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云笈来人(二)
她方才瞥见卫恬儿神情,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想,便道:“师兄请说。”
姬璇真道:“卫师妹不必多礼,还请上座。”
“不错,”姬璇真顶风而立,恍若一枝亭亭芙蕖,“我大衍宗庙门中虽名胜无数,此地也可称得上一句绝妙了。”
谢琅叹道:“听闻那卫恬儿本是世家卫氏之女,这联婚人选不管如何也是轮不到她的,只是她心慕容复归,执意要陪其来此,这才进了联婚的这一行人中。”
谢琅笑道:“这位是云笈宗的卫师妹吧?这可真是巧了,我等倒是想到了一处,不如同行如何?恰好上面供上了一份新茶,待会也可到我府中批评一番。”
这也难怪,其间不过相隔了十几年,此人景况便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凡人如果碰到这类状况,一蹶不振也是常有之事,就是不知这位昔日的云笈宠儿会不会也是如此了。
姬璇真猜想他另有话要说,也不开口,公然谢琅本身便按捺不住,先开了话匣子:“师妹可知此次云笈宗来人中为何会有容复归?”
卫恬儿灵动的大眼转到珑心狐身上,见她气质并不似平常婢女,猎奇道:“不知这位姊姊如何称呼?”
容复归师承河定道君,这位阳神道君恰是师徒一脉的首要人物,故而容复归也被寄予厚望,希冀他能够代替其师的位置;而萧行之则出身宗内权势最大的世家萧氏。
这狐女略一福身,柔声道:“当不得卫娘子姊姊之称,奴家贱名素涵烟,是姬娘子的护府灵兽。”
姬璇真也不与他客气,重新坐回方才位置,皓腕一抬,将壶中茶水缓缓倒入杯盏:“愿闻其详,谢师兄可慢慢道来。”
姬璇真也不与她叫真,道:“想来师妹还未曾在我大衍宗里好好旅游一番,不如本日就由我带师妹观景如何?”
她眼神稍一表示,素涵烟便明白了她的意义,袅袅婷婷的上前号召起来。
他问出这话倒是有后果在内,十几年前容复归就曾经来过一次大衍宗,彼时他初入金丹,又得宗门厚爱,多么意气风发,志态扬扬,举止间也带出一股狂狷之气;而本日姬璇真观之,其人倒是神态沉郁,眸中隐有忧悒之色,周身也透暴露落寞之意。
说话时抿唇一笑,暴露颊边两个小小的酒窝,极其讨人喜好。
她心中转了很多动机,面上却不显分毫,只淡淡道:“天然是记得容师兄的。”
比及四人至谢琅府中品茶结束,各自告别,姬璇真瞥见卫恬儿神情,心中不由一动,恰在此时,谢琅出声道:“姬师妹还请留步。”
姬璇真稍有讶意,她虽猜到卫恬儿似是心悦容复归,但也未曾想到其人看上去纯真烂漫,不谙世事,又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竟然能做出如此行动。
姬璇真带着她往天枢峰东面而去,二人皆是金丹修士,可腾空御风,飞了约有一炷香的时候,便到了一处彼苍之上。此地苍穹高悬,一碧如洗,万里云海翻滚不休,变幻出无尽形状,一眼望去,便觉气度一阔,万般邪念俱都散尽。
她言语间一派天真烂漫,眼神纯真,明显说的是心中实在设法,并非恭维之语,很难让人生出讨厌的心机。
这二人瞥见姬卫两女也是一怔,谢琅上得近前,将手一指,问道:“姬师妹,你可还认得这位容复归容师兄?”
卫恬儿双掌一拍,笑眯眯道:“那敢情好!就劳烦师姊啦!”
云笈宗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而是冲突甚多,内斗不竭,这才导致了其近万载的式微。此宗与别派倒是有个极大的分歧,像大衍少阳等派,门内皆是师徒传承,世家仅为附庸,掀不起甚么风波;而云笈宗大权却向来为世家把持,反倒是师徒一脉屡遭打压,不得伸展。
她这么一说,素涵烟也是讶然不已,感觉此事到处都是古怪,只是她们也猜不出到底是何启事,便只能将此事前放到一边,摆布扯不到姬璇真身上来,也就不费那番心机了。
容复归先前一向沉默不语,此时听得此言,也是上前见礼,而卫恬儿也怯怯的行了万福。
玄门修士常常以妖族看家护府,卫恬儿听得此语,也不惊奇,她生性活泼好动,坐定以后也不断歇,挑了好些云笈宗里的趣事叽叽喳喳的说了出来,一时氛围倒也调和,过了半晌,姬璇真方才问道:“卫师妹此来,但是有何要事?”
