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情
无情想起先前在门口时听到的“欢声笑语”,眼底立时一片恍然,随即倒是一下子又皱起了眉头――他虽外号无情,实则却比任何人都重情,最是不喜风骚薄幸之人。
无情的行动略略一顿,渐渐抬了头,就见本来该吊挂着招牌的处所现在已是空空如也――神侯府的对门本来是一家药铺,掌柜年龄已高,铺子也有些年初了。常日里买卖不坏,但却也绝没有这么热烈的时候,更何况这些“客人”中竟另有这么多的女子。
汴都城迩来非常安静,朝堂争斗仿佛也临时告一段落,诸葛先生可贵的余暇,听完无情的禀报后,很有兴趣地取了棋盘来邀他对弈。
无情本来冷峻的神采不由自主地略略温和了几分,转动着轮子顺着花香持续往里走去。
无情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却也并未几说些甚么,只是收回视野、放下轿帘,淡淡道:“进府吧,先将案情禀报世叔。”
“公子,我们到家了!”此中一个孺子脆生生地开了口,声音轻欢愉跃,透着显而易见的讶异和不解,“咦?对门如何这么热烈?药铺的牌匾如何也不见了?”
“世叔,”无情不紧不慢地落下一子,像是俄然想起了甚么,随口问道,“对门的药铺……”
四名孺子灵巧地应了一声,再未几言,抬着肩舆稳稳铛铛地进了神侯府。
……
四名青衣孺子抬着一顶红色的肩舆,稳稳铛铛地停在了诸葛神侯府的门口。
诸葛神侯座下共有四名弟子,破案无数、誉满江湖,时称“四大名捕”。大家的原名叫甚么现在已少有人提及,但是“无情”、“铁手”、“追命”、“冷血”这四个外号却反倒是响彻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无情侧过甚,向着神侯府的对门看了一眼――的确是热烈得很,即便是在神侯府的门口,也还是能模糊听到女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跟着秋风从那敞开着的大门间断断续续地传来、一并钻入耳中。
盛崖余,恰是无情的原名――这些年“四大名捕”的外号更加清脆,除了诸葛先生,已再没有人叫他的名字了。
粉衣女子微微一愣,随即忍俊不由,也轻声笑了起来。另一边的黄衣女人却似是有些急了,忍不住悄悄跺了顿脚,脆生生道:“那我呢?我也想买一盆花归去养,沉疏哥哥替王姐姐挑了,如何不替我挑呢?”
那粉衣的女人接过花盆,仿佛是有些害臊,微微垂下了头,轻声道:“柳公子谬赞了――多谢公子,我必悉心顾问,不负公子美意。”
中间那独一的男人――想必就是其间的仆人柳沉疏了。
无情是在第二天的上午出门的――劈面宅子的门口并没有人守着,大门却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敞开着,仿佛完整不设防备、随时都欢迎着客人的到来。无情坐着轮椅停在门口,视野倒是不自发地看向了门缝的角落处,就这么定定地盯着那边看了好一会儿,眼底垂垂地带上了几分了然之色,这才终究移开了视野,用手转动着轮子进了大门。
“这阵子你刚好出门办案,也难怪还不晓得,陈掌柜卖了屋子回籍养老去了,”诸葛先生也落下一子,像是想到了甚么风趣的事一样忽地笑了起来,“新邻居倒是个成心机的人。”
诸葛先生一贯都是个随和的父老,这会儿一边说着,脸上的笑意却一边是更加驯良,忍不住摇了点头,颇觉有些好笑和无法。
柳沉疏竟也不推让,就这么大风雅方地点了头,温声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有劳女人了。”
三人俱是背对着无情,只留给了他三道背影,看不清边幅与神采。中间那人一身墨袍、腰侧斜系着一支形制特异的笔,非金非铁,辨不清材质;那人一头长发竟是未曾束起,尽数披垂在肩头。他身边一左一右正站着两个身形纤细的少女,左边一人一身鹅黄衣裙,明丽跳脱;右边的那一人倒是一身粉衫,看起来似是非常文静。
这路公然是通向院子的,围墙算不上太高,但是一墙之隔,却仿佛隔开了两个季候普通――墙外的街道之上秋风萧瑟、枯叶凋敝,这院内倒是种满了各种竞相开放的鲜花,错落有致、相映成趣。而那一大片花丛之前,却正立着三道人影――
有鲜花的芬芳香气垂垂传入鼻中――无情一时候说不上那究竟是甚么花的香气,只感觉约莫是好几种鲜花的芳香异化在一起融为了一体,闻起来清甜却不腻人、出乎料想地调和,让民气头一片安宁和舒爽。
轿帘被翻开,肩舆里的人终究也渐渐地显出了真容来――出乎料想地,竟是个格外俊美的青年,看起来约莫只要二十岁出头的模样,身形略有些削瘦,剑眉星目、神采冷峻,眉宇间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与傲意。
