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但渡无所苦
王献之和王悦两人立在河岸边上，身后跟着几名主子。实在王献之本身也没有想到所谓与郗道茂生得类似的女子，竟是如此风韵。荏弱无骨，舒窈纠兮。傲视盈盈的女子，猖獗大胆地撑篙来往，如此自在，如此明丽……她一点儿也不像他的道茂。
越往上走，越见两道上桃树烦琐，横黛敛翠的山川，灵秀彻骨的卓绝。王献之表情好了很多，他站在秦淮河岸边上，看着舟来人往，看着仓促瞥见一眼的辚辚车马，瑰丽如缎的河水被映得金相玉质般堂皇，王献之一人临着微风，低吟唱道：“桃叶复桃叶，渡江不消楫；但渡无所苦，我自驱逐汝。”
傍晚下的南浦渡，灯船箫鼓，舟舫竞立，而这此中的一叶轻舟，上飘着一名碧衣仙颜的女子，眉骨温眷，眼波如净水澄彻，如桃杏明丽，宛然娉婷，荡舟波光之间，潋滟微漾湖光。碧水青衣与日落合璧的傍晚两相映托，好像天涯烟霞里拂袂而下的云中美人。
王悦觉得王献之最爱郗道茂那等雍容漂亮、体贴温婉的女子，觉得他问这么一句，便是对这个妾侍已经绝望了。可他还是答了一声是。
世人皆知，王献之爱妻如命，且身无二妇，曾为郗道茂承诺不会纳妾的。现在，在母亲的安排之下，他不但失了爱妻，还被迫塞进了第三小我，他如何能甘心？
王悦一阵支吾，最后还是理了理言辞，当真回禀：“禀郎君，确切新招了二十人，且……”
然后，他便听到王献之那低低的、却藏不住欣喜的声音：“她便是我的道茂！”
王悦觉得他终要抖擞，内心按捺不住高兴，连声应对：“是一个唤作桃叶的，王郎若想见，我能够安排她顿时过来奉养。”
桃叶柔媚地挣扎了下，王献之当即默契地放手，但见这朱唇如画的美人，轻浮地勾起了他的下巴，王献之皱眉，却听美人软语道：“王郎此言差矣，王郎即将迎娶那位名声赫赫的公主，即使王郎爱郗氏，珍之重之，也不得不放弃了她，转而迎向那公主的石榴裙罢？”
她这是在宣泄心中的不满来着。
王献之没有问她为何“死而复活”，也没有问她既然未死，为何不肯变回郗道茂，而要以如许的体例留在他的身边，更没有问，明显是他的妇人，为何抛头露面，在这秦淮河上撑船，只是暮色四垂里，泛动的晚风里，他伸出这么一双白净如玉的手，“上来。”腔调轻得好像梦幻。
“奉养谈不上。”王献之唇角一扯，“我只想看看，她与道茂，究竟类似在那边。”
“王郎……”桃叶调戏他的手便那么僵在了半空当中。她哽咽着呼喊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去拿袖拭泪。
渡江无楫，她等船泊岸，停在水上，停在王献之身前，王献之轻柔而笑，女子浓灿而笑，四目相望，俱是普通的情义。
如何会碰到这么一小我呢？他若软弱些，略微让步些，那么她会给本身的分开找到一个无懈可击的借口。恰好他竟如此重情！
“可你会娶她。”桃叶堵住他的唇，摇了点头。
两道人群熙攘，在这个爱美的猖獗寻求美的年代，统统人都无所顾忌地将视野凝在她的身上。
王悦被噎住了。
王悦固然豁然了一会，但又担忧等会王郎见了桃叶绝望，因而边走边道：“王郎真的肯定桃叶便是夫人么？夫人……这如何能够呢，再说，部属也见过桃叶，与夫人生得七八分相像不假，可那风韵气度，却没一丝合衬的，王郎是不是……记错了？”
“那么好吧。”她那模样，仿佛承诺得非常勉强，这么一张与郗道茂七分类似的脸，做得倒是王献之之前想也不敢想的神采神采。她伸出那么一双柔荑包裹住王献之，借着他的力，轻巧地便跳上了岸。