她这番评价可谓一针见血,谢琅连连道:“师妹说的在理,在理!只是本日与师妹同来的那卫恬儿,也是个痴人呢。”
谢琅可算是找到了倾诉之人,迫不及待道:“师妹该当晓得,容复归的师尊恰是云笈宗的河定道君,这位道君已于两年前寿尽转生而去,容复归这一系失了依仗,又与萧行之一脉夙来反面,天然便受了打压;再加上此人去岁败于萧行之部下,这才被当作弃子,作为联婚之用。”
卫恬儿杏眼一睁,“那可不一样,我只要看到师姊,便感觉赏心好看,心中欢畅,恨不得日日相对呢。”
卫恬儿赞叹道:“如此壮美之景,但是那‘瀚天云海’?”
姬璇真也是如此,歌颂之词她听的多了,是至心还是冒充一眼便可看得出来,这位云笈宗的师妹脾气很有几分敬爱之处,再一想到其身为联婚弃子的身份,她心中也不由多了一丝顾恤,柔声问道:”师妹在此处住的可还风俗?“
他美意难却,其他三人不好推让,便一道观览风景。只是一行人中姬璇真天生的性子冷酷,不爱说话;容复归遭受变故,也不太开口,幸而谢琅和卫恬儿两人都非常健谈,才不致冷场。
她此言一出,本身倒是闹了个大红脸,素涵烟已是掩口轻笑,姬璇真也不觉莞尔:“师妹灵秀娇美,又何必只夸奖旁人。”
贰内心里仍有风花雪月之思,故而瞥见这一桩情缘,生出了很多感慨,姬璇真却比他要刻毒的多,一下便切中了此事的重点:“门内可有决定,令何人与云笈宗联婚?”
见她如此反应,素涵烟迷惑道:“莫非娘子识得此人?”
姬璇真将此中枢纽尽数想通,秀眉微扬,暴露了一丝讽意:“门内合作本是常事,只是云笈宗竟然是以将亲传作为弃子,实在是目光短浅,自毁根底,怪不得万载以来愈见式微,此为*。”
她常日美则美矣,气质却过分冷酷,有种拒人于千里以外的矜持,教人不敢靠近;现在一放柔了神情,便如冰雪溶解,东风拂绿,但觉满眼殊色,卫恬儿瞧的一呆,脱口而出道:”姊姊生的真是都雅!“
那童儿听了又折返归去,未几时便领进了一个水蓝衫子的少女,其人柳眉杏眼,皓齿丹唇,气质活泼灵动,方一入内,便万福道:“云笈宗卫恬儿,见过姬师姊。”
二人正观景间,远远又是飞来两道灵光,到了近处化为两名年青修士,一人同着紫衣银纹的大衍宗亲传弟子服饰,恰是天璇峰门下谢琅;另一人则是身披青色衣袍,观其形貌,有松柏矗立之姿。
谢琅深思了半晌,“云笈宗来的那些内门弟子倒是好办,摆布不过也在宗内挑些一样身份的内门便可对付;难办的是容复归那三名亲传,虽明知是弃子,好歹有着亲传的名分,若还是择内门弟子,却有怠慢之嫌。”
容萧二人虽并称云笈双秀,态度却天然对峙,争斗不竭,本来两方还能勉强保持势均力敌的状况,可前段光阴河定道君寿尽转生,如此一来,世家中另有四名阳神道君,而师徒一脉却只剩两人,本来均衡的局面刹时被突破,而容复归作为河定道君的亲传弟子,起首就被推出来当作了捐躯品。
谢琅将此中内幕一说,姬璇真就完整明白过来。
卫恬儿灿然一笑,“要事倒谈不上,只是小妹在门中时,便数次听闻师姊的隽誉,心中非常敬慕,现在拜访贵宗,便趁此机遇来瞧一瞧师姊哩!”
只是还未过上多久,便听得守门孺子来报:“云笈宗卫恬儿求见。”
姬璇真蹙起远山也似的眉头,弄不清云笈宗葫芦里究竟卖的甚么药,只略一深思,便道:“让她出去。”
姬璇真道:“不错,我曾听大师兄提过他,此人本来和萧行之并称云笈双秀,在门中职位不凡,极受正视,想不通此次联婚怎会派了他来。”
谢琅倒是摇了点头,“可惜落花成心,流水无情,容复归对她偶然,此举不过是痴心错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