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上

章望笑道：“实在说五年还长了。我只想说一二年的。一二年不能有定论，乃至连些方向远景也一定能看得清。但于表兄的困局，我看却只在朝夕。”

上回说到林如海俄然到鸣乔院书房，屏退摆布,将两封信拿与章望。章望一看之下,神情骤变,沉肃非常。看官你道这是为何？却本来那两封手札俱来自京中,一封是当朝首辅、内阁大学士白翼白振羽所书,一封是兵部侍郎严理严法道所写。白翼手札足有两三千言,信中相告自三月末至信寄出，朝廷西南、西北、东北边疆前后迭起兵器之象，虽少则数日、多则十数日便即停歇，势态却毕竟有所不稳；且此中更有几件边臣折节、贿敌私通,守将畏死、临阵投叛等不堪启口之事,邸报之类均未曾鼓吹，朝廷亦尚未作出明判，只由白翼依例以私信告密天子置于各处之亲信——林如海总领江南盐政，安闲此例，接到座师手书，猛地里得知这很多内幕，叫他如何不大吃一惊？

林如海道：“但不然又如何？当年父亲为我订下荣国府，便有故旧世交守望之意。本日固然贾氏已去，但十数年的恩德在。另有玉儿，这五六年也是在她外祖母膝前。且就没有这些，既结两姓之好，我也没有遇事本身脱身的。”

章望皱眉道：“范桃生这里，实在是平原侯蒋家不像话，把事情做得过分，激起了文臣乃至士林一片义愤。又有范承佺家的几个成心往文武冲突上引，当今才不得不出面清算。但也只是一个詹事罢了。詹事是有教领之责不错，但他通政使本职又未曾卸，孰主孰次，明眼人一看就出，如何等闲就入了这个局？”

表兄弟两个商定主张，林如海便即草拟辞呈。这边章望先将之前几张丹青字纸用水浸烂，亲身泼去窗外梧桐树根下，然后还到房中，援笔挥毫，成《兰溪竹石图》一幅。图成，方笑道：“公然先前表情不到，不得自在安闲。”遂叫院外等待的章回、伍垣、林柄、申凭等人来，章望把画与他们看，又令寻上好的匠人糊裱。待世人转出门去，林如海才道：“本身家中，不必如此。”章望笑道：“只是乱来我家小子。年青人不免猎奇，有这么一番，他就晓得不去多想多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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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叹道：“‘伤筋动骨’，何其的轻巧！一姓一门的身家性命皆尽在此，那里是人能够随随便便牵涉出来？何如前头有范桃生这一出，都城官员身在此中，看不透企图，贸冒然就说要群情立储，全不管当今犹在盛年，实在不是甚么该当明智之举。”

元春封妃，从原著上相称的不测，起码贾家是没有预感的。当然，这能够跟贾赦、贾政、贾珍都没在朝廷上做到多大的官，没有甚么实职实权有关。并且向来有猜想这个封妃探亲背后的事情不简朴的。我这里纯属故事需求，没有真的考据甚么就胡说八道……跟原著曹雪芹的设定无关。大师有啥设法的，请主动留言交换哈~~~~

章望道：“表兄的忧愁，说穿便是都城的借势。姻亲至密，决然不准，不是情面之道。但别处几家，又有师生、同年等等扳连，一样推却不得。既然如此，表兄何不抢先削了这边的权势？避开面前的风口浪尖，存着有效的身子留待今后。毕竟，若荣府当真有幸，需求借力的时候也当在五年乃至十年以后。若表兄在此后果如许那样的事情折了去，对亲戚才是大倒霉。”

章望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扬州盐商，为的平常官员等闲不肯沾身，一贯走的都是国姓宗亲的门路？再有江左学风，与金陵夙来分歧。虽都属江南一派，却可见很多稷下的源流。谢极承自家学，脱手无忌，这里头怕也有些干系。”说着就伸开了五指，把手掌向林如海摇一摇。

林如海道：“我何尝没有归隐之意？五六年前便想上书。何如，职司紧急，身后却一时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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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既如许说，章望也只能叹一口气，低头皱眉，促磨旁的主张。深思半晌，突地昂头，问林如海：“表兄觉得，面前局势暗淡，皇子各需历练。若要才气实在闪现，有五年能够胜利？”

林如海听了他言，寂然半晌，方涩声道：“本来如此。我觉得只是几个月间天翻地覆，却不想十年前就现出端倪。且不止朝廷上文武暗中相争狠恶，就是两位贤人也洞若观火。可叹我竟一向都坐在井里，白白替贤人担忧。”

