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兄长之责
瓶儿细嚼慢咽着,虽也吃得很香,小脸却浮着一层忧色,越来越重,最后忍不住嘀咕道:“灯油十文,四颗鸡子二十文,米、盐、柴火算十文,这顿蛋……炒饭就是四十文啊,我们现在又没了钱……”
虎儿很猎奇:“还要用油?”
“二哥我在梦里遇了神仙,这蛋炒饭就是神仙教我的秘方,锅呢?”
这铁锅明显比上一世里的当代铁锅厚,木料生火也远不如煤气,王冲翻炒得胳膊发酸,才勉强靠近普通程度。再放盐和葱花,几下炒匀了,便大功胜利。上一世里,故意有闲的时候,还会有更多花腔,比如加火腿等等荤素辅料,作成扬州炒饭,现在前提有限,只能姑息了。
饱嗝天然没了,可虎儿一颗谨慎肝却咚咚乱跳着,老半天赋缓下来。
王冲上一世是独生子,还是单身,可构造过客户活动,哄孩子入眠这事也不陌生。
“不是瓶儿……”
王冲一边说着,一边把香油下了锅,香味跟着滋滋油响升腾而起,两小顿时睁圆了眼睛,鼻子不断耸动。而当搅拌好的蛋液入油,收回噼噼啪啪的爆响时,更是两眼放光,小嘴咂个不断。
没油可吃不成蛋炒饭,王冲拿来灯油,看到底能不能用。瓶儿的抗议被他三言两语就安抚下来,油没了再买,馋死就活不过来了……
从王麻子佳耦住过的屋子里搜出一大瓦罐隔夜米饭,十来个鸡子,盐葱都有,王冲两眼一亮:“二哥给你们作蛋炒饭!”
话音刚落,瓶儿虎儿都冲进了王冲怀里,身子还颤抖个不断。
香腾腾,金、白、绿相间的蛋炒饭满满一锅,分到碗里时,虎儿瓶儿捧着碗一嗅,发梢都快飘了起来。
“我没有!”
这小子还在打嗝,王冲呵呵笑道:“讲个……鬼故事。”
那口两耳锅倒还平常,锅体是标准的半圆,方刚正正的锅耳直直竖着,顺手一提,估计有十来斤重。
“好香……真好吃……”
雷雨之夜,山坡小林上的院子里,不时回荡起孩童的笑声。
检视这一世的影象,王冲找到了母亲的模样,发髻束在高高的冠子里,衣袖也是这般绑在腋下,而父亲王秀才的报告中,也有关于王家先祖的片段。说王家是在唐时从关中搬家到蜀地来的。
灶房里乒乒乓乓响个不断,王冲正在倒腾着,虎儿和瓶儿扶着门框,盯着二哥,神采非常不安。灶房可非二哥这类读书人能来的处所,可他们又哪敢说个不字。
三兄妹各一大碗蛋炒饭,终究吃到腹胀的程度。虎儿吃得太急,饱嗝不止,瓶儿也揉着肚子,满足到了极致。
王冲正在走神,忽觉氛围沉寂下来,细心一看,虎儿和瓶儿眼角发红,这才觉悟两小思念亡母,再想及罹难的父亲。
“不骗住你们,如何骗住他们?”
王冲不解,瓶儿举着布带,踮着脚尖,要往他脖子上套。王冲蹲了下来,想见地下这是甚么东西。就见瓶儿纤纤小手如穿花普通,牵着那布带自他脖下前后交叉而过,将衣袖摆布栓起,缚在腋下,再在腋前打了个结。
王冲微浅笑着,丢下火把和刀子,挽开端发,第一关畴昔了。
四只小拳头同时擂上了王冲,三兄妹滚作一堆,王冲笑道:“虎儿,还在打嗝吗?”
看来这襻膊是唐朝时的玩意,被日本人学了去,王冲这么猜想着。他天然不清楚,襻膊汉朝时就有了,就为便利大袖汉人活动劳作,到了宋朝还非常流行,款式也有很多。
瓶儿对本身的劳动服从很对劲,拍着小胸脯道:“四岁的时候,娘就教会我了!”
