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湘云本来是个爱作小子打扮的，她们姐妹们是相互嘲笑惯了的，晓得只是打趣，是以不怒反喜，道：“听莺儿说姐姐扮作男人，也甚是都雅，他日里还求姐姐也这么改装一回，我们比一比。”

世人听了，啧啧称奇。湘云最是个功德的，头一个跳起来道：“既是这般灵验，我也要去地藏庵见地见地！”

莺儿笑着答道：“已是来了，在后院柴房呆着呢。女人端的好眼力，我先前还想不到，这类老妪，竟然能有这等眼力魄力，竟是个会办事的。”

宝钗悄悄松了一口气，不觉浅笑。她先前布施刘姥姥时，只是听阿谁声音说刘姥姥讲义气，是个知恩图报的，故而交友，本来也没想着如何样，想不到竟然因为香菱之事，这么快就要拜托她了。

薛阿姨上了年纪的人，身为当家主母，正月里诸事都需她劳累，确切是乏了，听了宝钗的话顿觉甚合情意。虽则宝钗是年青的未嫁女孩儿，论理不该由她出面摒挡的，但一则薛家寥落无人，薛蟠不能成事，宝钗不得已之下已是帮着薛蟠摒挡了很多买卖，薛家高低都不把她当平常女子普通对待，二则地藏庵里都是尼姑，又是贾家熟悉的庵堂，摆布不过跟王夫人号召一声就罢了，是以薛阿姨想了一想，不疑有他，竟感觉很安妥，便应允了。因而看了皇历，定下正月二十五是谷旦，宜求神拜佛。

实在林黛玉这番话里悄悄带刺，如果碰到一个同她普通聪明敏感的女子，虽明面上不好翻脸，也少不得以最文雅的姿势、最奇妙的体例反唇相讥，找回场子才好。只是宝钗正为香菱的事情悬心，再加上生性也不是喜好计算的人，遂温谈笑道：“我只是平常的拜一拜，趁便带香菱还愿。她幼时几经展转，曾求菩萨庇护，现在总算安设下来，特特禀了然我母亲，说要往菩萨的道场还愿。我母亲也不好拂了她的情意，就准了。”

这刘姥姥倒是个利落人，传闻送过银子给她的薛家女人要她藏小我，竟未几问，不过三言两语就答允下来。这日贾府在地藏庵上香，庵中本来是根绝外客的，宝钗只当刘姥姥进不来了，谁知她头天扮作是往都城赶路的行人，带着板儿推着一辆车子趁着傍晚闯了出去，摸出几十个钱，好说歹说想着过夜。庵主天然不把这点子小钱放在眼里，却有个姑子是长年卖力后院柴房的，受不得刘姥姥的要求，何况想着多挣一分是一份，见刘姥姥是暮年的老太婆，怪不幸见的，板儿又年纪极小，一团孩子，猜想无毛病的，悄悄开了后院柴房命他们住了，叫她次日早些赶路。

时下女子婚姻不能自主，均是父母之命，媒人之言，特别是贵族家未出嫁的蜜斯，最重身份，更不得等闲为本身运营姻缘，不然往重里说了，是德行有失，往轻里说，也会被别人嘲笑了去。是以凡是聪明的女子，无不担忧本身将来所托非人，却不好将这一份表情，堂而皇之宣示于众，只是相互拿这个事情当戏言互嘲，面带羞怯地为本身廓清。

宝钗面上一副很随便的模样，笑道：“母亲这些日子里甚是辛苦，何必亲身跑一趟？可巧哥哥新近想买城北的一处宅子，叫我也帮着参详参详。我因这些日子总不得闲，还没解缆。不若择了谷旦，我竟带香菱去地藏庵还愿，顺道看看那宅子，岂不便宜？”

谁知次日是正月二十一，正巧是宝钗生辰，兄弟姐妹们少不得都来贺寿，各自拿了贺礼不提。正团团坐在一处谈笑间，茜雪捧着一套衣从命中间走过。贾宝玉见了，猎奇问道：“大正月里，怎地穿这般素净的衣服？莫非宝姐姐竟不喜好穿红色？”

公然不出宝钗所料，待到正月二十五那日朝晨，荣国府里浩浩大荡出来很多人马，前呼后拥地把贾宝玉的马车围在中间，另有很多辆车子别离坐了林黛玉、史湘云、迎春、探春、惜春等人并她们常使唤的丫环。贾母年纪大了，懒得走动，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各自有事，竟是贾赦之子贾琏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很多仆人押阵，清道的清道，保护的保护，一行人径直向城北地藏庵而去。

宝钗也笑着答复道：“她常和小尼姑们一起玩耍，想来倒是感染了几分佛性。这也是功德，比不得你总喜好穿宝兄弟的衣裳，扮作个假小子，到处唬人。”倒是嘲笑湘云大年下女扮男装穿贾宝玉衣裳闹着玩的事情了。