这章望深知林如海，晓得他一贯高雅清正，俄然冒出鄙言鄙谚、刻薄字词，可见心中愤怒。只是到底忍不住要笑，说道：“我还当你这些年大长进了，成果赶上稍一点事体，还是要压不住冒火。”手上捏了两份手札，内心再掂一掂，渐渐说道：“白振羽的这一封信，事情也说得清楚。虽有兵器，边庭并没有真乱，只是曝出很多先不晓得的黑幕，连钉子带蛀虫一道儿断根出七八个。朝廷没有明示天下，是唯恐愚人自扰，反而搅得民气不宁。公然事情已经两三个月畴昔，江南这块无知无觉，安宁还是。可见癣疥之患，不碍大局。至于表兄这头有所忧愁的，边军状况能与盐政干系的便只要一个‘钱’字。现在盐、茶两项，差未几是朝廷每年一半的岁入。若边军这块要下大力量清算，粮草军器、甲衣营房之类头一个要指着银钱说话。公然如此，则这江南盐课利税，怕是又要吃重。”

林如海这才惊醒，苦笑道：“仰之灵敏。我也是方才想起。我那二舅兄贾存周，长女当年当选公主伴读，便是奉养的厥后庄颐贵妃。沈氏嫁入后宫，她为媵从。现在，正充当麟采宫女官。若当今果然成心汲引武功、加恩勋贵，怕不上三五个月，荣国府就要有天使来临。”

林如海道：“王子腾也算能臣。这点事情还轮不着我替他焦急上心。何况仰之，我们两个才是兄弟嫡亲，你也不需避讳甚么，有甚么话直说出来才是。”

章望大笑道：“你这话，但是天下人都藐视了！你如何不晓得别人就做不来？世上才德辈出，朝廷上能者云集，那里就有甚么人无可替代的事理？何况表兄这个盐政官，已经持续做到第三任，向来没有如许的先例。这固是无上的恩宠任赖，君臣相得。但如海与当今相得，旁人就不希冀君臣相得了？倘若真把人眼睛都熬红了，做出些事情来，表兄不得善始善终事小，迟误了朝廷要务、孤负了君恩，就绝非表兄所愿了吧？”

如此未几时，丹青已完。只见头一张图上各色清楚、罕见堆叠；第二张则似蛛网盘布，千丝万缕。林如海皱着眉，细看两图，这边章望却又取了一张纸，裁开成很多细条，每条上写一个名字，却都是王子腾、蒋子宁等世人合称“四王八公十七侯”的，一口气写了十二三个，然后叫林如海按着其人各自近五年升迁贬谪经历，在纸条上增加红、绿、黄、蓝色彩。成果不独王子腾因职司流转各处使得字条上四色俱全，另有海宁侯钱咏瑜、锦蓉侯奚绵樽、彭川侯陆潢等五人姓名纸条有四色。章望因而指着两张图道：“公然如表兄所想，白翼和严理手札自有扳连。你看这两张，都是沈驸马兄弟一系所涉空中最大，职员最多，朝廷上阵容也最胜。恰好，本年来三处边关犯事落马的都与他这一系相干。前面弥补上去的，又都是其他三派人马。而这几年皇子们年纪渐长，其母族得力者都往都城集合，留下的位子却不是平常常例的递补，反而是武将勋贵后辈居多——这不是一二人得力的原因，当今必然已经在运筹摒挡当中了。”

林如海道：“也一定就这上头吃重。盐课之类，都是有定规的，朝廷也没有随便增减的事理。何况又未曾明说。以是我倒并不大忧心这个。”

林如海道：“皇宗子本年是二十三岁，当年我在京中时他不过十4、五，他又不上朝，也未曾学理政事，我也就是年节大典上远远见过几面。传闻资质、学问尚可，但还在平常之列。再就是并没有听到传说他有甚么特别的言行举止。世人要拥立，大抵应当还是从一个‘长’上来。”

林如海会心，点头道：“向来江南的一举一动，都有线牵着都城里头。只我本身也是局中之人，虽担忧这两封手札除了时候上赶巧，实在之间另有甚么更深连累，但到底如何，还是不敢深想。仰之一贯见事明白，又是身在局外，倒恰好为我祛疑解惑。”

林如海苦笑道：“有甚么不一样？只不过我尽忠就是了。”