王冲一边嘀咕着那会是谁呢,一边朝虎儿脑袋上拍了一下。
另一口就有些奇特了,没有锅耳,上半缘浅浅一圈,下半截收紧成小半圆锅体,像是飞碟普通。这锅轻了很多,炒饭该没题目。只是王冲猜不出,为甚么要把锅作成这般模样。
“别怕,二哥给你们讲敬爱鬼的故事。”
王冲点头慨叹,喊得嗓子发哑的虎儿瓶儿都愣住了。二哥本日这窜改起起落落,让他们实在适应不了。刚才复苏过来,再不傻了,可接着又撒了头发,抹了一脸血,点起火把挥着刀,一副要杀人放火的模样。王麻子佳耦一跑,却又普通了。
“看起来像是娘作过的碎金饭呢……”
装疯赶走王麻子佳耦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另有很多事要做,但起首得处理一个大题目。
“这只是开端……”
“粥冻”入口,一股较着的酸馊味轰击着王冲的味蕾,呸呸几口吐了出来,谩骂着丧尽天良的王麻子佳耦,拦住正嚼得努力,正要下肚的虎儿瓶儿道:“别吃这个了,找找另有甚么食材。”
“故事!?”
不是就好,王冲舒了一口气,心中终究涌起一丝穿越者的成绩感,固然实在有点微薄,可总算是个好的开端。
心中的惊奇没有透暴露来,王冲安抚道:“钱只是小事,二哥既然好了,多少钱都能挣来。”
虎儿瓶儿瞪眼,听故事是孩子特有的福利,看他们转眼就将惊惧丢在脑后的模样,该是绝少享用过这福利。
夜色深沉,三兄妹挤在书房的床上,此时雨点已经落下,电闪雷鸣,难以入眠。
瓶儿蹙起的眉头伸展开,眯眼笑道:“是呢,只要二哥能好,多少钱都值得。”
【蛋炒饭很能够在宋朝之前就有了,传闻隋朝杨素就爱吃“碎金饭”,也即扬州炒饭的前身。但扬州炒饭在清朝才广传天下,并且碎金饭也有能够不是用油炒的,是以在宋朝,绝大多数人应当没机遇咀嚼到蛋炒饭。】
惨叫声几近掀翻了屋顶,瓶儿也憋着小嗓子惊呼,却听王冲哈哈笑道:“二哥骗你们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顺带再挖个坑,王冲可不是畴昔那不谙世事的王冲了,多出来的九百年见地临时用不上,另有商界历练多年的聪明。
虎儿挠挠脑袋道:“娘下厨和纺丝时也是这个模样……”
王冲挥着木头锅铲道:“油!”
不睬会虎儿瓶儿的抗议,王冲径直开讲。
瓶儿有些急了:“那是早晨点灯用的!二哥莫非不读书了?”
王冲一边安抚弟弟mm,一边找着东西。蛋炒饭大业残局不顺,灶房里大大小小都是瓦罐,好不轻易从柴堆底下找出两口铁锅,锅子里外都是厚厚一层灰,乃至还能见到锈迹,看模样是好久没用了。
虎儿挠着脑袋,瓶儿小嘴张合,好一阵才明白过来,本来二哥是在装疯呢。那一对狗男女就这么赶跑了,这个家终究又属于他们了!
粥块以外,另有三色小菜,豆豉、咸菜、煮萝卜皮。粥本就是三兄妹的晚餐,小菜还藏在王麻子佳耦所住的那间屋子里。
“二哥给你们讲故事!”
王冲心说事情可不会这么善了,之前他的认识困在身材里,就一向在揣摩王麻子佳耦的用心。眼下王家这般风景,以王麻子佳耦的品性,不一心将王家吃干抹净,真是活见鬼了。家中十亩旱田的租子已经捏到了手,现在开端打林院的主张了。
瓶儿是讶异,二哥还会讲故事?虎儿则是猎奇,“甚么故事?嗝儿……”
本来王家就是瓶儿在持家,王秀才不识柴米油盐,王冲一心读书,虎儿又性子毛躁,年纪最小的瓶儿担起了重担,怪不得面对王麻子佳耦,瓶儿表示得更有主意。
统统搞定后,王冲作了个伸展活动,不错,挺矫捷的。低头看看,感受本身这模样,仿佛在上一世的日本时装剧里常常见到。那些长袖博冠的公卿们舞刀射箭时,胸前背后就绑着如许的带子。
瓶儿自小就接管母亲的教诲,在厨事上有些见地,终究记起了甚么。王冲一愣,碎金饭,听起来就是蛋炒饭,莫非这时侯就有了?
【蛋炒饭有分歧作法,匪头用的是四川故乡的作法。别的呢,物价题目以后会有交代,别忘了,这是北宋末年,并且还是用铁钱的四川。】
三兄妹围坐在堂屋饭桌边,瓶儿柳叶眉一扬,小手蓦地起落,刀光并现,咄咄两声,粥块分尸三段。“老端方,这是二哥的,三哥别抢!掉地上了可得连土都吃了!”
