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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钗黛]咸猪手,蟹黄酒》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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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现在倒是分歧。宝钗暗中叮嘱了莺儿,悄悄将金钏儿唤了来,摸索她的情意,问她可愿留在薛家奉养。如果畴前,金钏儿眼高于顶,自是不肯的,但是现在她的景象已经坏得不能再坏,呆在贾家再无半点出头的能够性。她能搭上话的大师人家,情愿也有才气收留她的只要宝钗,她又有甚么不肯意的呢?

这论调倒是黛玉身边的丫环紫鹃常说的。紫鹃常说贾宝玉最可贵就是从小同黛玉长在一道,相互脾气相合,不若旁的天孙公子,娶回一个天仙来,三年五载也腻烦了,宝玉倒是能够同黛玉终老的人。

这般言语天然极不铛铛。如果宝钗和黛玉悄悄敌对,这番说辞的确有用心挑事之嫌。但是此情此景,连雪雁、莺儿也晓得那是黛玉的真情透露,谁也不感觉她这番说辞有甚么不当,只是忍不住心生顾恤,又眼巴盼望着宝钗,但愿她不至于再说出甚么过激的话来。

“愿受女人调派。”金钏儿很聪明地直接跪下叩首。

黛玉这番话言辞狠恶,竟是罕见的。雪雁和莺儿都在一旁,畴前何曾见过黛玉有这般倔强的时候?她们都晓得黛玉和宝钗之间的暗潮涌动,现在听黛玉如此说,一时都痴了,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只是黛玉也只是冷静听紫鹃那般说着。她晓得紫鹃有私心,也晓得紫鹃畴前是老太太身边的丫环,说的话多数还是贾母的意义,故而也不好辩驳。但是这日,紫鹃却不在身边,宝钗一副苦口婆心劝人正道的模样,更加让黛玉感觉可爱。黛玉不由得就大声叫道:“为甚么凡是女子,都要嫁人?我莫非不能不嫁?”想了想又道:“我晓得你的意义了,你畴前是得过锦乡侯韩家的提亲的。现在你跟我说买卖上头的事,又有位姓韩的公子,想是你一心看准了,预备嫁他,这才怕我碍事,一心想着推我出门……”

宝钗闻言甚觉痛心。她何曾将天下男人放在心上过?宝玉那样表面光鲜、腹内草泽的绣花枕头自是不消说了,便是韩奇那样的,她当然感觉此人有些脑筋,很有过人之处,心生恭敬,却也是拿来当作合作火伴普通对待,一派光风霁月,决然没有半点别的心机。她宿世此生,心中只要一个黛玉,对于香菱等人是能照拂便照拂,极力而为,对于黛玉则是呕心沥血,到处在乎,不管她受了甚么委曲,她都会肉痛。只是如许的深意,却不能明言,实在令人难过不已。

当下两人相顾无言,心中都似有千言万语,却不晓得从何提及,这般呆呆地相互望着。不晓得呆立了多久,突见紫鹃一起寻来,倒是黛玉到了该吃药的时候了。

“你莫要说嘴。现在她从高处跌落下来,你又何必同她计算这个?”宝钗笑着说道,“她心高气傲的,如果一时想不开,竟寻了短见如何办?”记得宿世里金钏儿寻了短见,此事经贾环之口,添油加醋讲与贾政听,成为贾政对宝玉实施家庭暴力的□□之一。但是养不教,父之过,关起门来打孩子,又算甚么本领?就算把宝玉打得鬼哭狼嚎,莫非就将事情摆平了?贾府出事时,孽力回馈,金钏儿之死亦成为贾家治家不严的一桩罪证。

实在想救金钏儿的性命倒也轻易。她此时方才丢了脸面,被撵回家中,遭家人抱怨、外人挖苦,心机落差太大,乃至于想不开。她和她的家人都清楚,被王夫人撵出来,脸面全无不说,今后前程皆成泡影,将来再大些,也没有内里配人家的面子,最多不过配了家生子的小厮。只是那些小厮哪个不是跟红顶白、捧高踩低的人,以金钏儿的落魄,世人皆知她一辈子难以咸鱼翻身,还不往死里作践?故而金钏儿挑选投井,一死了之,当然令人扼腕,却也实在是走投无路的无法之举。

莺儿随宝钗回到家中,她一起浮想连翩,欲要同宝钗说黛玉之事,观宝钗神情,又不敢说,尽管心中如百爪挠心般难受。好轻易宝钗进了屋子,向她叮咛了一句话,她却愣住了:“女人,此时命我去寻金钏儿,究竟是何企图?她畴前在姨太太身边,仗着有几分脸面,可向来没对我有好神采。”

“你放心,我不会嫁姓韩的。”宝钗不由得说道。这却也不是王谢淑女在人前能说出的话,只是宝钗此时表情荡漾,已是顾不得很多了。

想那金钏儿本来是很有面子的大丫头,一月拿一两银子的月钱,身份职位虽不如鸳鸯等人,不过也不差甚么,这般被王夫人毫不包涵撵回家中,一下子从天到地,受别人嘲笑,受家人叱骂,自是平常之事。金钏儿常日里顺风顺水,受尽追捧,那里受得了这个?

