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受刑
陆文远面前一阵阵发黑,口中干草咬了又咬,几近嵌进牙肉,却也只觉喉中惨呼之声就要突破牙关而出。恍忽间想起当日廷杖景象,皇上一张俊脸,在面前晃来晃去,只作仇恨之色,眼眶一湿,几近忍不住哭出声来,却又自虐似的敛聚了心神,以死抗争,誓将一口银牙咬碎,也毫不出声。
赵咏宁见他不走赶紧用力拉他,却听他道:“不可,我这么一走,岂不是会扳连你吗?”
本来赵咏宁见陆文远自打从宫中出来就心神不宁,便狐疑他出了事情,过了两天,公然连人影都寻不见了。赵咏宁急得四周探听,终究从东厂的人那边探知陆文远被下了诏狱,又传闻了行刑官的名字,更是大惊失容。要知那行刑官手腕之暴虐朝野闻名,刑部以往为了查案也借调过他几次,赵咏宁是以晓得落到他手里的人几近没有能活下来的,便更加心急如焚,只怕拖久了陆文远会出甚么差池,连夜托干系进了东厂,只为尽快捞他出来。
陆文远却道:“非是我意气用事,只是你想想看,范哲甫此次只抓了我一个,申明他还不知我有翅膀,或者说还不能肯定。可现在我若跟你逃了,来日范哲甫清查起来,不免不将你,严大人和傅大人一同牵出,到时我们大家本身难保,要扳倒他岂不更是难上加难?倒不如我在此撑上几天,你们趁此机遇从速汇集证据,争夺一举将范哲甫扳倒,再来救我不迟。”
陆文远道:“如此便好,那赵大人就快走吧,此地人多眼杂,不宜久留。”
陆文远不知他意欲何为,只觉那人冰冷的指尖一寸寸抚过肌肤,不时按压,似在他身上寻觅甚么,直到按到背后脊椎骨的时候,陆文远俄然感觉一阵刺痛传来,不由周身打了个颤,就听那行刑官笑了一声道:“大人这里之前受过伤吧?”
却说那赵咏宁本是借口向守门的厂役请教审判犯人的体例,趁机把他灌醉,偷了他身上的钥匙才出去的。现在那烂醉的厂役稍稍复苏,一摸身上的钥匙没了,又不见了赵咏宁的踪迹,只道大事不好,赶紧找来帮手巡查牢房。查到陆文远的门前,见他面朝下睡得正香,又回原处一看,钥匙好好的掉在地下,本来竟是虚惊一场,遂也没有穷究。
陆文远内心格登一声,只怕那两个侍卫就是赵氏兄弟,但是口中含了干草,怕被他发觉,是以也不敢细问。又听他自言自语道:“不过是衣服被扒去,咽喉处抹了一刀,却又有甚么可验。白白迟误工夫。”
睡到半夜,俄然闻声牢门上的铁链收回一阵哗啦啦的响声。陆文远惊醒过来,觉得是那少年官员又来提审,睁眼却见赵咏宁正翻开牢门走出去。陆文远吃了一惊,赶紧撑起家子,问道:“你如何来了?”
赵咏宁一脸惶恐,紧走两步上前捂了他的嘴道:“大人快别问了,只随我走便是。”说着,将陆文远从地上搀起来,见他身材衰弱,行动不便,干脆拦腰扶着,连拖带拽地出了牢门。
陆文远不消回想也记得,那边恰是两次蒙受廷杖之处,现在伤口固然早已病愈,病根倒是落下了,一到阴雨气候就模糊作痛,几近直不起腰来。现在被他发觉却也没甚么希奇。
陆文远不顾其他,痛极而呼。那行刑官又连下几根针,根根没入骨缝,几近能听到针尖与筋骨摩擦的吱吱声。陆文远只觉两膝剧痛,直比昨日的断腕之痛还要惨上几分,面前一阵明一阵暗,不久便昏昏沉沉地垂了头,连叫唤的力量都没有了。
行刑官又道:“这银针插在伤处又是别有一番滋味,和前两次不成同日而语的。大人忍得了前两日,不知还忍得了本日吗?”说着,从桌上取来了银针,将陆文远面朝下平放在床上,便向脊椎骨缝中下了一根针出来。
赵咏宁急道:“可那行刑官如此没人道,我只怕大人撑不到当时候就……”满脸欲言又止。
那行刑官已等在了密室中,见了陆文远,笑道:“大人等得不耐烦了吧?本日宫中死了两个侍卫,东厂人手不敷,只好把我派去验尸,是以来晚了。”
陆文远一听大惊失容,只因这膑刑乃是挖去膝盖骨,令人不能站立的酷刑,战国孙宾恰是受此科罚才将名字改成孙膑,一念未完,却又听他笑道:“大人不必惊骇,范大人的嘱托鄙人还是记得的,断不会在大人身上试些见血的科罚,只不过将这银针下在膝盖处,既不会伤了大人,又能达到与膑刑一样的结果,大人可贵来东厂一趟,不尝尝如何行呢。”说着,在陆文远跟前蹲了下来,脱手将他的两条裤腿挽至膝盖上方。
陆文远却强笑道:“这个你不消担忧,我已找到了对于那行刑官的体例,再撑几天应当不成题目。”想了想,又正色弥补道:“此次被抓出去之前,我去找过严大人一次,听他说那批赈灾银两上都刻有‘赈’字,你们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应当很快能把握证据。”
陆文远心立时有了计算,只道此人痴迷科罚,连住处都设在东厂,可见其赋性残暴嗜血,不时以犯人受刑时的惨状为乐。而本身的科罚本不见血,只要挣扎惨叫,才气满足其观感。是以方才本身假装晕倒,他则闷闷不乐,本身醒过来持续折腾,他便志对劲满。
陆文远垂垂止住了行动,声音也小了下去,最后只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密室内一片沉寂,只剩炉中炭火偶尔收回毕剥之声。
赵咏宁焦急道:“都甚么时候了,陆大人还意气用事?快跟我走!”