“好久好久之前,有个敬爱的小鬼叫卡斯帕……”
虎儿的筷子飞也似地在碗里翻着,大口大口塞着饭粒,另有闲工夫说话:“这哪是碎金饭!碎金饭不消油的,也不是二哥这么翻炒的。”
王冲暗抽一口冷气,这是甚么物价!?他模糊记得,北宋时,一文钱就能在汴梁买一个炊饼,也就是馒头。一顿蛋炒饭,还是本身作的,只算本钱就要四十文!?
瓶儿欢乐隧道:“我来筹措!”
揽住虎儿和瓶儿,王冲笑道:“用饭!”
王冲上一世没学过厨技,但多年单身生涯,也点出了蛋炒饭专精,不过专精的也只是懒人技法。用油煎出蛋花,就到浅黄成色,再下米饭,接着要做的就只一件事:炒。
王冲细心打量这两口锅,感觉非常别致。由这铁锅的模样,他逼真地感遭到,本身所处的期间,跟上一世毕竟隔了九百年。
别说虎儿,他这会肚子也咕咕叫了。
本身的事情被抢了去,瓶儿不乐意地撅起小嘴,再跟虎儿一同升起疑问,蛋炒饭是甚么?好吃吗?
王冲正深思着是不是脱了襴衫,就套着内里那层中衣,乃至只穿戴贴身的对襟短袖汗褂干活。瓶儿见他捉着袖子发楞,变把戏似地取出一根布带子:“二哥,用襻膊吧。”
“娘可不会作蛋炒饭,二哥作给你们!”
虎儿跟小老虎似的,狼吞虎咽,一大碗蛋炒饭很快就下了肚,将嘴边和碗里的米粒舔得干清干净,摸着鼓鼓胀胀的肚子,收回了满足的感慨。
这也普通,炒菜在北宋还是酒家饭店里的初级技术,贫苦人家哪能够在家中炒菜。铁锅普通只用来炖煮大份菜肴,家中就这几口人,用瓦罐也能对于了。这两口铁锅估计还是父亲结婚时购置的,或者是母亲带过来的嫁奁,母亲归天后,应当就再没用过。尚幸王麻子佳耦满心谋算着林院,还没把灶房这些家什倒腾走。
不过瓶儿筹措的成果让王冲很不对劲,一大块糙米粥,没错,一“块”粥,黄黄米色,稠浊着野菜的翠绿,搁在盘子里悠悠晃着,很有些像果冻。这是稠粥冷下来的模样,让王冲想起了欧阳修划粥而食的典故。
他这类交叉捆法是贵族式的,另有乡野式的,就一条布绳两个套,直接从脖后绕到身前,套住两个袖口。宋朝以后,窄袖成为服制支流,这东西也就泯没于汗青,只在日本等地还留不足迹。
“公然如此,就盼着我疯颠成魔了呢。”
正着炒,反着炒,由里到外,不断翻搅,将蛋花碾得细细的,把油完整浸入饭粒里,炒到最后,蛋花与饭粒混在一处,饭粒也晶莹剔透,粒粒饱满。
洗刷洁净,再烧水消毒,忙了大半个时候才处理了锅的题目,又批示虎儿瓶儿备好质料,发明还少一样最首要的东西。
王冲微怔,他要的不是灯油,是香油。再问清楚,才知灯油就是香油,只是家里从不消来吃,而是早晨点灯用。
吐出一口浊气,瓶儿唠叨着将最大一块粥递给王冲,再把次大一块递给虎儿,只留下小小边角。柔弱身躯里透着一股凛然不折之气,让王冲非常感到,护住这个家的情意愈加激烈。
潘脖?
香油,不,灯油装在跟酒瓶差未几大小的陶罐里,瓶口封着软木,拔开木塞,一股淡淡的油香味入鼻。滴在手指上,入嘴一试,芝麻油,能吃。
刚巧地很,一道惊雷再度劈响,虎儿一蹦而起,“哇啊!鬼啊——!”
质料齐备,王冲卷起袖子就筹办开干,这一卷袖子,又觉不对。他年纪虽小,却已作成人打扮,身上穿的是一件大袖右衽襴衫,也就是时装剧里那种系着宽腰带,最常见的长衫。之前洗锅时还能对付,可如果炒饭时袖子落进锅里,那就没得吃了。
此时雷电不止,屋里光影变幻,“鬼”字出口,一股渗人的寒意顿时入心,瓶儿虎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正要反对,就听他们的二哥咦了一声:“谁在拍我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