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做媒
不一时,傅潜拿了花铲返来,便和安然一起在花圃前撅着屁股挖起土来。朱时泱向陆文远表示了一下,两人从廊柱前面闪身出来,悄悄靠近了二人。二人挖土正酣,底子没闻声身后的脚步声。
陆文远本日穿了一身淡色绣暗纹的家常衣裳,少了几分宦海上的凌厉之气,倒把他温馨淡然的本质烘托到了极致。朱时泱看得心生喜好,直道新奇。
哪知等了半天,朱时泱和陆文远也没有作声。安然大着胆量昂首一看,见他俩一个面色暖和,涓滴没有要发怒的模样,一个唇边还带了七分笑意。安然又惊又疑,伸手推推傅潜,要他也昂首一起看,傅潜却那里敢昂首,就听朱时泱出声笑道:“还是安然诚笃些。傅潜,你就不必再粉饰了,你与安然之间的事,朕早就晓得了。”
朱时泱气得一顿足道:“唉,没用!”自去遗憾了一会儿,又垂垂沉着下来,思忖着道:“不过现在如许,也不必再看了。安然多次藏起你的东西,就是想和傅潜多呆一段光阴,傅潜对安然也必定成心。这件事迟早都得捅破,不然由着安然这么混闹下去,你可何时能搬进陆府啊?”
傅潜叹了口气道:“皇上如何想的会等闲让你看出来?或许本日来时是微风细雨,明日来时就是疾风骤雨了。你家主子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上盯他盯得紧着呢,你就算把他的东西全藏起来,也得搬进陆府去。我看你还是趁早把端砚找出来,服侍着你家主子快些搬畴昔吧。快说,你把端砚藏哪儿了?”
朱时泱在他们身后等了一会儿,见土中终究暴露了用绢布包裹的端砚一角,便挺直身子清了清嗓子。
安然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如许,一时也摸不透他的情意,只好望着傅潜求救。傅潜先前被皇上清算得怕了,现在一见到皇上就腿软,手忙脚乱地拉着安然在花圃边跪了,才低头道:“回皇上,这……这端砚是臣藏在这的。”
朱时泱和陆文远没想到他会如此,一时都有些愣怔。安然也望着傅潜说不出话来。半晌,却又像是果断了甚么似的,向前跪行了两步道:“皇上,此事与傅大人无干,是我……”
朱时泱没想到他能有如此憬悟,当上面露赞成之色道:“有道是君子有成人之美,陆卿能有如此憬悟,朕甚欣喜。摆布本日朕也在此,就亲身为他二人做回大媒,陆卿觉得如何?”
这一日,朱时泱心中仍惦着傅潜和安然的事,措置完政务便起家出宫来了。此时正值傍晚时分,京中的街道上热烈不凡,朱时泱一起磨磨蹭蹭的,直挨了个把时候才摸到傅府。
两人闲话几句,朱时泱便想起了此来目标,开门见山问道:“这些天朕要你在暗中察看傅潜与安然,可有甚么收成?”
傅潜不解其意,在花丛里翻找了一通,甚么也没有找到,转头看时,安然才在身后闷闷道:“在土里埋着呢。”傅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叮嘱他在原地等着,本身到前院找仆人要挖土的花铲去了。
陆文远道:“这倒奇了,这端砚明显是从书桌上丢的,找到的时候却在土里,莫非是本身长腿跑了不成?”说罢,带了一脸玩味的笑容盯着安然不放。
此时天气已见暗,傅潜和安然正背对着他们低声筹议着甚么。陆文远冒莽撞失地上前想要搭话,朱时泱此番倒是沉着下来了,一手将他拉了返来,道:“别急,先听听他们说的甚么。”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了几步,隐身在离他们比来的一处廊柱前面,竖耳悄悄听了起来。朱时泱身为天子,常日里甚少做这些偷偷摸摸的活动,此时便比陆文远要镇静很多,一双眼睛骨碌碌乱转。
陆文远点头道:“有。臣先前不重视时还不感觉,现在一重视察看就发明,安然平时打扫房间,端茶倒水另有送点心吃食,都是先给傅大人再给臣的。并且在臣的房里呆不上一时半刻就急着要走,在傅大人房里却一呆就是半日。”
他话还没说完,傅潜便拉住他的衣袖要他住嘴。安然推开他的手,大义凛然道:“是小的将主子的端砚藏起来的,只为拖着不让主子搬到陆府去。统统与傅大人无干,傅大人是想为小的顶罪才那么说的,请皇上不要听信他的一面之词。”
傅潜伏一旁焦急,朱时泱却假装很感兴趣的模样问道:“你说你不想让陆文远搬进陆府,这是为何啊?”
