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蜜饯
陆文远一时猎奇,不动声色地略侧过甚,就见朱时泱帮手忙脚乱地擦拭动手里的奏章。本来他方才一边吃喝一边看奏章,不谨慎将一颗蜜饯弄掉了,那声轻响恰是蜜饯掉到奏章上收回来的。蜜饯的汁液全都滚到了纸页上,如何擦也擦不洁净。朱时泱一时气急,竟将那未看完的奏章就此合上,扔到一边去了。其间朱时济还昂首看了他一眼,倒是一脸见怪不怪的神采。
朱时泱笑道:“既然你这么喜好,那就赏你好了。等你回江南时恰好骑着走。”
朱时泱迷迷瞪瞪的,也没听清他说的甚么,只听得一个“陆大人”,便觉得是陆文远又来送奏章了,半闭着眼睛“噢”了一声,道:“让他出去吧。”
朱时泱听得一愣,随即警悟起来,只因本日内阁五人一齐前来觐见本是变态,方才他又留意到陆文远并没有照顾奏章,显见此行并不是来送奏章的。朱时泱实在猜不出这些大臣意欲何为,赶紧问道:“你们想干甚么?”
温馨了一会儿,陆文远凝神间俄然闻声“啪”的一声轻响,紧接着从朱时泱的方向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陆文远瞠目结舌,只没想到当今皇上竟已到了如此不负任务的境地,更加暗中盯紧了他不放。只见朱时泱又顺手拿起了一道奏章,皱着眉头稀里哗啦地翻了翻,似是嫌篇幅太长,但还是翻开来放在面前,支着下巴地看了起来。
朱时泱也欢畅起来,转头对陆文远笑道:“朕就说陆卿这是多此一举,朕的身材好得很,哪有需求传太医来看。”
其别人也俱是哭笑不得,傅潜道:“我算看出来了,皇上整日批不完奏章,不是因为他懒怠,而是因为贰心机太多,看着看着就去做旁的事了,这可何时能批完?”
陆文远也笑道:“皇上龙体安康乃是为人臣子最大的心愿,现在既然皇上无恙,臣等便可放心说出本日前来的目标了。”
朱时济赶紧下地谢恩,他好歹还残存了一丝明智,谢恩结束便游移着道:“可皇兄的奏章……”
惊了的远不止朱时泱一个,内阁五人也都遭到了分歧程度的惊吓,本来方才他们鱼贯而入时,不谨慎瞥到榻上的天子,见他彼苍白日的不整衣冠,只着一色明黄亵衣,面色蕉萃,鬓发狼藉,睡觉时防风的抹额还戴在头上,并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姿式扭躺在榻上,帝王严肃尽失。世人还觉得他龙体不适,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伏在地下只呼“万岁”。
陆文远愣在本地,半晌没回过神来。
桂喜便出去了。斯须,门口棉帘一掀,一股冷风灌了出去,堂中随即响起一片衣袂摩擦的窸窣声。朱时泱睁眼一看,不觉吓了一跳,本来来的不止陆文远一个,严庸、沈纶、傅潜、赵咏宁竟也都跟来了,顺次跪在堂下,触目一片红彤彤的官服色彩。
如此过了约莫半个时候,钟鼓楼上的钟声响了,本来已是申不时分。朱时泱昂首听了半晌,终是耐不住孤单,抬笔点点朱时济的书道:“你看的这是甚么?”
过了半晌,朱时泱更加不循分起来,干脆不看奏章了,明目张胆地抬开端来左顾右盼。见朱时济低头看书不睬他,便本身和本身消遣,一会儿挪过茶盏来喝一口茶,一会儿伸长胳膊用笔尖去沾砚中的墨,一会儿低头看两眼奏章,一会儿却又伸手摸摸身边的靠枕,其间还朝着陆文远的方向发了会儿怔,吓得陆文弘远气不敢出一口。
朱时济翻过书皮来给他看,朱时泱便轻视地一撇嘴道:“这类破书有甚么可看的,白白迟误工夫。朕看本日气候甚好,不如你我仍去御花圃中纵马,舒活舒活筋骨如何?”