章望道：“我一向还记得当年一道儿在书房，祖父教诲《出师》、《陈情》两神采形。润之过目《出师》而不忘，如海耳闻《陈情》则成诵，待细解辞意，更令兄弟捧首痛哭，泣不成声。当时当今也在，一齐动容——表兄何不追思往昔，痛陈苦衷？”见林如海闻言神采窜改，又道：“现在老太太寿过八旬，身子和精力头都属旺健，膝前更有后代子孙环抱。但唯有一件苦衷，便是林姑妈、林姑父早逝，使得白发人送黑发人。表兄幼时得老太爷、老太太教养抚养之恩，但是自十七岁上京，与常州就再少无来往——表兄内心，就未曾有所触觉？”

章望道：“表兄既不忧心本身，那就是担虑亲戚了解了。我记得从京营节度使迁任九省统制，奉旨出都查边的王子腾，与你岳家也有亲？虽说时候上也没上得两、三年，且又是一省一省巡查过来，并不在哪一处长驻，但是职司地点，少不得落在人眼里，就要说话。”

林如海忙问：“如何说？”

章望道：“归去来兮，故乡将芜，胡不归？何况江湖山野，保养浩然气势，也是君子觉得善。”

林如海点头道：“十年也一定充足。仰之不见当年睿太子与义忠亲王相争，岂止十五年风景？不然，如何就至于西鹤墅案发，刹时折下小半个朝廷。都是因为日久年深，纠结深厚的原因。”说到这里，本身就感觉不对，问：“你问这个何为？虽说现在不比威帝时候，又有太上皇在，但如许的事情，牵涉社稷国本，向来就不是能以朝夕论……五年，不像是你会说的。”

林如海眼里有光闪了两下，低了端倪问：“以是仰之是在劝我去官？”

林如海道：“皇三子客岁大婚。来岁中，皇四子也当行成人礼了。前面的两个确都小。只是，六位皇子都不是中宫所出。论才德，也都未曾显。”说到此处，林如海忍不住点头道：“以是按我说，本日实在不比当年。当年睿太子和义忠亲王确有可争之处，一占嫡长，一占贤德，老是旗鼓相称。现在却如何？甚么都还没个定命，朝臣何必如此仓猝？就多看上两年，晓得脾气天赋再定夺，也不能算迟。”

章望听他如此说，这才叹一口气，道：“以是表兄眼里，真正要紧的该当还是严法道所说讯息，是也不是？京中民气浮动，党派闪现，眼看着就是又一场夺嫡大戏。只是当年西鹤墅案余波至今犹在，牵涉出来的领头几家人家元气也尚未尽复，实在沉痛入骨。倘再来一次，凡是沾摸得上些边沿，都只怕不是‘伤筋动骨’几个字能够带得畴昔。表兄由此及彼，天然不免惊惧。”

两人对坐沉默。好半晌，才听章望叹道：“不想承平三十年，边关竟至因而。叛臣须诛，叛将该死，朝廷如此摒挡，也算在道理法当中。只是几处一起翻滚出来，这里头总有些不平常。表哥如何看？”

章望点头道：“也是凡是的礼法了。中宫无子，则以长幼论，立庶宗子为太子。算是简便明白，也无其他可争议的。”说话间看林如海脸上似有不豫色，就晓得他所想到底分歧，心中暗叹一声“父子一脉”，然后道：“如海不必如许看我。我只说此法最是简练，旁人说不出多的话。不比那立贤，有德、无德，孰能、孰不能，吵个天翻地覆，也一定能得出一个相互都心折口服的。那景象我光想一想都要觉着头痛，更别说耐着性子一小我一小我地听了。”

本章扯进了王子腾，扯进了贾元春，另有甚么周朱紫吴朱紫，总算红楼的背景被拽过来用上了！！！不再满是眉毛的私设，真是内牛满面，撒花庆贺~~~~

章望点头，道：“想必就是如此。不过，这等样的大功绩向来不好挣。须得料在先机，才好有的放矢。我记得当今虽很有几位皇子，但年事都还不大？”

林如海闻言，就显出赞叹之色，只说：“仰之见地，无怪人几次感慨文昭公遗训拘束了人才。”因而一一奉告道：“皇宗子生母梁嫔，母家本来做的皮匠，只这一条，朝廷中就有很多声音——为的宫中育有皇子的妃嫔很多，此中自有身份崇高之人。梁嫔的出身，约莫是最低的；除了她，就只要至公主和四皇子的生母李妃一个原是平家女。皇次子、皇三子皆是周朱紫所出，她父亲周超现下是吏部主事。吴朱紫生的皇六子，她父亲吴天祐，宣抚使已经做了两任，转眼回京。且宫中另有一个吴贵妃，是她一族的堂姊妹。后妃中身份最高的倒是庄颐沈贵妃，母亲是威帝公主，与当今是亲表兄妹，又自小养在宫中，女官、陪侍，一应起居与公主无异。她所出的五皇子虽只要十岁，但我在扬州也传闻聪明聪明，深得圣眷——局势如此，你教世人如何不往更多的事情上心机揣摩？”