宝钗宿世里就对金钏儿颇好,半是至心半是凑趣。要晓得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金钏儿作为王夫人身边说得上话的丫环,客居贾府的宝钗一贯是谨慎翼翼不敢获咎的。当时候还常常变着体例送她刚穿过一两回的衣裳给金钏儿穿。现在在大观园中机遇偶合之下,传闻金钏儿被撵出来的动静,心中不由得就生出了拉她一把、免得大师费事的动机。

宿世的时候金钏儿一时想不开,方才被撵了没几日,就投井死了。王夫人这才悔怨起来,多多赏了金钏儿的娘五十两银子,又赏了衣服。金钏儿的娘策画着贾家端庄的姨娘家里人死了,不过赏二十两银子,现在金钏儿一条性命竟然赏了五十两,恰是大大的合算,因而千恩万谢、千肯万肯地告结束此事。宝钗碍于情面,明面上以些难以自圆其说的美意谎话开解王夫人,又不怕忌讳亲身取了客岁新做的衣裳装裹金钏儿,私心却非常金钏儿叹惋。

岂料黛玉却不领受宝钗的这番美意。她转过甚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宝钗说道:“宝姐姐这般轻描淡写,将诸事抹过,莫非是怕我不懂事,闹将起来?宝哥哥同我自幼长在一道,不消宝姐姐拉拢,我们的友情也非比平常。只是宝哥哥的品德心性,才调学问,另有将来志趣,宝姐姐天然心中也稀有。现在竟是怕我心生悔意,一意在旁美言,迫不及待想要把我推给他吗?”

莺儿的委曲宝钗天然晓得,不过这个时候却不好非常计算这个。要晓得,这里头可有一条无辜性命呢。

宝钗道:“你父母那边……”

宝钗和黛玉却站在原地,神采俱是欠都雅。

宝钗听黛玉这般说,也是愣了一愣,但是她却并未像畴前那般抛清。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并非我想把你推给他。只是凡是女子,都是要嫁人的。你不嫁他时,又去嫁哪个?说来讲去,这些世家后辈还不是一样,谁又比谁好些?”

黛玉看了宝钗一眼,心中流连,却不想在紫鹃面前表示得过分较着,以免她心生疑虑,暗里里奉告贾母等人,反而不美。宝钗更是知进退,当下见紫鹃走来,轻咳一声,浅笑着说道:“本日却不是时候,未能见着妙玉大师。看来只要他日登门拜访了,林mm意下如何?”

宝钗有宿世的事情做底,对来龙去脉还清楚一些,晓得宝玉不过是改不了爱调笑人的老弊端,恰逢金钏儿不晓得如何的一时髦起,由着他搭讪了几句。但是长年因为贾珠的死耿耿于怀、对丫环爬床谨防死守的王夫人,已成惊弓之鸟,不免小题大做,将金钏儿赶了出去。

两个丫环说了半晌话,各自感慨了一回,又笑了金钏儿一回,渐渐走远了。

黛玉会心,心中当然欣然,面上却强颜欢笑:“一言为定。”

“不过是宝兄弟的老弊端又发作了,太太内心太在乎宝兄弟,才出了这么档子事来。”宝钗晓得黛玉要与宝成全亲的动静在王熙凤的持续造势之下,已经影影绰绰传遍了全部贾府,现在宝玉闹出这等事情来,黛玉天然感觉颜面无光,因而从速解释了一句,只盼着黛玉不吭声,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档子事也就算揭过了。

这话清楚是看破了。宝钗细心一想之下,却也恍然。金钏儿身后,她亲娘以女儿的性命能卖五十两银子为乐,毫无半点悲戚之心,母女情分可见一斑。更何况,如果金钏儿的父母果然疼她,又如何会在金钏儿被撵回家后冷嘲热讽,逼得她万念俱灰,一死了之呢。

毕竟,将来的嫡妻和一个被撵出去的丫环争竞甚么?装漂亮过分决计,如果稍稍显出一点存眷来,倒是有善妒的怀疑,何必赶这趟浑水?

金钏儿却道:“女人只消禀了太太,将奴婢要来便是。至于奴婢父母那边,他们欢乐还来不及呢,那里会有甚么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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