鹏忙哀诉曰：“教员大发慈悲，赦免弟子！弟子一时愚笨，被旁人调拨；从今知过，再不敢正眼窥视西岐。”燃灯曰：“你在天皇时得道，如何大运也不知，真假也不识，还听旁人调拨，情真可爱，决难恕饶！”大鹏再三哀告曰：“不幸我千年工夫，望教员怜悯！”燃灯曰：“你既肯改邪归正，须当拜我为师，我方可放你。”大鹏赶紧极口称道曰：“愿拜老爷为师，修归正果。”燃灯曰：“既然如此，待我放你。”用手一指，那一百零八个念珠还还是吐出腹中。大鹏遂归燃灯道人，往灵鹫山修行。不表。
殷郊曰：“吾看二位一表非俗，俱负豪杰之志，何分歧吾往西岐建功，助武王伐纣？”二人曰：“千岁为何反助周灭纣者何也？”殷郊答曰：“商家气数已尽，周家王气正盛，况吾父得十罪于天下，今天下诸侯应天顺人，以有道伐无道，以无德让有德，此理之常，岂吾家故业哉。”温良、马善曰：“千岁兴言及此，真以六合父母为心，乃丈夫之所为，如千岁者鲜矣。”温良与马善整酒庆喜。殷郊一面叮咛喽啰改作周兵，放火烧了寨栅，随即起兵。殷郊三人同上了马，离了白龙山，往通衢进发，径奔西岐而来。恰是：
话分两端，且说九仙山桃源洞广成子只因犯了杀戒，只在洞中静坐，保摄天和，不睬外务。忽有白鹤孺子奉玉虚符命，言子牙不日金台拜将，命众门人须至西岐山饯别东征。广成子谢恩，打发白鹤童儿回玉虚去了。道人偶想起殷郊：“现在子牙东征，把殷郊打发他下山，佐子牙东进五关，一则能够见他家之故乡，一则能够捉妲己报杀母之深仇。”忙问：“殷郊在那里？”殷郊在殿后听师父呼喊，忙至前殿，见师父施礼。广成子曰：“方今武王东征，天下诸侯相会孟津，共伐无道，正你报仇泄恨之日。我现在着你前去，助周作前队，你可去筢？”殷郊听罢，口称“教员”曰：“弟子虽是纣王之子，实与妲己为仇。父王反信奸言，诛妻杀子，母死无辜，此恨不时在心，刻刻北念，不能有忘。本日教员大舍慈悲，发付弟子，敢不前去，以图报效，真空生于六合间也。”广成子曰：“你且去桃源洞外狮子崖前，寻了兵器来，我传你些道术，你好下山。”殷效传闻，忙出洞往狮子崖来寻兵器，只见白石桥那边有一洞。怎见得，有《西江月》为证：
话说羽翼仙在地下打滚，只叫：“疼杀我也！”这道人起家，缓缓行至面前，问曰：“你方才去吃斋，为何如此？”大鹏答曰：“我吃了些面点心，腹中作疼。”道人曰：“吃不着，吐了罢。”大鹏当真的去吐，不觉一吐而出，有鸡子大，白光光的，连缀不竭，就像一条银索子，将大鹏的心肝锁住。大鹏感觉非常，及至扯时，又扯得心疼。大鹏甚是惶恐，知是不好动静，欲待回身，只见这道人把脸一抹，大喝一声：“我把你这孽障！你认得我么？”这道人乃是灵鹫山元觉洞燃灯道人。道人骂曰：“你这孽障！姜子牙奉玉虚符命，扶助圣主，戡定祸乱，拯溺救焚，吊民讨伐，你为何反起狼心，连我也要吃？你助恶为虐！”命黄巾力士：“把这孽障吊在大松树上，只等姜子牙伐了纣，当时再放你不迟！”
殷郊成心归周主，只怕彼苍不成从。
话说殷郊离了九仙山，藉土遁往西岐前来。正行之间，不觉那遁光飘飘，落在一座高山。怎见得好山，有赞为证，赞曰：
申公豹又曰：“殷殿下，你言姜另有德，他的德在哪悰？”殷郊曰：“姜子牙为人公允朴重，礼贤下士，仁义慈爱，乃知己君子，品德丈夫，天下从命，何得藐视他。”申公豹曰：“殿下有所不知。吾闻有德不灭人之彝伦，不戕人之本性，不妄杀无辜，不矜功自伐。殿下之父亲固获咎于天下，可与为仇；殿下之胞弟殷洪，闻说他也下山助周，岂意他欲邀己功，竟将殿下亲弟用太极图化成飞灰，此还是有德之人做的事，无德之人做的事？今殿下忘手足而事仇敌，吾为殿下不取也。”殷郊闻言大惊曰：“教员，此事可真？”道人曰：“天下尽知，莫非吾有诳语。实对你说，现在张山现在西岐驻扎人马，你只问他。如果殷洪无此事，你再进西岐不迟；如有此事，你当为弟报仇。我今与你再请一高人，来助你一臂之力。”申公豹跨虎而去。殷郊甚是迷惑，只得把人马催动，径往西岐。殷郊一起上沉吟思惟：“吾弟与天下无仇，如何将他如此处治，必无此事。如果姜子牙将吾弟公然如此，我与姜尚誓不两立，必然为弟报仇，再图别议。”人马在路，非止一日，来至西岐，公然有一枝人马打商汤灯号在此驻扎。殷郊令温良前去营里去问：“果是张山否？”