陆文远吃过蜜饯,便将奏章在炕桌上放了,回身去地下的御案上取笔砚。御案在堂屋的另一侧,上头堆放了很多朱时泱之前没批完的奏章。陆文远恐怕里头再有像黄河春汛一类要紧的政事,便自请留下来清算一番。朱时泱也想留他在堂中热烈些,便一口应允下来。
堂下世人一听,这才暗中松了口气。陆文远却还不放心,趁着其别人与皇上闲话的当口请桂喜传来了太医。太医上前一搭龙脉,喜得连连叩首道:“皇上的脉相兴旺沉稳,健旺有力,申明龙体安康,必能福寿万年啊。”
回到内阁,其他四人都在,陆文远便将方才在宫里的所见所闻详叙了一遍。那道被皇上用蜜饯弄污的奏章也已被他偷偷拿了返来,此时正在四人手中传阅。严庸来回翻了翻,公然有两页粘在一起打不开了,再一看开端署名,是位供职于六科的言官。严庸真是欲哭无泪,仰天长叹道:“弄污谁的奏疏不好,恰好弄污言官的,来日返还于他,又得把罪恶赖到内阁的头上来。皇上啊皇上,让臣说您甚么好……”
朱时济也乐得不再催他,赶紧起家跟了畴昔,两小我欢天喜地跑出大殿,不一会儿便没了影儿。
桂喜已在地边等待多时,见主子醒了,便谨慎翼翼地靠到近前来,轻声道:“皇上,内阁的陆大人他们来了。”
次日,陆文远如常进宫,朱时泱昼寝刚起,正坐在窗边的榻上吃蜜饯,见陆文远来了,也赏了他几颗。朱时济坐在一旁翻书。
陆文远微微一笑道:“我倒是有了个现成的体例,不过需求各位的帮手,只不知各位有没有这个胆量……”内阁五人越凑越近,终究聚在一起,奥妙商讨起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候,朱时泱昏黄间感觉身上暖暖的,微微睁眼一看,本来是外头的天不知何时已放晴了,阳光透过窗纸照在身上,让人更加慵懒。朱时泱舒畅地伸了个懒腰,干脆蹬开了身上的被子,在满室阳光中晒起太阳来了。
朱时泱差他们起来发言。陆文远担忧不已,终是开口问道:“臣观皇上白日卧床,是否是因为龙体不佳而至?”
朱时泱正坐在榻边穿靴,闻言扭头翻了翻炕桌上剩下的奏章,毫不在乎地一挥手道:“没事,没剩多少了,待会儿返来再阅不迟。”说着,竟看也不看陆文远一眼,带头向殿外走去。
陆文远便在御案边轻手重脚地行动起来。他将积存的奏章重新看阅,并分门别类地一一归放。朱时泱坐在榻上又吃了几个蜜饯,感觉甚是无趣,便也提笔看起奏章来。朱时济仍在他劈面聚精会神地看书。
赵咏宁道:“傅大人说得极是,得想个别例让皇上专注于政务才行。”
转过日来是个阴天,殿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北风吼怒,似是要下雪。朱时泱受了气候的影响,一夙起来就有些懒怠,迷含混糊的提不起精力,再睡却又睡不结壮,便叮咛桂喜不必服侍本身洗漱了,只拥着锦被靠在窗前的榻上打盹。
朱时济一听也来了兴趣:“那敢情好。臣弟前次挑的那匹青骢马甚是骁骏,走起山路来如履高山,臣还没骑过瘾呢。”
朱时泱还道他如何问得没头没脑,抬眼却见他一双杏目在本身身上悄悄打量,目光犹疑,遂也认识到本身现下的模样不太安妥,有些难堪地将锦被往身上掩了掩,道:“朕没事,只是本日身上有些懒,在这儿晒晒太阳。”
陆文远松了口气,刚想把目光收回来,却见朱时泱仿佛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一会儿在奏疏上,一会儿又飞到旁的处所去了,手里的一支朱笔转来转去,幸亏没蘸墨汁,要不还不得甩得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