行刑官的神情逐步由满足变成迷惑,又掠过一丝惶恐,最后气急废弛起来,想尽统统体例折磨陆文远,银针也下得更快更密,只为让他重新喊叫。陆文远怎肯遂了他的情意,只挺着身子一动不动,双手紧抓了椅子扶手,指节绷得发白,也不肯再等闲喊叫一声,即便偶尔痛极一时没有忍住,收回的声音也比本来时低上很多,远远不能使那行刑官对劲了。
陆文远笑道:“不消担忧,我的命向来大得很,何况另有皇上一处希冀。你们固然罢休去做,不必有所顾虑。”说罢,决然推开赵咏宁的手,自回牢房去了。
赵咏宁为莫非:“可你……”
陆文远念及昨日所受之苦,影象犹新,心悸之余不免有些畏缩,明知毫无用处,却仍旧死力挣扎起来。这景象看在那行刑官眼中,便真如困兽之斗,很有几分玩赏的意义,冷冷看了好久,直到他力竭而衰,才自鄙人了一根针出来。
那行刑官说着自去清算那些银针药水,清算结束,叫来几个厂役,将陆文远摁到床上绑住,一层层剥去衣服。
次日,那行刑官又差人来提陆文远。陆文远早有筹办,先从牢中地下择了一小团干草放入口中,暗中含住,才跟着来人往密室去了。
那行刑官只当他晕畴昔了,从桌上取来一盏凉茶,抬手便泼在了他脸上。陆文远被一激,微微抬了抬眼皮,还没攒足力量持续挣扎,却见行刑官一改方才赏识玩味的神采,正拧了一双浓眉瞪着本身,连银针都不再下了。陆文远内心一动,强忍着膝间剧痛,持续挺住不动,那行刑官便更加焦灼起来,又倒了一杯凉茶泼到了本身头上。陆文远这才抬开端,重新挣扎喊叫起来,公开里却留了一用心神,时候重视着他的神采,公然见他伸展了端倪,手中的银针也更加暴虐刁钻地扎了下来。
陆文远紧咬着口中的干草,刚强不发一声,那行刑官却只想要他开口,更加精密地下了针去,还不时调剂针的角度深浅,以求更大限度地刺激骨骼筋肉。
陆文远只觉一阵激痛传遍满身,连心神都为之恍惚,全部腰部以下都没有了知觉,伤处却疼得如同要被拦腰折断普通。
陆文远跟他走了一段,本来还满心绝处逢生的高兴,到了门口,却游移起来,垂垂顿住了脚步。
赵咏宁道:“对,严大人也和我与傅大人提起过。这银两上的‘赈’字,是银两收回去的前一夜他奥妙找银匠烫上去的,因为时候不敷,只烫了一批,混在那两百万两银子当中,只为为将来事发留下证据。现在范哲甫的狡计被你撞破,他若已发觉银两有异,定已开端销赃,而将这些银两脱手最快的体例,就是经过他部下的堆栈。我与傅大人已暗中派人留意京中各个堆栈是否有带‘赈’字的银两流出。”
如此一天下来,只觉身心俱疲,回到牢中,受过刑的处所犹自疼得短长,满身直如瘫了普通转动不得。昏睡畴昔之前,陆文远昏黄地想到,本身如许下去,真不知还能撑上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