王献之蓦地猴头一哽，他嘶语道：“天然。”
“她……便是桃叶？”
但是内心还是遗漏了一拍。
王悦立时神采微变。他沉默了。
桃叶被一双看似荏弱有力却实则好像铁臂的手臂箍住了，她滞闷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王献之喉中哽凝，几不成调地说道：“今后，千万要留在我的身边，若要走，我陪你。”
王悦一愣，但见王献之已经按捺不住狂喜地转过身，对他叮咛道：“备船，我要去见她！”
王献之苦笑一声，然后低头说道：“不会。王子敬，一世纵不堪为王氏子孙，亦，决不负卿。”
王悦等一众主子天然更是奇特。
桃叶微微含笑，没有去接住那双手，盈然见礼道：“王郎方才的《桃叶歌》，可愿赠送桃叶？”
来不及说话便将才子揽入怀里，王悦微显难堪，拖住身后那几人仓促进避。
远方的水，浮着数百随波逐流的桃叶，那女子笑着将长篙放到船头，便顺着水流而下，眉眼迤逦，淡扫轻粉胭脂，纤瘦的腰肢好像一枝细柳，折花慰远，菱歌声脆。
他还能说甚么？莫非要他说“不是，我更懂夫人”吗？那峭壁是作死啊。
王献之再醒来的时候，又是一日午后，他声音沙哑，唤的却不是侍女，而是王悦。
舟上女子，笑容璨璨，好像一树长明炊火，水绿的衣衫飞舞，如暗夜里悠但是举的荷叶。
翩跹姽婳，穿越湖水氤氲雾色袅娜当中，碧衣含笑，浅眸如醉。她撑着一支长篙，绿竹斑斑的陈迹被轻握于手心，晚风垂荡开荷衣，发簪芙蓉，墨眉如画。
“不会。”王献之深吸了一口气，“我平生一世，只要你一个妇人，结婚时许下的誓词，王子敬，永不敢忘。”
王献之喃喃道：“她一点也不像道茂。”
公然未过一刻，那黛瓦青墙的转角之处，水色连天当中，涟涟青波里飘出一只轻舟来。
“我要亲身去见她才行。”
王献之见他神采颇不天然，推测公然如此，皱着两道凝墨沉冰的眉，又问：“说罢，究竟何事？”
王悦突突地想：公然，王郎活力了。
那位姓姬的郎君说得没有错，她应当返来，她必须返来，如此密意，如此宠遇，她不能错过，更不能孤负。
“你识道茂不如我。”王献之微点头，温文而笑，“我的夫人，天然我比你懂。”
“是哪一个？我要见见她。”王献之不疾不徐，乃至这神采安闲风骚，与平时普通无二。
莫非见谪仙般的王献之这么失态一回，王悦愣神之际，仍然承诺了这个要求。但是没比及船备好，那买船的人便返来回道：“王郎，桃叶说已为您妾，便为您的人，请您到秦淮河边一见。”
这一刻王悦等人方晓得，真是情到浓时方会体味得如此深切。
“好。”这是王献之在得知郗道茂死讯今后，他暴露的第一个笑容，如此和顺的，极乐的，放心的。
王悦眼底晃过一丝惊奇。
王献之时至现在方知，本来之前，他一向错了。
在王献之凝神探视之下，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再道：“此中一人，因为与郗夫人生得极其类似，老夫人决定，将她支出房中，算作……郎君的妾。”
公然，还是为了郗氏啊。王悦又不免有几分泄气。
他必必要好起来！
但看这破窗而入的斜斜的日光，也知现在的天气了，他疲惫地半支起家子，将肩膀枕在靠褥子上，问道：“我疗养这么久，府里可有新招了人出去？”
腰芳草拒长堤，南浦年年怨分袂。水送横波山敛翠，一如桃叶渡江时。
王悦本一向守在门外，闻言便排闼而入，见自家郎君衰弱地倚在榻上，他几步上前，恭敬见礼：“王郎有事叮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