朱时泱一听和本身有干系,忙竖起耳朵,安然委曲道:“可我看皇上来时笑吟吟的,并不像来催少爷搬场的。”
陆文远看着直想笑,却听傅潜和安然的声音清楚了起来,傅潜仿佛有些烦恼,抬高了声音道:“让你快些把东西还归去你不听,这下可好,皇上本日又来了。”
朱时泱见他如此坦诚,心中更加难过,迟疑了一下,道:“如果你实在难过,不如就先回傅府再住一段光阴,朕不会怪你的。”要知朱时泱说这话,端的是下了很大决计,只因他为人好大喜功,凡有所支出,都但愿对方能戴德戴德,大唱赞歌,换句话说,就是但愿对方能承本身的情。朱时泱嘴上固然不说,但王公大臣们揣摩起皇上的心机来可都是一等一的妙手,是以常常受赏,都必上表感激陈词一番。现在陆文远能尽快住进新宅去,便是对他最好的回报了,朱时泱却甘心放弃,可见他对陆文远用心之可贵。
府中四人相携上桌用饭。傅府中的厨子比来三天两端就被要肄业做宫中御膳,技术已精进了很多,一顿晚餐做得有色有味,吃得其他三人赞不断口。只要朱时泱性子急,筷子夹了甚么菜都不晓得,只想开口向傅潜和安然扣问他俩之间的事。陆文远暗中禁止了他几次,只是以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饭桌上谈有些分歧适,需得另择出个慎重的场合。朱时泱只好作罢。
朱时泱听得两眼放光道:“你就没有畴昔听听他俩在房里干甚么?”
朱时泱听着公然欢畅起来,笑道:“陆卿说得在理。”又道:“你今后也不必惊骇,朕会常常出宫来陪着你的。”一句话说得兴之所至,还豪气干云地在陆文远肩上拍了两拍,拍过了以后才发觉本身的言行仿佛有些过于密切了。
陆文远面色一红,嗫嚅道:“这……”
安然看了傅潜一眼,傅潜低着头不说话。安然便硬着头皮答道:“回皇上,小的……与傅大人相好,不舍得分开傅府。”又道:“藏主子端砚的事都是我一人的主张,与傅大人无干,相反傅大人是为了劝我不要如此,才跟我一起挖土的。我家主子也是受了蒙蔽,才一向拖着没有搬进陆府。皇上要罚,就罚我一小我好了。”说罢,跪在地下垂着甲等待发落。
傅潜这才昂首惊奇地望了朱时泱一眼。陆文远见他惊慌,也不忍再帮着朱时泱难堪他了,便将前番如安在小院里偷听二人说话的事原本来本地说了一遍。
傅潜看了看安然,安然一脸的不平气。傅潜发笑,摇了点头。
安然也太诚笃了些,傅潜和陆文远一时闹了个大红脸,难堪地不敢对视。朱时泱却哈哈大笑道:“说得有理,说得有理。既然如许,朕就做主让你跟了傅潜吧,也免得你拖着你家主子不让他搬场。”说着,目视了陆文远道:“陆文远,你说如何?”
安然饶是胆小此时也不由慌了手脚,嗫嚅了半晌才道:“是……是丢了,不过现在又找到了。”
朱时泱又问安然道:“你是不是妄图傅潜的繁华才与他交好的?”
陆文远抱拳笑道:“如此甚好。那臣就先替傅大人和安然谢过皇上了。”
没有安然拖后腿,陆文远很快便解缆迁进了新宅。入主陆府的这一日,朱时泱也从宫中跑出来凑热烈,一行人在陆府门前大放鞭炮,又在府中安排宴席,一向闹到酉时方散。陆文远起家将最后一批来宾送走,面上固然笑意殷殷,却仍掩不住神采间深重的落寞之意。朱时泱在中间一眼扫到,心头便是一紧,想了想,轻声道:“没有安然在身边,你很孤单吧?”
