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双凤奇缘(26)
土元帅叮咛扎下营盘，全军埋锅造饭。金浑独坐帐中，角楼正打半夜，尚未安寝，点了两支大烛，放在桌上闲看兵法。只听得一阵暴风乱响，好不怕人，那风刮进帐中，把桌上两支大烛几近吹息。现在土元帅看书也辛苦了，伏在桌上，似睡非睡，但见暴风过处，俄然外边走进两个幽灵，一男一女，土元帅梦中定睛一看，却皆认得，男的怎生打扮？但见他：
话说土金浑梦中被李陵一剑砍来，躲闪不及，跌在地下，只叫：“我命休矣！”吓出一身盗汗，惊醒南柯，连称奇梦。耳听角楼正转四更，暗想：“此梦乃不祥之兆，欲待退兵，又因王命在身，不能自主，欲待进兵，又怕于身倒霉，事出两难。”想了一会，道：“存亡皆由天定，梦境何足为凭？”仍在桌上打了一盹。未及片时，天气已明，土元帅也不对众将提起梦中之事，只叮咛众军起营。一声令下，炮响三声，众军号令，拔寨起行，离了黑水河地界，一起旗号招展，马不断蹄，兼程而进。
§§§第七十一回土金浑犯境雁门
说罢，将枪一摆，把马一催，追将下来。好笑哈虎，被老将诱哄，一赶足有十几里下来，猛听得三声炮响，喊杀连天，伏兵齐起，吓得哈虎，情知入彀，要回兵也不及了。左有陈希一支人马挡住哈虎来路，右边郭武一支人马，挡住哈虎归路，把三千番兵冲做两截，四周八方都是汉家兵将，围住哈虎。李广又将兵杀回，哈虎一人，纵有通天本领，怎敌三位豪杰？只杀得马仰人翻，浑身盗汗淋淋，心内镇静，要杀出一条血路逃脱，走到西边，撞见郭武，杀了一阵，难出重围；走到东边，遇见陈希，杀了一阵，又被杀回；赶到中心，冒死杀出，又遇见老将李广，那大刀砍下来，非常沉重，难以抵敌。再看看部下三千番兵，被汉将杀得七零八落，只叫：“我命休矣！”话犹未了，心内一慌，手中枪一松，早被李广一刀砍下，只听“扑通”一声，未知哈虎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有仇不报非君子，仇报一时是小人。
女的怎生打扮？但见她：
腰悬宝剑叮响，汉室忠良叫李陵。
乞救兵二王挂帅诗曰：
再表番丞相卫律，因番王为了昭君一个女子，不念有功之臣，杀了他教员毛延寿，久已挟恨在心，后见昭君投河而死，未曾报仇，只叫：“便宜这贱人了！”又想：“番王如此薄待功臣，也要播弄他一番，方出心头之气。”想了一会，计上心来：“必要如此这般，好让某家坐观成败了。”想定主张。那日到了番王早朝，出班奏道：“臣启狼主，想狼主九代相传，把持北方，皆因误听毛相献图取美，乃至损兵折将，耗花赋税，又将海内税簿、库内珍宝，并降书降表，献与天朝。若昭君娘娘活着，得伴狼主，也还值得，谁知哄诱十余年来，用尽倾国之财，只顾完她节操，投河而死，反使狼仆人财两空，岂不成恨！就是臣等，心亦不能甘服，吾主可速速点将发兵，杀到汉朝，讨取国宝，以洗前耻，望主准奏。”
番人忽又起兵戈，只为兵骄可何如。
一胜当中防一败，逞强自惹是非多。
出了皇城，过得几个大村落，方到芙蓉岭上，又是三声炮响，兵将团团围住坟茔，汉王与新后下了御车，同到坟前。早有内侍摆下祭礼，两旁细乐齐奏，汉王亲身施礼，祭奠昭君，文武百官亦皆下拜，国丈伉俪也来拜毕，方是娘娘向进步酒，跪倒灰尘，哀哀思哭，叫声：“姐姐，不幸你红颜早丧，抛下年青妹子、年老双亲，举目无亲，倚靠何人？在生未见姐姐之面，只好身后年年来上坟，以尽妹子之心。”说毕，拜而又拜，哭而又哭，世人在旁，无不下泪，汉王也不免苦在心头，反来安慰，亲把龙袍代新后拭泪，一面叮咛就此起驾回朝。旨下，又是三声炮响，世人候圣驾娘娘上辇，一起保驾启程，恰是：