门依双轮日月，晖映一望山川。珠渊金井暖含烟，更有很多堪羡。叠叠朱楼画阁，凝凝赤壁青田。三春杨柳九秋莲，兀的洞天罕见。
固然天意应如此，何必戋戋话短长！
殷郊正行，喽啰报：“启千岁：有一道人骑虎而来，要见千岁。”殷郊闻报，忙叮咛摆布旗门官，令：“安下人马，请来相见。”道人下虎进帐。殷郊忙迎将下来打躬，口称：“教员从何而来？”道人曰：“吾乃昆仑门下申公豹是也。殿下往那里去？”殷郊曰：“吾奉师命，往西岐投拜姬周，姜师叔不久拜将，助他伐纣。”道人笑曰：“我问你，纣王是你甚么人？”殷郊答曰：“是吾父王。”道人曰：“恰又来！人间哪有子助外人而伐父之理！此乃乱伦违逆之说。你父不久龙归沧海，你原是东宫，自当接成汤之胤，位九五之尊，承帝王之统，岂有反助别人，灭本身社稷，毁本身宗庙，此亘古所未闻者也。且你异日，百年以后，将何脸孔见成汤诸君于在天之灵哉！我见你身藏奇宝，可安天下，形象可定干坤，当从吾言，可保本身天下，以诛无道周武，是为长策。”殷郊答曰：“教员之言虽是，奈天数已定，吾父无道，天命民气已离，周主当兴，吾何敢逆天哉！况姜子牙有将相之才，仁德数布于天下，诸侯无不呼应。我教员曾叮咛我下山助姜师叔东进五关，吾何敢有背师言，此事断难从命。”申公豹暗想：“此言犯不动他，也罢，再犯他一场，看他如何。”
话说殷郊才看山颠险要之处，只听得林内一声锣响，见一人面如蓝靛，发似朱砂，骑红砂马，金甲红袍，三只眼，拎两根狼牙棒，那马如飞奔上山来。见殷郊三头六臂，也是三只眼，大喊曰：“三首者乃是何人，敢来我山前看望？”殷郊答曰：“吾非别人，乃纣王太子殷郊是也。”那人忙上马，拜伏在地，口称：“千岁为何往此白龙山上过？”殷郊曰：“吾奉师命，往西岐去见姜子牙。”话未曾了，又一人带扇云盔，淡黄袍，点钢枪，白龙马，面如傅粉，三绺长髯，也奔上山来，大喊曰：“此是何人？”蓝脸的道：“快来见殷千岁。”那人也是三嘡眼，滚鞍上马，拜伏在地。二人同曰：“且请千岁上山，至寨中相见。”三人步行至盗窟，进了中堂。二人将殷郊扶在正中交椅上，纳头便拜。殷郊忙扶起，问曰：“二位高姓大名？”那蓝脸的应曰：“末将姓温，名良；那白脸的姓马，名善。”
长舌惹非成个事，巧舌招祸作何忙。
话说殷郊见石桥南畔有一洞府，兽环朱户，俨若王公第宅。殿下自思：“我从未曾到此，一过桥去，便知端的。”来至洞前，那门虽两扇不推而自开。只见里边有一石几，几上有热气腾腾六七枚豆儿。殷郊拈一个吃了，自发甜美香美，非同凡品，“好豆儿，不若一总吃了罢。”刚吃了时，俄然想起：“来寻兵器，如安在此闲玩？”忙出洞来，过了石桥，及至转头，早不见洞府。殿下心疑，不觉浑身骨头响，左边肩头上忽冒出一只手来。殿下着慌，大惊失容，只见右边又是一只。一会儿忽长出三头，六臂，把殷郊只吓得目瞪口呆，半晌无语。只见白云童儿来前叫曰：“师兄，师父有请。”殷郊这一会略觉神思清爽，面如蓝靛，发似朱砂，高低獠牙，多生一目，恍恍荡荡，来至洞前。广成子拍掌笑曰：“奇哉！奇哉！仁君有德，天生异人。”命殷郊进洞，至桃园内，广成子传与方天画戟，言曰：“你先下山，前至西岐，我随后就来。”道人取出番天印、落魂钟、雌雄剑付与殷郊。殷郊立即拜辞下山。广成子曰：“门徒，你且住，我有一事对你说。吾将此宝尽付与你，须是顺天应人，东进五关，辅周武，兴吊民讨伐之师，不成改了动机，心下猜疑，有犯天谴，当时悔之晚矣。”殷郊曰：“教员之言差矣！周武明德圣君，吾父荒淫昏虐，岂得错认，有辜师训。弟子如改媒介，当受犁锄之厄。”道人大喜，殷郊拜别师尊。恰是：
公豹用心至不良，纣王两子丧疆场。
殿下实心扶圣主，只恐旁人起祸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