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曲悠悠前缘定 烟波江上寻路难（一）
奉五娘忙过来递上孩子责怪的瞪上柳敬祖一眼，这才同柳敬宗道，“别听你哥的，我们也只刚到。快瞧瞧你的孩子吧，多俊。这个是大的，小的阿谁还在房里呢。不过现在你还不便利出来，且同我们一样，先在内里等等吧。”
“我晓得。”柳敬宗叹了口气，却仍然兴趣不改，眼睛尽管直直的盯着那扇掩着的房门，“我晓得……”
就在昨夜，那家金铺里俄然遭了贼，一对打造好的长命金锁也就没了下落。
柳敬祖的眼色蓦地一暗，不免劝道，“敬宗，你莫忘了，这两个都是女娃……”
――篇如梦令
有没有大事产生柳敬宗是不晓得，只不过这连缀的大雪落了下来，买卖场上的事情一下也就淡了很多。柳敬宗这日立在院里，望着墙头皑皑的白雪，思路蓦地飘到那悠远的都城，这般皑皑的白雪，好似在促使柳敬宗去回想那些不快意的年初。
“但是柳某也只是略备了小菜，当不得如此大礼。”
正此之时，突有一羽士化缘而来，赖在门口不肯走。本来是个喜庆的日子，柳敬宗也不想触了霉头，忙让叶焙去拿了一套洁净的素衣，另请了那道人用饭。饭毕，那道人俄然取出一个布包过来同柳敬宗道，“贫道方才从贵府主子口中得知，本日竟是柳老爷你两位令媛的百日宴，贫门路过宝地，承蒙柳老爷照顾，无觉得报，手里也只要两个小玩意儿说得畴昔些，还望柳老爷收下，权当是贫道筹办的贺礼。”
叶焙委曲道，“那金铺老板自知罪恶，有力了偿，一早便卷了铺盖跑了，我也是没比及他过来交货，派人畴昔探听了才晓得的。”
柳敬宗大惊失容，怒道，“昨夜里的事情，如何不早点奉告。”
那羽士只道，“人间又哪有那般对等的事？真要计算反倒没了情味。且滴水之恩还当涌泉相报，何况这一饭一裳？”
“小的阿谁呢？”奉五娘问。
“就叫纯香。”柳敬宗顿了一顿，“你们闻闻这满园的婢女，又清又冽，我也只盼着这两个孩子长大了，能如这梅花一样，高洁端庄。”
吟罢又自嘲般的笑笑，正欲去采下两枝寒梅，突见得小厮叶焙急冲冲的跑来，兴冲冲的便道，“老爷老爷，夫人生了，是对孪生姊妹。”
这一年新年刚过，杭州城里俄然落雪纷繁，连缀的大雪一下就是三日，为温婉的杭州平增了几分肃杀之气，这还算不得奇，更奇的是，城里已经落败的梅花竟然又重新开了一次，大家皆道天生异象，当有大事产生。
柳敬宗“哦”了一声，忙问，“小蝶她没事吧。”
那羽士只道，“相逢便是有缘，这对金锁留在我这里也是无用，倒不如赠与有缘人，也算是贫道修了一点善缘。”
“人道寒梅不染埃，多情香自苦寒来；谁知傲梅也争春，守与暮雪两度开。”
柳敬宗摘花的手一顿，惊道，“生了？如何竟没人来告诉我？”
叶焙只道，“夫人此次出产来得俄然，之前也没见得甚么征象，以是没来得及过来禀报老爷。等我收到动静的时候，那些婆子都说已经生了。”
瞥见墙角寒梅数点，柳敬宗忍不住吟哦道――
昨日爱憎重重，目前都付鸿蒙。是非那个省，寄予东风堪懂？皆空，皆空，不堪一场痴梦。
柳敬宗中年又添两个女儿，也不知是不是受那日的婢女所传染，自打两个女儿出世就一向兴趣勃勃的筹措着两个女儿的事，乃至还特地命人去打造了两把长命金锁，筹办在这两个女娃百日宴时，亲手为她们戴上。统统事件俱都摒挡安妥，到了百日宴的这一天，柳家摆好了席宴接待来宾，正行宴间，小厮叶焙俄然仓促的跑来对柳敬宗私语道，之前命人打造的那对长命金锁竟然临时出了岔子。
柳敬宗听言再不担搁，三步并作一步的赶到后院去，远远地便听得三姑六婆的笑声，一进院落，便见得柳敬祖的老婆奉五娘正抱着个女婴逗呢。柳敬祖自坐在一旁悠悠的喝着茶，见着柳敬宗进了院，柳敬祖不免怪道，“你这半日都到那里去了，媳妇出产这么大的事也没见你的人影，我和你嫂子的脚步都比你来得快。”
柳敬宗乍见之下大惊，推让道，“如此宝贝，使不得使不得。”
“好，好！”柳敬宗走动两步道，“这两个孩子都是出世在大雪天，那么大的这个便叫纯雪吧。”
柳敬宗接来翻开一看，恰是一对做工精美的金锁，只是说是金锁也并不全像，这对锁似金非金，触手处暖洋洋的一片，明显不是平常物什。更可贵的是，这对金锁上的图案正而对应着两个孩子的名字――一个上面刻着雪，一个上面印着梅。
柳敬宗见他果断，也只得作罢，又叮咛了人拿了些银两赠与这道人，谢过他的美意。那道人笑笑接了，自拂袖而去不提。
天启年间，魏阉反叛，使各色小人得志，沆瀣一气。强权之下，朝堂之上再莫敢有出声者。柳敬宗拼却半生，好轻易博的个二甲传胪，庙堂之上得来一官半职，只因一时意气，生生就义了宦途。
“统统安好。”奉五娘道，又见柳敬宗摆布闲逛个没完，蓦地动机一转，因道，“既然等着也是等着，不如先给她们想个名字吧。”
柳敬宗头疼的扶额，只得告诉叶焙干脆去找点别的物什来做两位蜜斯的百日贺礼。
他再次反复了一句，亦不知这话是要讲给谁听。
柳敬宗心灰意冷之际，就此弃仕从商，偿还杭州故乡。其兄柳敬祖又是个机警人才，能说会算，夺目无能。正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在二人的联手大力之下，不久柳家家室显达，而后几年更是成为杭州城首屈一指的商贾之家。
柳敬祖砸吧砸吧了嘴，到底只猛地喝了一口热茶，不再说些甚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