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祝熙之不知祝公远得知此事之时是个甚么情状,只恐心中决计不会好受,便是断情又如何,曾经沧海水、巫山云如何都会记一辈子,念一辈子,便是不言不语不相告,然亦不相忘。
“马伯父,我父亲已经言尽于此,你莫非还是不了然么?”祝熙之早于马宁致远远往祝公远追去之时便往这边来了,恰好将其堵于半路,“马伯父你执意要我父亲回顾曾经,然你可曾想过我父亲与您早已不再幼年,负担之责更胜往昔。父亲此时已是人夫人父,而您亦有文才一子,您此种作为要将两家之人置于何地?要将我母亲置于何地?便是我等后代不甚介怀,你可曾想过我母亲之感受?您要我祝家几十年和乐毁于一旦么?”
祝熙之终是不忍再看下去,只扭过甚望着马文才道:“你可觉我残暴?对一心胸垂怜之人说出这般冷心之语,我常言哀大莫过于心死,现在我见尔父,竟有此感,我・・・・・・”
“再不言其他,若我猜想不错,数十载之前定是您负了我父亲,以我父亲之高傲又如何受得着叛变之人,现在能再见已属不测,您竟是还想如何?咳咳咳!咳咳!”此番言语祝熙之说着万分冲动,他实是不想父亲与母亲皆受其伤,再如何炙热的情爱终究皆要归于细水长流的平常光阴,父亲与母亲相守几十年,伉俪情深他自是看在眼中的,便是曾经如何无可何如娶了母亲的父亲于这几十年当中也早已将其作为亲人放于心中首要之地。
谛视着面前之人的平和的目光,马宁致语气当中多了暴躁与不安,他从未想到再见之时竟是会如此的。
目睹着要追上之时倒是被人挡于半途,只得眼睁睁看着祝公远阔别去:“修明!”
待第二日祝熙之醒来之时便已然从清茗处得知马宁致竟是若日连夜拜别了,谁都未曾奉告,只徒留下一封手书言祝熙之才学他已然试过,足有过人之处而定为二品,如此再无其他言语。
祝熙之遥遥凝睇着祝公远,他虽是不知这琴音所赠之人,却知定是父亲曾山盟海誓之人,只叹最后落得那两地相思而不成得的地步,于现在竟是已然心死。
“熙之郎君,文才郎君于会稽来的手札。”清茗不知何时呈现于假山以后,手上拿着的自是那人的手札。
琴音袅袅,如轻烟薄雾直叫人再难从中寻得前程,只得流连于这音乐当中。一首思慕之曲此时却可从入耳出断情之意,琴音方才还是缠绵缠绵,半晌已是哀思难当,皆归于断交之意,终究不过虚无。幼年初见,一见倾慕再见倾情,缠绵悱恻;光阴荏苒,曲终人散亦不过斯须。恍然间似有一声无法感喟惨杂其间,叹尽缘起缘灭。
话未曾说完,倒是被人搂尽了怀中,头顶上方传来低低的安抚声:“你未有错,谁都未曾错,错的实为运气,实为上天,是其将我等凡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与其平生困死于不成得的梦魇当中,我倒是觉着置之死地而后生才是处理之道,或许此番于父亲而言亦是一窜改运气之时。”
小园当中的梅林不甚大,不过几步之遥二人便得见祝公远端坐于石桌之旁轻拨素弦,傍晚余晖洒落其衣袍之上,为其人镀上一层浅金,更显几分高洁风雅。
“熙之,你父亲他・・・・・・”马文才握紧祝熙之的手,目中尽是迷惑的偏过甚来扣问着,想是他亦是觉着祝公远此举甚是奇特,与昔日云淡风轻之模样相差甚远,“到底何事产生?方才我父亲跟了祝伯父去了,莫非是・・・・・・”
终是长叹一口气后长身而起,抱起那把断弦之琴朝着石桌狠狠砸下,瑶琴碎裂,此中而断,又仿佛断的不但仅只是一把琴。
“于你而言,真是这般看的么?琴弦断了,你我之间便也就此断了么?”
祝公远本无色彩的面庞与此倒是漾出一个笑容,几分豁然兼着几分萧洒,任凭马宁致将本身的手腕抓的疼痛:“便如你所见这般,此琴琴弦已断,便是如此为何不竭的完整一点,归正琴也朽了,要之无用不过徒添伤悲。”
原是马文才于前段光阴里应了谢琰之邀往会稽去应了缺,想到梁山伯是会稽之人,遂将那检察梁山伯一事揽于身上,祝熙之闹不过他就也半推半就的应了。
“琴断而情断。”祝熙之不等马文才说完倒是呐呐出声道,眼神中尽是迷离与无法,悄悄依托于马文才身上,敛起端倪,低声一叹,“晴如山上云,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断交。”
夏季酷寒已过,春日当中虽另有料峭之意却已是阳光喜人,小院当中梨花开遍仿佛夏季洁白白雪,其间异化着漫漫嫣红桃粉更是惹人,彩蝶翩跹游于落花之间,清溪流水自内而外,潺潺入了那外河,捎着片片落花为红笺寄予远方相思之人。
“为何这般做?”由远及近传来一愠怒的声音,循名誉去不知何时马宁致已然翩但是来,面上皆是惊急之色,几步便至祝公远身边,一把抓起家边之人的手,“此琴为你我了解定情之物,你为何如此相待?”
