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王献之的婚事

溯时大人早晨偷偷摸摸地跑到仆人的房梁上栖息，何如那张贱嘴一向忍不住要啄点东西，夜晚，姬君漓一向听着房梁上“吱吱吱”的声音，心机烦乱展转反侧，终究他在一叠的啄木屑声里忍无可忍地翻坐起来，“溯时，出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只待这动静放下去，底下又是一阵反对的声音。

要她何用？

啾――

“桃叶复桃叶，渡江不消楫；但渡无所苦，我自驱逐汝。”

现在还在平话法一事，王悦都不由得急了，“七郎，老夫人如此催逼于你，你……”

溯时委曲地跳下来，一双如打翻了颜料盘的翅膀招了招，“仆人，你别如许嘛。”

它一说到这个，姬君漓有些沉默，但还是正色回道：“这个，还要比及王献之心甘甘心才行，现在，我们应当给郗氏一点时候。”

笨鸟溯时看得呆了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端哭天抢地：仆人哪仆人，你如何就这么命不好，你说你如何就这么命不好……啊不对，最命不好的是我溯时大人哪，我如何就跟了个短折仆人，你要一命呜呼了，我必定被他们拿去做水煮鸭啊……呜呜呜呜……

她晓得他唱得是甚么。

但紧跟着，她又站了起来，将襦裙上的残花挥落，她含笑着挑起他光亮的下巴，“但你若不娶，我的男人，也是没有人能抢得走的哦！”

只是娶妻这一动静传来，王献之听罢，将狼毫提起，淡然投掷入笔洗当中，“我的笔法，终归不若父亲的入木三分，不得精美之处。”

“王郎是在提心吊胆吗？”她眨了眨眼。

她说她已大哥色衰，花期不再，她说她已无用处，她仿佛是在逼迫他罢休。

喘气连连，她离开这个吻，然后将身埋入王献之的怀里，反问了一句：“如此答复，王郎可还欢乐？”

王献之发笑：“如何说不？夫人下次，当把话尽快说完才是。”

灯火熠熠的船舫，莲花婆娑的五彩碎影，趁着明朗月色都搅碎在河里，桃叶的一叶轻舟荡过，激起小小的白梅般的水花，岸上游人如织，灯火阑珊处，一人高雅含笑，凝眸情深，负手望来。

“是的。”他毫不避讳。

愣愣的没有说话，最后在王献之复又拿起笔之时，他才苦恨地戚戚长叹了一声。

乐湮干脆也就装不晓得了。

姬君漓比来神采又差了几分，明显眼睛都快好了，乐湮能感知到，但不晓得为甚么，她同时发觉到了，姬君漓的眼睛越好，那身材仿佛便越差。

不说倒也罢了，一说姬君漓顿时又压抑地咳嗽了出来，唇畔一缕素净的赤色笔挺垂落……

王献之的心一沉。

“因为过了花期了啊。”她答得状似偶然，“既然过了花期，那便无人来赏了，如果无人来赏，那花也就不过是最没用的物件，便是连附庸风雅都不能够的，王郎你说，要她何用？”

且不说那新安公主飞扬放肆浑不将王谢大族放在眼底，更何况郗道茂现在骸骨未寒，如此等闲便要娶妇，天下人亦会对王献之很有微词。

桃叶微微一笑，她仍在闲适地坐在梧桐树下，身后倚着昏褐色的树干，两只纤瘦的手白如藕节，皓腕凝雪，人似明月，慧黠灵秀。

他们在倚河而栽的一株老梧桐下坐着，桃叶将膝上一兜的桃花翻开，满蹊飘去。

王献之神采变了变。他蓦地松了桃叶的柔荑，梧桐叶稠密含水，纷冉冉的翠绿阴翳下，王献之玉色的脸染着微微的青，紧跟着，他长身而起，不无气愤地说道：“你的意义是，让我娶了那位公主？”

真不明白还要等甚么啊。溯时大人在东晋待得都快长草了。

一向回到秦淮岸上，南浦的明月升了又升，炊火富强的长街里，把箫而立的白衣男人儒雅俊美，一眼遥遥斜斜撞来，落了扬花十里，飞了烟草一川，散了风絮满城。

王献之怎能不怒？

溯时跳上他的床榻，将坚固的羽毛递给仆人蹭了蹭，然后乖觉地问道：“仆人，阵法早就结好了，何时引渡王献之和郗道茂啊？”

“王郎，这是我春时晾晒的桃花，现在都还香着呢。”

“王郎，你若要娶，我没态度禁止的。”

必然都是乐湮那小丫头把这只笨鸟带坏的！

他端凝着面前红妆绮罗的女子，倾身一吻，羽毛轻巧的触感落到她丰润如果的唇上，三月春桃的鲜艳，六月榴花的灼烈，染着水泽以后透亮明丽，近在天涯的脸距，近到能够看清对方稠密纤长的睫毛，月半弯，虹飞架，折扇轻却。

好几次，她偷偷给他打水之时，来返来回之间都能听他配房里他压抑的咳嗽声，但只要她一迈进门槛，他又生生止住。只对着她清浅含笑，恍若无事。

她盈盈的眼波比湖水更泛动，一只长篙横斜船头，水湖翠的罗裙翩跹，将他回望。

王献之和顺地握住她的手，将菖蒲色的锦细香兜里一瓣桃花拈起，“既然香着，为何又不要了？”

溯时大人被自家无良仆人的银针封住了哑穴……

他一向觉得她是懂他的，但是现在他才晓得，她本来竟是对他没一点信赖！

他轻启薄唇，像是在念着甚么。

……

王献之有些无法地感知到，本来他暗里里和那些世俗的轻浮男儿没甚两样。

安静了几日的琅琊王氏，王夫人宣布了一个严峻的动静：七郎王献之，即将迎娶新安公主。

王悦方才拱手答复：“她乘舟出去了。七郎，这件事已成定局，你还是尽快找到她商讨一番才是。如何定夺，当早做拿捏。”

姬君漓的确要爆炸了。

“我已与母亲说得很清楚了，她既然如此逼迫，我也没法，唯有断去这一层干系，这段情方得一个始终。”

王献之侧身问道：“桃叶呢？”

听听！它竟然还学会撒娇了！

快点啊，咱去唐朝，去宋朝，去元明清啊！如何办哦，我俄然好想看乐湮丫头裹脚哦，你说她会不会被人产业作异类要砍头啊？

明显在这类夫为妻纲的期间，这类话是大不敬之语，但是他竟是如此欢乐，乃至，欣喜如狂！

但王献之听闻此言之时，正在临摹父亲留下的一帖《兰亭集序》，笔意所到之间，肆意不成羁勒，丹穴凰舞，不破不立，破而后立。王悦一旁研墨，但见此书，亦不觉大加赞美，写到“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之时，已是击掌连叹者三。

她真的放开了一些东西。比方大师深闺里的涵养礼节，比方那些所谓女儿家的矜持，她十足不要，她在强势地宣布着对他的主权。

伉俪之道，贵在相持，相濡以沫。他与郗道茂历经风雨，一起携行而至现在，已将红妆都弃，自此眼底只落了她一人。他如何会另娶她妇？王献之说来语气淡淡，好像吃稀饭普通随常，倒让王悦自个儿感觉是天子不急寺人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