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凡间秘事向谁诉
但如果不说出来,万一子路公然用心不良,暗修邪术,可不是放纵恶人。看来若想查清此事,需得潜进儒门,细细调查一番,才知端倪了。
公孙轲听到这里,心中雪亮,看来熊首鬼兽也是怕担上失策之罪,干脆来个含混了事,先瞒过上峰再说,那冥界行事,向来就是如此。
六殿狱君目光转向公孙轲,森然道:“梭巡,你说这鬼使拜了你两拜,就拜得你四肢发麻,心神不宁,公然有此事吗?”
熊首鬼兽道:“此事千真万确,幸亏我未曾受他三拜,不然定是魂飞魄散了。”
秦忘舒将那不见扇悄悄一摇,立时就隐了踪迹。在他未曾修成藏身慝影之前,这不见扇可就管用之极,用来又极是便利。儒圣所赐之宝,又岂是俗物。
秦忘舒道:“本来虽知此事不当,却因未曾坐实,不肯等闲断人后路,先生公然有君子之风。”
公孙轲慨然道:“自古艰巨为一死,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他戋戋一名鬼兽,大不了打散灵魂,灭亡于六合之间,也免得高低不着,庸庸度日。”
秦忘舒道:“此事盘曲古怪,果非常情可度,非得面见子路,方才气瞧出端倪了。”
那公孙轲当初也曾鞠问,晓得那狱君的短长。绿袍人既是六殿狱君,那就是卞城王毕的部众了。卞城王毕主管枉死城,凡世人怨天尤地,对六合不敬者,皆在此殿受审。
本来自苍穹立,冥界重修,冥王一改旧制,设十大殿君,凡是凡界来投的元魂,皆要在这十殿鞠问,有怨申怨,有过则惩,端得是律法森明,毫不容错判一人,更不会令冤魂有屈难申。
熊首鬼修道:“狱君,不是我等摭掩,实在是未曾见过凡修,如果见过,又怎能欺瞒不报。”
熊首鬼兽喝道:“公孙轲,你那雕虫小技,岂能骗过我?你从实招来,此屋是否来过凡界修士?你身为鬼使,却与凡修同流合污,我冥界法度,又怎能饶得了你。”
六殿狱君道:“既是如此,那位鬼使,你也来拜我三拜,看看究竟会如何。”
秦忘舒心中明白,六殿狱君定是对此事生疑,感觉那熊兽鬼兽所经之事与本身有关,说来这六殿狱君倒也机灵,竟也猜出八九来。
公孙轲不慌不忙,连连点头道:“梭巡这话,实不知从何说来,梭巡刚才来过,定也瞧得清楚,我这里如有凡修,岂能骗得过梭巡的一双慧目。”
秦忘舒暗道:“当初七目神君在我面前背着身子,用足尖写下个‘甲’字,那甲字倒置过来,岂不就是个‘由’字?难不见七目神君所说的顾氏弟子就是仲由子路?”
这绿袍人如果鬼兽,且又修成人形,那必然是鬼将境地了。这境地对公孙轲来讲,此生也绝难修成,端得是望尘莫及。
独一担忧的是,那绿袍人竟是六殿狱君,这身份在冥界端得是崇高之极,公孙轲在其面前,不过是灰尘普通。是以公孙轲心中甚是忐忑。
但此事干系到儒圣首徒,人间的一名大贤,又怎能草率处置?现在秦忘舒也体味到公孙轲的苦处了。此事要公开说出来,不免坏了子路的名声,如果事出有因,可不是美意办了好事?那世人的令名庇护率得来不易,但如果毁弃起来,倒是轻而易举。就算过后证明子路无辜,那毁去的名声,倒是极难规复了。
公孙轲道:“当时我误闯静室以后,随即退出,实在并未曾撞见一人,但我心中既担了这苦衷,不免日日忧心。此事若说将出来,不免坏了子路的名声,如果不说,却怕那子路用心叵测,他日作下恶事来,我哑忍不说,岂不是做了他的虎伥,是以两难。”
秦忘舒暗道:“瞧他经学上的学问,竟可与颜先生比肩了,如果转世重生,他日必是儒门大德。只可惜他对仙修诸术,却心性不喜,不肯下工夫,若修鬼道,那是在这冥界藏匿了,若转世重生,就算阳寿有限,也可继往圣而著绝学,倡大儒门学说。”
公孙轲晓得秦忘舒来源非常,既说出这话来,好似拔云见日普通,不由喜道:“若鄙人果有出头之日,大修恩德,必铭肺腑。”
而十殿当中,每殿又设十六小狱,别离鞠问聆审,不然那每日元魂千万,又怎以审得过来?每座小狱主事,便是狱君了。
公孙轲道:“此病的确蹊跷,一来我略修仙家妙术,等闲不会抱病,二来儒门当中妙手如云,我这类戋戋小症,天然是手到病除,哪知倒是沉疴病重,儒门大修竟也是束手无策了。”
公孙轲有秦忘舒撑腰,便是面对六殿狱君,也是无所害怕,他昂然道:“狱君,我便是身为鬼使,也是堂堂男儿,此生只拜父母君王,我若果然拜了你,你怕也接受不起。”
另一修瞧来与人族鬼修无异,身穿惨绿的一件法袍,阴恻恻的一张面孔,手中持着三尺七寸银尺一根,亦是光芒暗澹。
公孙轲叹道:“世事百变,谁能预判?我冷眼瞧那子路常日行事,公然是谦谦君子,克己爱人。而以他境地修为,静室被人突入,又岂能不知?就算顺藤摸瓜寻到我头上也是不奇,但此人却当作没事普通,道友,你说此事奇是不奇。”
二人正在草屋中之说的投机,秦忘舒心中一动,已知四明山外来了修士,他不动声色,对公孙轲道:“公孙先生,那熊首鬼兽去而复返,必来肇事,且他此次随行的鬼兽境地不俗。你可敢与他面对?”