林如海道：“仰之这话，是责备我小后代态了。我也确切该受这一句。为了一人私爱，心灰意懒，连亲生女儿都几乎撂下，眼睛就更看不到长远之处。”

章望道：“但现在表兄抖擞，统统就都分歧。”将那两张图递与林如海，问：“朝廷暗潮澎湃，不是当今所愿。依表兄见，或当作何措置？”

章望嘲笑道：“深宫季子，能有甚么聪明言行？想必是人成心了。怪道就连严法道如许的人，也忍不住要拉你一道为皇宗子张目。只是他们又如何晓得皇宗子是甚么样的人？按如海所言，皇宗子不过平平，若建立了储位，等十年一过，幼弟长成，不怕又是一个睿太子和义忠亲王？”

林如海点头叹道：“以是现在京里局势，我是连想都不敢更多想一想。恰好人在家中坐，事从门外来。你也看到了，丁涛、谢极两个新任来的。丁涛依序升迁，一步步上来，勤恳尽忠是不消说的。但是那谢极，一来，挑上的几桩事情就都是与扬州缙绅郡望牵丝绊藤、勾连交叉到凡人不敢动手的，偏他就敢动手，进退成算，杀伐剪决，那一番行动，真不是普通的夺目无能。我虽以大局、职官临时弹压住他，凡是事既开先例，背面哪有不师法实施的事理？”

作者有话要说：咕噜噜，终究把这段超等费脑筋的东西折腾完了。

章望道：“如何是白替贤人担忧？表兄忧愁，是做臣子的臣节。且这些详确关联，并不是表兄想不到，只不过立品端直、用心正道，再有，就是为贾氏表嫂伤情，专注职司，没有向这些上头起意去想罢了。”

章望道：“当今并非威帝。何况，太上皇还在。有他，就是定海神针，再大的波澜也能停歇得定。至于盐政这边平常事件，表兄这一病三四个月，也有十数天不能理事的，不也平安稳稳过来了么？”

林如海道：“这个天然。只是，眼下情势如此，我若请辞，就怕有人趁机肇事，坏了大局。”

林如海嘲笑道：“你问他如何入局？天然只能是本来便存了如许的心，才稍有些风吹草动、仿佛景象，就一个个等不及地跳出来，要争一份从龙拥立的大功绩。”

林、黄两家，当年就是在拥立题目上，产生了分歧。一个支撑正统，一个要求贤德，因而闹到反目成仇，不死不休。而为了保全子嗣，两家做了一个不异的决定，把本身的儿子送去外祖父家（也就是章家），交给章荣教养。而当时的太上皇（安康郡王）出于差未几一样的目标，也以游学的来由，把儿子（当明天子）送到了章家。章荣是文昭公章焯的儿子，固然没接管过朝廷的官职，但他是实打实的帝师无误。

放了一点西鹤墅案的背景。实在就是当时的天子威帝，在嫡长的太子和他本身最宠嬖的儿子义忠亲王之间踌躇了。睿太子和义忠亲王争斗了十五年，成果西鹤墅案的时候被诬告谋反，遭受圈禁，不上两年就愁闷死了。威帝悔怨逼死了太子，又不肯立新太子，义忠亲王忍不住了，成果一脱手，反而把本身的小命搭出来。最后是睿太子一母同胞的小弟弟，也就是现在的太上皇即位。

章望鼓掌笑道：“这公然是妙招，另辟门路，出奇制胜。教那些白白争了一番赤眉白眼的，这边只一挥手，就是通盘重来。只是年前才下恩旨，为太上皇、皇太后祈福，已经免了这两届采女入宫。但如果直接从勋爵世家中召选，恩宠过分，怕又要一番波澜。”说着本身就点头，显出难堪之色。不想一抬眼，却见林如海立在窗前入迷，就问：“怎的，表兄想到甚么？”

林如海低头思考半晌，道：“也罢。只是我已奏报病愈，今番倒要分外破钞些心机了。”