马文才见着祝熙之又犯了咳嗽,一时也是急的不可,只忙着与他拍背,柔声道:“慢着些,慢着些!身子才好了,你怎的还这般折腾?”
许是他二人至心有灵犀,马文才此时亦是沉默不语,怕也是与他想到了同一处。仿佛他们于偶然之间晓得了几十年前的一桩旧事,马宁致的颓废,于祝家的不善却又想要两家订婚,马家与祝家都未曾反对他二人之事,祝公远见着马宁致时的失态,一件件一桩桩莫不诉于别人本相。
琴音戛但是止,有断弦之声传来,再看去原是那琴弦早已经不住如此弹奏,不等曲终便已然断裂,模糊间可见祝公远微怔的模样。
祝熙之靠坐于假山石之上远远瞧着祝英台一人尽是忧愁之意的坐于家中溪水之旁,一双妙目无甚神情的呆呆望着那随流水而去的落红。
回身而去,但见孤影印于梅林当中,只觉每一步都艰巨至极,恍若裸脚行于炭火之上,痛的人难以自已。
如果他想的未曾出错,那么父亲此举于任何人而言倒是最得当的,于他本身亦是如此。士人之长衫,贵族之高傲,为父之慈和,为夫之恭敬,父亲祝公远是如何一人他又如何不知?如果当年他与那相爱之人至死不渝,那么即便家属红颜之毒他同是无所害怕的,然他倒是屈就于此,那么便只得一种成果,那曾与他相伴相守之人尽负于他,如此这段情便再无能够回到当初,只因着父亲是那般高傲。
回顾再见马宁致本想说出些甚么,然见其哀恸模样却欲言又止。
祝熙之未曾有所言语,只悄悄靠于其怀中,美目当中恰是泪光盈盈,不由紧紧握住了马文才的衣袍,那般惶恐模样好似只要他一放手便再寻不到马文才地点之地。
摇点头,冬去春来于英台而言恐更是愁苦,春日已临而梁山伯倒是了无音信。想到此处他竟是皱了眉,此事他一向觉着必有蹊跷,如何也不该半分离札也不来?总觉心中似有不安,莫非这梁山伯・・・・・・不会,这自是不成能的!英台为他如此,他如何也不会相负,再者观其人亦是有交谊之辈,如何也不该做出此等事情。只怪当日不该应了文才之言为着身子而将梁山伯之事交于他,现在倒是万事不知,愁的很!
“修明,你・・・・・・”马宁致目睹着祝公阔别去,倒是不肯放弃吃紧追去。
“熙之,我此生何其荣幸,既遇此生互许不渝之人,又得家人应允而未曾重蹈父辈复辙,此生无憾。”下巴搁于怀中之人的头顶,悄悄磨蹭着,自是密切非常的,马文才从未觉着何时有现在这般心对劲足,“如果哪日我二野生夫鬼域定要于那三生石上刻上名姓,直叫生生世世不准分袂。”
马宁致呈现之时他二人亦是惊得不知如何是好,遂早已心中模糊有了答案,然其实在于己身产生之时仍旧叫人难以置信。
祝公远扯回本身的手,转过身之时轻言道:“你我之情早在你屈就于马家之时便已然斩断,本日这琴弦不过是完整告终你我之间不该仍存的残意。”
而那曾许他此生来世、生生世世之人,如果他猜想不错,非马文才之父马宁致莫属。
马宁致见着一双小儿于面前密切模样,心中不由一痛,再想祝熙之方才所言却又是无话可说,当年确是他之错,相守数载他再是晓得修明为人不过的,不得说,恰如祝熙之所言,修明本日肯见本身已实属可贵。
言尽于此,祝公远只觉他再无甚可说,只甩了衣袖疾步拜别,此地他是不想再留半晌。
伉俪恩爱,恩于前,爱于后。
“你我现在皆早已过了不惑之年,又有何未曾看开?如果你我当年有熙之与文才的半点沉稳也不至那般结束,此时言当年之事亦不过徒惹烦恼,你我之间再无能够,知己可为,恋人莫想。”
文才,生同窟死同穴,于凡人而言亦是难如登天,更何况现在这废了身子的我,又如何与你同生共死?三生石于运气之前亦不过一块顽石罢了,又怎能何如得了天意?
祝熙之也不言语只拿了看,倒是欲看欲怒,终是冷哼出声:“好!好!好!好一个会稽梁山伯!”
祝熙之虽是咳嗽着倒是不时重视着马宁致的,只怕他何时再追上去,然却未曾见其再有所行动,只垂落了手臂,哀哀而叹,恍若一个感喟间大哥了十岁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