需知这草屋瞧来不算坚毅,但招魂之地,岂是等闲,那草屋以八根阴木为基,本是山压不倒,雷击不塌的,却被这牛头鬼兽一口气吹翻了屋顶。
秦忘舒道:“你既修仙术,天然是百病不生,又怎会一病不起?其间怕有蹊跷。”
秦忘舒倒是苦笑,六殿狱君是有职司的人,职位远高于鬼使,倒是能勉强受得了公孙轲一拜了,此事只能靠本身暗施手腕了。
秦忘舒道:“此事公然奇特,那子路若公然是刁猾之徒,暗拜冥王,冰魇,又岂能被你等闲撞到?既是撞见了,又怎能不知,既是晓得了,又岂能安之若素?”
秦忘舒越试越奇,本来这位公孙轲竟是当世奇才。需知他经历极丰,读书更多,仙修之术且非论,于儒墨阴阳农冶,皆算是得堂入室,但公孙轲与他论辩起来,倒是涓滴不落下风,实在算是位饱学大儒了。
公孙轲道:“那子路共来了两回,也开了方携了丹药来,第一次服他的丹药,第二日就大好了,但过了三五日,那病势复来,反倒是更加沉重。是以子路再来探我,我打死也不敢服他的丹药了。”
六殿狱君嘲笑道:“你等高低同谋,竟敢来欺我,我早就得报,有凡修擅闯冥界,杀了数名鬼使。你等不知好歹,却替那凡修摭掩,如果你等不幸撞见了他,这条性命那是千万保不住了。”
秦忘舒隐身不久,竹林别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震得那草屋乱晃,忽听得屋外有人冷哼一声,那草屋怎能接受得住,立时被掀去了屋顶。
秦忘舒笑道:“有我在此,定能保你安然无恙,先生暂忍一时,他年必将扬眉吐气,光大儒门绝学。我也要借这鬼将,前去鬼都走一遭。”
六殿狱君道:“这凡修甚是短长,那些鬼使个个魂飞魄散,我细心验过骸骨,那是中了驱魂镇鬼之法,看来这凡修定是有备而来。我冥界现在是要产生大事了,你等犹在梦里普通。”
秦忘舒道:“你病重之时,那子路定要看望了。”
公孙轲鼓掌道:“此言极是了。我既知此事,又不便对别人提及,更不敢去问子路,就此得了一病,竟是针石无救,一命呜呼了。幸亏当初在儒门修了些仙术,保住玄承不失,那冥王见我是儒道出世,也格外看重,这才令我转修鬼修,充当鬼使。”
公孙轲仓猝冲出草屋,叫道:“慢来,慢来,那个大胆,敢闯我招魂之地。”
那熊首鬼兽向绿袍鬼修陪笑道:“六殿狱君,此处的确未曾瞧见那凡修踪迹,不如去别处瞧瞧。”
秦忘舒心中虽有计算,却不便在公孙轲面前提及,他又细细问了冥界景象,公孙轲也不坦白,皆细细地说了。秦忘舒又以儒门六艺来试他,那公孙轲问一答十,于儒门六艺诸学,竟是无所不知。秦忘舒虽在仙修杂学上强过他,但真要论起儒门学说,精微大义,秦忘舒竟被这公孙轲生生比过了。
第700章 尘寰秘事向谁诉
但若想使鬼修重修仙术,那更是分外艰巨,此事也非得冥王首肯不成。
就见那熊兽鬼兽去而复返,身边则多了两名鬼兽,一名鬼兽牛头人身,目若铜铃,鼻孔中喷着粗气,明显那屋顶便是这牛头鬼兽掀翻得了。
熊首鬼兽慌道:“本来那凡修竟会杀人?”
公孙轲道:“若公然是子路害我,那凡界我是去不得了,他毕竟是儒门大贤,名重天下的。幸亏这冥界倒也清幽,闲来读书明悟,反倒是获益很多。哪却又有鬼兽肇事,令人不得安宁。”言罢感喟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