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给你一个理由

“郗夫人。”他的声音恭敬得听不出涓滴的非常。

车马辚辚之音渐远，白秀隽在林中又站了好久，然后，他感喟着轻声道：“现在，你对劲了？”

“我真想晓得，会是个甚么样的来由。”她似讽刺又似自嘲地一笑，将广袖交叠置于膝上，难过落寞的孤瘦身影好像残菊黄花，纷沓过后的庞杂冷落，乱世过后的阑珊蕉萃，一眼凝眸，望断心碎归路。

姬君漓挑眉道：“无妨，我来给夫人一个来由？”

不过白秀隽并未如她信赖的那般欢畅，他攒住修眉，将乐湮扣在他肩头的手扯过来，一双冰眸瞅着她，然后直言道：“踩踏别人的至心，你倒干得挺高兴？”

……

郗道茂眼角涩涩的，她无言地长感喟，一声声缥缈淡化。

王悦明知这话在现在不当说，但是王献之只是瞧见了他难堪的神采便已明白了大抵，当即长吐出一口鲜血，王悦大惊，身后婢女们跪了一地，献帕子的献帕子，端水的端水，一个个殷勤焦炙地上前来顾问。

他闷闷地转过身，不言不语地上马拜别。

本来如此。郗道茂又点头请安，然后淡淡问道：“姬郎此来，想必是为了王家的那桩婚事？”

公然如此。白秀隽神采一冷，他指着姬君漓冷冷道：“公然如此，你教唆她，她教唆我。”

不知何时，身后传来了一道压抑的咳嗽声，郗道茂惊奇地往身后望去，但见一长身玉立的玄衣男人，身姿劲瘦矗立，清削如竹般俊雅，右肩上立着一只五光十色的菜鸟，哦不，是彩鸟。彩鸟的眸光不屑孤傲，傲视万千。男人咳嗽了声，然后慢悠悠地踱过来。

抱着如许先入为主的看法，她故而有此一问。

姬君漓将乐湮一手揽住，他扯了扯唇角，春花秋月的迷离，霜华凝露的清冷，眼似破裂的烟花双升，对着白秀隽道：“是我要乐湮这么做的。”

如此风韵，王郎亦有所不如。郗道茂悄悄想到。

说道“教唆”二字，姬君漓将玄衣淡拂，清爽的佛手柑的味道伸展而来，映托林木清幽，更清冷好闻，乐湮暗处掐了他的腰一把，或人眉头一紧，乐湮又笑嘻嘻地对白秀隽说道：“这个，你不要活力啦，这个是有启事的，你信赖我们，不会有事。”

听这话，乐湮神采一红，然后嗫嚅道：“你不是，也承诺了吗？”

但王献之心中大恸，那里想获得要她们来奉侍？当即大怒，将绣帕扯过，顺手掷落在地。“滚出去！”

姬君漓摸了摸她的秀发，印下委宛一吻，乐湮羞臊得满面酡红，小手伸出去捶打他的胸膛，姬君漓呵呵朗笑，勾住她的柔荑又是一吻落下，乐湮不舍得再想多余的，便听到他说：“这几日，你和碧珑先住罢，我有事要和郗道茂相同一下。”

姬君漓答话：“鄙人姓姬。”

姬君漓晓得郗道茂是个温婉且灵秀的女子，他也不那么弯弯绕了，单刀直入道：“实不相瞒，鄙人所为之事，确切与王七郎有些干系。郗夫人，鄙人方才，做了一件极不刻薄的事。”

这也算不得甚么大事？

侍女眼角脉脉，捧着染了血的帕子暗自垂泪，王献之此时再不若昔日那般去处温雅如风过竹林，他额上青筋透露，喘着粗气嘶吼：“滚出去！听不到么？”

“甚么？”不得不说，郗道茂现在有点诧异，因为她能感知到姬君漓该当是个极其朴重极有风骨的人，她不管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做出甚么“不刻薄”的事情来。

这是活力了啊。

姬君漓忸捏地垂眸低笑：“是的呢。”