章望道：“不过恰好合了‘情势’二字。那样的经历处境，也难让人生出多少大志壮志。只是造化奇异，天机难料，谁想获得前面竟是如许一番境遇。倒白让我捡了天恩殊宠，不测之福。”说到这里，本身也不免点头感慨，随即才道：“当年也不必说它。现在情势，既然严法道要邀你联名保举，想来必然有旁的争夺。中宫无子，诸人年幼，如此这争夺是从皇子的母家来？”

林如海道：“边军腐败，也不是甚么消息。凡是安稳日子过得久了，那些个文恬武嬉、不堪涣散、狗屁倒灶的事情总会出来。凑在一处发作出来，多数就是时候赶巧；或者，有人路上嫌冷僻，一只手拎出来，就有一帮朝着他直逗上去罢了。”

林如海听他这话，忍不住也笑起来，道：“当年在外祖父跟前，你也如许说。恰好就是如许惫懒偷闲，投了他的缘，明来岁岁差得最多，反倒最是相契。”

林如海接了图在手，蹙眉思考一阵，道：“中宫无子，若立储，加恩太子母族则于中宫倒霉。中宫不稳，朝廷不安，如此绝非妥当之举。实在……当今正在盛年，遴选世家子充掖宫闱，后宫再添几位皇子公主，也能昭显天家福祉。”

但是更令林如海忧怀惊骇的，倒是另一封信。写信的严理严法道乃是林如海同年，为人开阔豪放，有任侠之风，又善知兵事，故而登第以后，先授武学传授，再迁工部主事，前任宁绍粮道、兵备副使，直至兵部侍郎。严理这封信固然与白翼手札差未几同时来到，信中却并未提及边事，只道自去岁贤人欲授詹事府詹事不成，朝中于国本群情渐多，每月必有言官仕臣上书立储之事，同年中也很有欲联名奏立皇宗子之意动——全文寥寥尚不敷百字，已看得林如海心惊肉跳不止。因而赶快来寻他表弟，共同参详，以作计议。

章望笑道：“我公然是不怕的。”因而起家到书案前站定，先放开一张大纸，随即提笔在纸上勾画数笔，便是这九州周遭之表面；又以浓墨标注京师、扬州及白翼信中所提西南、西北、东北边关三处，淡墨描出处所连通京师的水旱门路；厥后，取朱砂、石青、藤黄、靛蓝几色，别离圈画皇宗子岳父崔纶、周朱紫父周超、沈贵妃叔父沈谅、吴朱紫父吴天祐籍属并历任州、县、营、卫之处所。接着，另取一张大纸，从中半数，右起写以上四人进士科目、座师、同年中现于六部以上任职者，现任上峰及上峰科目、座师，左方则写三处边关涉事的官员、将领名姓、出身、科目、座师、姻亲家属等，以及弥补继任其的官员不异讯息；摆布驰名姓不异的，就再以朱线相连。写画时或有不晓得的，林如海就在旁一一奉告，章望标注清楚。

林如海因而长叹，道：“外祖父母恩典未报，如海怎能心安？自当往外祖母跟前尽孝。我这便动笔，奏表朝廷请辞。”

章望笑道：“当今即位至今不立太子，现皇子中已经有三个成年，朝廷上人能憋到这时才说话，我反倒感觉希奇。想必是之前每有群情，立时就被打归去，且另有太上皇在，才气够平静这两三年。”随即指动手边手札，问：“遵循严法道所说，朝臣有很多是推立皇宗子的？其人如何？表兄在都城时可曾见地对答？”

章望决然道：“没有如许的事理，明知前头是绝壁，还要一条路走下去。”

接着几日，林如海一应如常。政务公事毕，就来寻章望父子，或会商功课，或指导文章。那边洪氏则是带着林黛玉，将扬州周近大大小小驰名的古刹道观、园林山川一一地赏玩过来。转眼六月出头，这一日初六，次日便是洪蘼的孙女出阁。因是从仪真洪氏本家出嫁，故而一早林府就备妥车轿，预备洪氏带着黛玉，由章望、章回父子护送着出行。一行人登车上马，方要出发，俄然前面有铺兵乘驿马奔驰过来，到盐当局前翻身上马，直撞进门来。章望心中已有所感，待见林如海接了文书便朝本身看来，就知所料不差，因而叮咛章回护送洪氏等先行，本身稍后赶到。表兄弟两人再到书房，拆信细看。

章望一听，神采就变了，道：“荣国公贾家，跟王子腾王家向来一系。王子腾本身也是四王八千米头的领头人物，全部儿一系在都城也算根深叶茂。现在你又领着淮扬盐课……表兄，这情势可有些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