傅潜好歹赶在晚餐前回到了府中。朱时泱听他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奖饰他称职尽责,是朝中不成多得的好官。傅潜仕进以来还从未获得过如此高的评价,自是镇静不已,只道这风水轮番转,本年到我家。
傅潜听得又惊又窘,伏在地下连连感喟,不知该作何感触。朱时泱问道:“你们二人是至心相待的吗?”
陆文远点点头道:“臣也这么想。如果执意将安然拴在身边,来日他就算搬入陆府恐怕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倒不如做个顺水情面,成全了他与傅大人。只要他二人能至心相对,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傅潜这下却答不出话来了。只因他方才是急着为安然顶罪,现在皇上诘问起来,一时还想不到说话,总不能说是为了拖住陆文远不让他搬进陆府吧。傅潜跪在地下直颤抖,盗汗憋出了一头,才勉强道:“回皇上,臣……有罪。臣看陆大人这方端砚极好,是以起了歹心,偷偷拿来藏在此处,想占为己有。臣一时胡涂,甘心受罚,但统统与安然无关,请皇上和陆大人不要难堪安然。”说着,伏在地下连连叩首。
晚餐后,陆文远感觉机会到了,傅潜和安然却没了踪迹。朱时泱大觉奇特,领着陆文远将傅府上高低下翻了个遍,最后在安然房外的花圃前找到了二人。
安然道:“皇上这话说的,我家主子的官位、薪俸,哪样不比他高?前些天我还去陆府看过了,里头比傅府大出二倍不止。我如果妄图繁华,不早就搬进陆府去了,何必在这藏东藏西地白搭心机?”
陆文远也觉非常打动,恭维阿谀的话虽说不出口,却也毫不肯拂了天子好大一片情意,遂道:“皇上的美意臣心领了,不过臣与安然终须一别,恐怕越是柔嫩寡断,藕断丝连就越是难过。所谓长痛不如短痛,约莫就是这个事理。”
傅潜公然吓了一跳,手中的花铲“当啷”一声落在了花圃中,安然也猛地转过身来,看着朱时泱说不出话。朱时泱一脸对劲之色,向陆文远挑了挑眉毛,陆文远便从两人之间挤出来,将土中的端砚拔了出来,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了两眼,故作惊奇道:“咦?这不是我的端砚吗?如何跑到这里来了?”又转向安然道:“安然,你不是说它丢了吗?”
朱时泱本就生得斑斓,行动又格外霸道些,傅府上的仆人早已把他记得熟了,老远看着他来了,便一溜烟儿地跑进府中去禀报。陆文远很快迎了出来,朱时泱摆布看了看,却并没看到傅潜的影子,不由有些奇特,问道:“傅潜那里去了?”
朱时泱与陆文远心知肚明地对望了一眼,笑道:“哦?这是为何?”
朱时泱有一刹时的打动,便在这满天烟光霞照里拉起陆文远的手,和他一同向御宅深处走去。
傅潜一愣,昂首和安然相互看看,连连点头。朱时泱又道:“傅潜,你是当朝一品大员,安然却只是陆文远一个小小的家仆,你不会嫌弃他身份寒微吗?”
朱时泱悄悄难堪,偷眼看看陆文远,却见他笑得眉眼温然。一轮红日正自他身后款款而落,使他周身都微微披收回金色的光芒来。
陆文远闻言淡淡一笑道:“没事。”但因为眉心微锁,却有几分言不由衷。
陆文远刚道:“傅大人手上有份紧急的文书需求措置,去了吏部大堂,得晚餐时候才气返来。
陆文远温谈笑道:“如此甚好。安然,此后你就留在傅府里听候傅大人调派吧。”
廊柱后的两人听至此处,便将此事猜了个大抵。本来傅潜觉得皇上本日来是催陆文远搬场的,只怕再耽下去会出甚么差池,便逼着安然要他把端砚拿出来。两人此时谨慎翼翼地探出头来一看,公然就见安然一脸的不甘心,傅潜悄悄推了他两把,他才抬手往面前的花圃里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