乐湮沉吟着，她垂着脑袋不肯说话，紧跟着她身后又侧身走出一个玄衣男人来，乐湮一见着了他便欢乐地迎了去，热络地勾住他的窄腰，小脸在他的胸前蹭来蹭去的。

现在河道渐阔，长风翻舞不休，绝顶群山烟岚当中模糊呆滞，紫霞纷覆而下如薄薄的一道锦被。船只行驶陡峭，船帆鼓胀饱满，姬君漓的玄衣在猎猎的风里摇摆生姿，衬得他那张鬼斧天工般精雕细琢的脸更是俊朗不凡，恍若天人。他墨瞳幽深，正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她们不是她，都不是！

那镇静的部曲们将晕厥的王献之装车里拉归去了。

“我一个下堂妇，有何脸孔归去？”郗道茂反问，乃至的，她这声问话里还带了一点调侃的味道。

姬君漓紧跟着又扔出几个重磅炸弹：“鄙人觉得不当，毕竟宗族名姓乃人生大事，遂使了点绊子，亦是为了测知王七郎对夫人的情意，便谎称夫人葬身长江了。王七郎公然念及旧情，悲哀不已，当今已被送回了府中涵养着。”

说罢他便去觑郗道茂的神采，郗道茂神采变了几变，终究却平静地跪坐船面上，扬眸反探来，声音好像清平调：“那么，故夫现下如何？”

长江的叶班驳微脱，夏风卷过惊河，波澜激生，壮阔跌宕。彼时，郗道茂蜷着腿坐在船只的船面之上，身后几人庸碌来往，除了用饭睡觉这类小事，没有人敢来轰动他。

这一幕看得白秀隽非常想揍人。

一个“我们”轻描淡写地拉远了他们之间的间隔是吗？白秀隽对于她来讲，永久是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轻易打发的存在是吗？

姬君漓了然一笑。

乐湮看着他飞扬的乌黑秀袍，忍不住望了姬君漓一眼，“你要去哪儿？”

王献之当晚被送回王宅，期间神智复苏过两回，第一次醒过来之时，他问王悦：“找到夫人了……么？”

姬君漓摸了摸下巴没有答话。当然只是没有答溯时的话，对于郗道茂的一问他还是当真细心答了的：“王七郎现在景况很好，只是悲伤过分、忧愁入骨、药石不救罢了，倒也算不得甚么大事。”

姬君漓忸捏地又咳嗽了声，溯时跟着叽叽咕咕地叫喊了两下，姬君漓道：“早在两日之前，王七郎便已叛出了王家，为了郗夫人当真甚么都不顾了。但是王家的老夫人却气得不轻，将王七郎以滚杖相加，更令其差点便非命当场。”

姬君漓也是负手仰天而笑，固然一片乌黑，他还是感知到天涯的日光，暖和、清澈，他恍忽看到了乐湮明丽的笑容……

“甚么？”方才只是惊奇，现下的确已可算得是惊呼了。

郗道茂瞥了他一眼，最后淡然又问：“姬郎，你但是想激我归去？”

郗道茂转刹时又不言不语了，她转过身凝睇着宽茫的江面，粼粼江水切碎了金色的日光，她满头零散乌发当中又稀落地缀着小巧的玉簪，如瀑飞珠般晶莹刺眼……

乐湮自他身后一丈以外的苍柏树后钻出来，满脑袋都沾了碧油的叶子，她呵呵傻笑半晌，最后将白秀隽的肩膀一拍，“兄弟，够意义！走，请你喝酒！”

白秀隽有点活力，他扣住乐湮的手晃了晃，“我承诺是因为这是你提出来的，我信赖你不会无端如许，但是你起码应当给我一个解释……或者，这是他叫你如许的？”

郗道茂点头请安，然后轻声道：“郎君何人？”这艘船是郗道茂出了私财租赁来的，但很明显，这个陌生男人有本领平空呈现在这船上，那么她感到惊奇也是应当的。

琅琊王氏的权势在江南一带漫衍极广，方才便有动静传返来，说郗道茂所乘之船，的确在行进之时碰到了风波，船被掀翻滚入了滚滚长江当中。

溯时不晓得仆人何故要与人家爱侣使出这么多诡计阳谋、奇招损招，当即哼哼了声：仆人你信不信，郗夫人现在看着挺和蔼的，她的内心独白必然是――他妈的你过来，老娘包管不打死你！

他竟要她和碧珑一起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