现在恰是暮秋时节,秋风卷着树上本就已经所剩无几了的枯叶缓缓飘落,显得更加萧瑟了起来――苦痛巷的一头俄然呈现了四个眉清目秀的孺子,俱是一身青衣,身后各自背着一柄形状大小各别、但却都极其精美的长剑。
无情神采未变,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应了一声。诸葛先生笑了笑,也不介怀他这略显冷酷的反应,独自将话接了下去:“柳沉疏那孩子倒真是了不得,才刚来几天就把全汴京的女人们都迷住了,每天都有女人来,连这苦痛巷都仿佛一下子变得和顺热烈了。”
其他三名孺子闻言,立时齐齐地也“咦?”了一声,不自发地抬着肩舆侧过了方向,好让肩舆里的人能看到对门的景象。
“莫急,”柳沉疏又笑了一声,略略提起衣摆、抱着一个空花盆往花丛以内走了几步,再一次蹲下-身去,很快就又抱着一株鲜花渐渐退了出来,“秦女人活泼明丽,教人常常一见便心中轻巧、百忧俱解――萱草忘忧,正可相合。”
汴都城里有一条街的名字很特别,叫做痛苦街;与痛苦街相连着的那条巷子,叫做苦痛巷;苦痛巷的一头有一座宅邸,恰是大内妙手、十八万御林军总教头、六五神侯诸葛正我的府邸。
果然是风骚多情……无情皱着眉头转动着轮椅的轮子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沿着来时的路原路分开――仆人既已有客,他便也只能他日再来了。
……
――恰是“四大名捕”之首的无情。他自幼双腿残疾、不良于行,出行时便只得以轮椅或肩舆代步。
诸葛先生却仿佛对无情的反应浑然不觉,言语间竟尽是对那人的赞美之意:“崖余,你如有空,倒是正应当去见一见沉疏――他医术极好,即便治不好你的双腿,但对你自幼就有的哮喘想必却老是能有些体例的。”
“这三醉芙蓉凌晨着花,当时花色洁白如雪,至中午转为桃红,日暮时分则又为深红――一日三变,故名三醉。”柳沉疏声音明朗,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和顺庇护之意,一边说着,一边已挽起了本身广大的衣袖――那人暴露来的一截小臂竟是出乎料想的白净津润,在阳光下显得更加莹润如玉。他蹲-下身去,就这么伸了手,谨慎翼翼地扶住了花丛核心一株粉白相间的鲜花,细心地将它四周的泥土渐渐刨开――这花,想必就是他口中一日三变的“三醉芙蓉”了。
黄衣女人立时就清清脆脆地笑了起来,接过花盆紧紧抱在怀里不肯放手。
无情
――“世叔”,就是诸葛先生。他的师门安闲门很有些古怪的端方,是以他虽悉心培养了四名弟子,却并不让他们称本身为师,只称“世叔”。
那女人顿了顿,而后声音更小,却也更加和顺:“公子若喜好我家的酒,过几日来时我替公子捎上几坛可好?”
看方向和四周的布局,这路该当是通向院子里的――无情走了未几时,垂垂地便听到了有人的扳谈声一点一点传来,开初另有些恍惚,跟着他越走越近,声音便更加地清楚了起来。很快,他的视野里便呈现了三道人影――
柳、沉、疏――无情将这个名字无声地在心底默念了一边,略一沉吟后,终究落下一子,渐渐地点了点头,眉宇间神采淡淡,却似是有了几分模糊约约的暖意。
深棕色的泥土衬着白净的双手构成了非常光鲜的反差,他却仿佛半点也不嫌弃,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徒手将那株芙蓉花取了出来,而后悄悄地放进一旁一个空着的花盆里,再一次撒上土、浇上些许水,待到那移植后的鲜花已然被牢固住,这才将它连着花盆一起递给了身侧的粉衣女子:“王女人和顺明艳,好似这春季盛开的拒霜花;王记陈酿芳香醇厚,前日有幸一尝,至今回味――这三醉芙蓉,正与女人相得益彰。”
肩舆里的人仿佛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而后有一只手渐渐地从肩舆里探了出来、翻开了轿帘――手苗条而白净,乃至显得略有些惨白,比起那乌黑的轿帘竟也不遑多让。
――诸葛先生教诲哺育他十八年,如师如父,现在这般惦记他的病情,这份美意,他自是不会孤负。
无情自幼遭遇巨剧变,双腿残疾、连同内脏也受了毁伤,没法修习内力,倒是以莫大的毅力与资质,练成了独占的轻功与暗器伎俩,更兼博览群书,构造阵法、奇门遁甲、兵法韬略无一不精,棋力自是也非常了得,一时候与诸葛先生棋逢敌手、难分高低。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