宝钗笑着解释道：“自古商不与官斗。我们家专营皇商，自是不如他们家在朝中仕进的，来得高贵。这也没甚么，各有各的缘法罢了。所谓各行各道。你且先不要说这个，探听探听那刘姥姥可曾来了？”

宝钗见了这副景象，不由得心中一沉，晓得贾宝玉是贾府的凤凰蛋，常日里捧在手上怕化了的人，娇贵不比旁人，若他要去，这仪仗还不定有多大呢！

林黛玉自小和贾宝玉一处长大的，情分自是分歧，见他同畴前的丫环茜雪说话，不免留意，走过来恰好听到茜雪言语里多有保护宝钗的意义，震惊苦衷，想起宝钗一贯的好分缘，心中就有些酸酸的，转头笑着问宝钗道：“宝姐姐竟是要去拜菩萨吗？不知是平常的拜一拜呢，还是想求甚么事？”

惜春也说：“听闻地藏庵在城北，比水仙庵路还远好几里呢。故而我竟没去过。现在想来，倒是憾事。”

两个正在说话间，宝钗忽地一愣，听阿谁数日未曾发声的声音突地开口感喟道：“堪破三春光不长，缁衣顿改昔年妆。不幸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不幸！不幸！”

茜雪抿嘴一笑，解释道：“女人一贯慎重，倒不喜好那些色彩光鲜的衣裳。何况这是起初叮咛我熨了，预备过两日去地藏庵拜佛时穿的。只是素净些，不欲张扬的意义，并没有犯甚么忌讳。”

宝钗带着香菱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香，还了愿，法会却还没有散，众姑子都在前头大殿里静坐诵经，宝玉、黛玉诸人只感觉猎奇，在中间冷静看着，惟惜春长年和姑子们玩耍，想来是有几分佛性的，也坐在一个蒲团上诵经，一眼望畴昔竟是像模像样的，令人忍俊不由。湘云本来感觉无聊，正带着丫环翠缕抚玩庵里的修建景色，一眼瞥见了惜春，忍不住跑过来跟宝钗说道：“宝姐姐，你瞧四丫头这模样，若戴上个帽子，像不像庵里的小尼姑？”

宝钗同她玩闹够了，却收起笑容，叮嘱道：“这些都是家常里胡乱穿戴唬人的，为的是看着风趣。如果叫内里人晓得，倒轻易惹人非议，也就不好了。”湘云笑着道：“谁说不是呢。”深为爱护。

那地藏庵虽不是贾家的家庙，里头的姑子们倒也是常到贾家走动的，得了他家很多香火例银，是以格外殷勤，屏退外人，安排佛事，竟是色色的妥当，连宝钗都寻不出甚么间隙来。莺儿见了这般场面，不觉咋舌道：“本来倒不感觉甚么，现在才晓得贾家竟是这场面！我们家在金陵还不能呢！”

当时王夫人和薛阿姨早在贾府各处吹风，造势金玉良缘，说有个和尚断言宝钗将来是要配有玉的，诸如此类。虽只是透出些风声来，但林黛玉多么聪明敏感，心中免不了为此不快，少不得编排几句，因笑着说道：“如果专门求甚么事呢，自该到那最灵验的处所去求，方不负了宝姐姐一番虔诚的情意。常听人说水月庵是观世音菩萨的道场，求姻缘是最灵的，宝姐姐何不去那边求？”

薛阿姨松了口气，道：“这倒罢了，地藏王菩萨确是个普度众生，有慈悲心肠的。这也并不是甚么大事，都城城北地藏庵就是他的道场，和贾府里也是熟悉常有来往的。赶明我带了你去拜一拜，也就是了。”

探春听了便道：“即便如此，我们干脆禀了然太太，就和宝姐姐一起去地藏庵看看，在一起也有个照顾，如何样？”

这日恰好史湘云也在贾府里住，就一同到梨香院来玩。她夙来是个开朗的性子，没甚么心机，听了黛玉的话，就问道：“如果平常的拜一拜，是如何，如果想求甚么事，又是如何？”

宝钗教香菱提出去地藏庵还愿，本来为的是地藏庵地处偏僻，她好避开了人，暗里放了香菱的，现在听闻这很多人要和她同去，想来王夫人和凤姐哪怕不得闲，也必定遣了很多人陪着，在旁保护，只怕戍守周到，倒不好等闲行事，不觉悄悄叫苦。她把眼睛望向林黛玉，内心想着黛玉夙来多病，是个喜静不喜动的，必定会出言反对。谁推测贾宝玉在旁传闻了，也想凑热烈，不住地恳求林黛玉道：“好mm，我们就和宝姐姐一起去地藏庵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