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相共凭栏看月升
冬夜里酷寒的气味叫品德外复苏,夜天凌独安闲门口站了会儿,方才回身入府。回了书房将几件政务一理,想起方才卿尘暖暖的叮嘱,嘴角不由一挑,抬手重拂,燃烧常常彻夜长明的灯烛,便往落远轩去了。劈面见晏奚抱着个金铜暖炉过来,剑眉微蹙:“这么晚了干吗?”
两人出了书房,夜天凌牵着卿尘随步王府。虽是夜里,卿尘却因是第一次来此,心中尽是猎奇,借着月光细细打量。
卿尘抬眼打量这间书房,清简利落没有一件多余的安排,手边面前多是书卷,整齐地摆放着,却让人看着舒畅,唇角展开一韵含笑:“如果有张琴便更好了。”
夜天凌不语,却看定了她,通俗瞳人尽是研判。
卿尘微一侧头,语气中不觉带了几分幽柔:“看得清楚,今后便记得清楚。”
夜天凌负手身后,傲然一笑:“不远了,不出十年,必叫天朝内政腐败,四陲安靖,如此方才称心。”
“快吗?”夜天凌冷锐的嘴角挑起笑意,“本是想下月,只是天刚回暖,怕你冷着。但如若再今后延,保不准便错过这府中花期了。”
夜天凌低笑一声:“今后有的是时候看。”
“好。”夜天凌淡淡道,“这窗外种了一片湘妃竹,雨后最是清爽。院里是兰花,本来只要大雪素、小雪素两品,厥后每年添种,又多了文心、交鹤、桃姬、银边大贡、瑞玉水晶好些名种,本年还植了一株珍品梅瓣寒兰,一株落叶三星蝶,却不知你会不会照看?”
夜天凌想了想道:“‘春雷’或是‘一池波’,喜好哪张?”
那么柔嫩的声气里,话语却非常笃定,每一个字都带着夺民气魂的力道。卿尘心底微微一烫,这眼神、这话语、这度量,老是在忐忑苍茫的时候,让那一抹四顾彷徨的灵魂安宁地落入暖和。骚动尘凡来去,六合长河无尽,与他联袂,便好笑对此生,艰巨险阻亦无惧。
夜天凌眉梢一动,悄悄看了看那铜炉,身边寒夜也似融融,只觉一道暖意落入心间。见晏奚满眼似笑非笑的喜劲儿,沉声道:“话这么多。”负手前面走了。晏奚赶紧跟上,却见他冷惯了的唇畔漾出笑意,凌王府中有些甚么变了。
夜天凌眸底含笑:“不日皇祖母便从宣圣宫返来了,你说,四月可好?”
却不知为何,心底深处那份拘束微微一顿,叫她心神微乱,胶葛难言。或许终是错了,统统当真是梦,因在梦中,方得如此荣幸,近乎完美?
因不能久待,只一会儿卿尘便该回宫了。夜天凌亲身送她出府,车轮方动,俄然青布垂帘被纤玉般的手指挑起,卿尘悄悄叫了声:“四哥。”仿佛有甚么话要说,但终究还是只淡笑了下:“早点安息。”
卿尘泠泠如山泉的眼波似笼了月色,樱唇轻启:“看你。”
卿尘眸光一黯,内心竟生出些许惊骇:“若没有呢?”
晏奚笑着将暖炉递来:“郡主来时叮咛说,殿下明天在雪地里跪了大半日,怕伤了膝盖,早晨要暖着点儿,别落下病根。另有,这是郡主给的药,说是化瘀祛寒,殿下今晚得用上才好,要不他日郡主问起来,我们如何回话?”
似已见兰庭芳香,葳蕤生姿,卿尘忍不住往窗前走了几步:“届时春来,你便看着就是。”
卿尘道:“听你如许说,真叫人有些等不及想看他们各展才调的那一日呢!”
卿尘秀眸清远,盈盈如深湖潋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是深夜也难掩的锋芒。抬首见他意气飞扬的端倪,一颗心便被这沉敛的霸气深深圈住,隔了万世千年轻柔牵涉,多少循环寻觅,多少姻缘必定,今后再也摆脱不得。
全部王府阵势高起,重院深藏,格式层进,一时那里看得过来。夜天凌带她缓缓安步,一向走到开阔的前庭,几株老梅遒劲清疏,落了点点寒香,雪也压不住。水磨青石高山之上,嵌着一道碧玉镶金中轴线,映着雪光深切府中。
“你不知,我是谁。”卿尘有些茫然隧道。
夜天凌见她入迷,问道:“在看甚么?”
清光流转,轻柔一缕浅笑印上唇边。寒梅暗香浮泛,悄悄在月中绽放开来,盈了满庭清芳。
卿尘笑着,轻柔应道:“好。”
夜天凌带着她回身面向窗前:“放在这儿可好?”
“我们方才是在四学阁,府里的册本画卷都收在那处。这边连着我常日里练剑的处所,今后是落远轩同漱玉院,里进院落多了,我也并不常去,只这两处,一处高畅一处平静,倒是不错。另有,”夜天凌抬手沿着中轴线指去,眼中敛了沉远锋锐,绝顶一幢修建立在重阁正中,“那是天机府。”
卿尘随便答道:“一池波,传闻清韵朴素,想来当是甚好。”
夜天凌身上洁净暖和的气味刹时包裹了满身,她只觉心一跳接着一跳,潋潋滟滟地出现波纹,连呼吸都不由屏住,只和顺地靠在他臂弯,动也不能动。
帘落,掩住了那清澈容颜,马蹄声轻,消逝在夜色深处。
夜天凌抬手滑过她入鬓细眉,迷蒙凤眸,又沿着挺拔鼻梁按上柔唇,苗条的手指悄悄一勾,托起她小巧的下颌。淡淡夜色中深寂的眼波一如瀚海,星光灿烂般闪了几下:“你谁都不是,你只是我的女人。”
“那便是天机府?”卿尘道。
屋中没有一丝声响,烛光也似醉人普通,轻柔谛视着这一对璧人。夜天凌悄悄环着卿尘,一缕如兰暗香本身畔幽幽绽放,叫民气神俱醉。他悄悄将手覆在她手上,十指相扣,握紧了相互。
夜天凌眸中似有精光闪过,慑民气魂,黑夜中那道金底碧玉中轴线寒光模糊,直伸向目所难及之处:“现在莫先生能来,更是如虎添翼。我天机府中文有文才,武有武将,便如杜君述之傲慢,陆迁之清傲,底下都是一腔赤忱热血。有朝一日,这些人都将为天下之栋梁,天机府亦必如太庙高堂,备受后代之钦慕。”
虽只两字轻语,却低低缭绕耳根,化作深浓盟誓,夜天凌低声道:“看得这么入迷?”
卿尘愣了愣,却俄然明白他话中之意,四月,那不就是再下月了?螓首微侧,玉光亮暗,盈转几分娇羞:“这么快?”
夜天凌立在门前,含笑点一点头:“好。”
“喜好这儿吗?”夜天凌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卿尘悄悄一笑,抬眸娇嗔地觑他,心底倒是柔情万分。夜天凌伸手挽了她纤腰道:“跟我来。”
“不错。”夜天凌道。
卿尘看着杜君述等人出了门,未及回身,便被一双固执的手臂圈在怀中。
卿尘看着那仿佛并不起眼的楼阁,那个想到在那边,堆积着统领风骚的良才贤士,储藏着天朝乱世的复兴,驭人谋心,他是得其术而用之以道啊。她微微一笑:“尽在此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