来到阵前，把马一催，大呼：“南蛮快来领死。”李广在阵门下一见，就命郭武出马。两军对阵，并不答话，各持兵器交兵，一来一往，斗了三十回合，两面越杀越有精力，不见胜负。好个郭武，悄悄使起花刀之法，前六路、后六路、左六路、右六路、上六路、下六路，共是六六三十六路，只见刀花，不见人影，杀得孙云双目俱花，只听郭武大吼一声，把个孙云太阳魁首一刀砍落在地，顺势招动本部人马，赶杀番兵，杀得天昏地黑，哭喊连声，只听得军中鸣金，方打得胜鼓回兵。李广驱逐进关，一面摆酒贺功，一面犒赏全军，不表。
虎头燕颔多威武，曾斩海中出水蛟。
凤翅盔甲披锦袍，提刀上马逞英豪。
左一队，青灯号，先行哈虎；右一队，黄灯号，吴銮将军；中一队，红灯号，土大元帅；前一队，白灯号，大将孙云；后一队，黑灯号，乌龙杨霸。共五队，纷繁走，整肃严明；石庆真，督营哨，中军护佑；石庆龙、石庆虎，运粮先行；五色旗，来招展，灿烂日月；兵十万，多雄猛，大小全军；左将摧，右将赶，如龙如水；后兵起，前兵走，似虎奔林；行一程，过一程，如同风送；过一岭，又一岭，比如腾云；日夜赶，行得快，不辞辛苦；早来到，黑水河，落日西沉。
卷八
看来倒是昭君女，彻夜因何到帐中。
那日正走之间，忽见探子报导：“启禀元帅，前面已离雁门关不远了，兵不成进步，请令决计。”土元帅闻报，传令大小全军，就此背景安营。一声令下，又是火炮三声，扎下营盘，埋锅造饭，歇军一日。次早升帐，便问：“哪位将军前去打关？”有吴銮回声愿往，土元帅道：“将军可带领五千人马，前去打关，谨慎在乎。”吴銮口称得令，坐马端枪，带了番兵出营。一马冲相称前，大呼：“守关军士听着，俺奉狼主之命，前来讨取税簿珍宝，还要尔主年年进贡我邦，方免尔等一死，如有半字不肯，俺就突破关门，管叫鸡犬不留。”守关军士传闻，飞星报知李元帅，李元帅闻报，大吃一惊，道：“这番狗又来犯边，怎生是好！”仓猝添了兵丁，将各隘口紧紧死守，任他叫骂，只不出战。吴銮骂战一日，不见关中一将一兵出来会阵，只得忍气吞声，回营缴令，不表。
且言李元帅，见兵临城下，赶紧写表申奏汉王，请发救兵，打发差官飞马进京，送达表章，真是不分星夜，赶至都城，到了兵部登记。兵部晓得边关告急军情，不敢迟延，一见汉王未曾临朝，就将本章送入宫内。有守宫寺人接到本章，进宫呈与汉王。汉王接过，细细一看，吓得面如土色，骂声：“番狗，真不是人，敢欺我朝贫乏能人，又来犯边，何太无礼！”皇后道：“既是番人无礼，不为师出知名，待哀家前去征番，杀他一个片甲不回，方知天朝的手腕短长。”汉王叫声：“御妻且慢，待寡人登殿，与众文武商讨，再作事理。”
话说赛昭君见汉王劝她不要征番，便道：“圣上既说兵少将稀，必要广积粮草，练习精兵，当时不消名流大将，等臣妾一人杀入番邦，不把番邦踏为高山，誓不回兵。”汉王又带笑相劝道：“梓童，且将出兵的话丢过一边，等彼若犯鸿沟，再领兵征讨不迟，若不犯鸿沟也可恕他，孤和御妻且欢愉几年，不要将此事挂记。”叮咛宫娥：“取酒来，快敬娘娘的酒。”宫娥承诺，捧着金樽，斟上香醪。娘娘见汉王敬她的酒。赶紧站起，接过酒来，只得服从，不敢出声，将酒饮罢，又转敬汉王。汉王又叮咛歌女吹弹歌舞，以助酒兴，只吃获得更深尽欢而散，不表。
一起正行之间，早到东京皇城，兵扎教场，汉王与娘娘进了午门下辇，叮咛文武各回衙门理事，国丈伉俪告别，娘娘也不苦留，回他府第不表。
旗开五色分前后，甲亮八方惊鬼神。
不动兵戈恤万民，当明天子正存仁。
且言番将，打关几日不下，心中甚是焦灼，忽见那一日凌晨，关上扯旗放炮，开了关门，闪出一支人马，就是老将李广，催动行兵，抵营讨战。早有巡番报知土元帅，元帅见南朝李广久不出兵，本日讨战，悄悄生疑：“必然关中救兵到了。”马上升帐，令前锋哈虎，带领三千人马，出营割取李广首级缴命。哈虎承诺上马，领兵出营，一马来到阵前，高叫：“南朝有不怕死将官，快来会俺。”李广传闻，横刀痛骂：“番狗屡犯雁门，甚是无礼，还不上马领死，等候何时？如有半字不肯，定杀你片甲不回。”哈虎听了李广一番言语，急得两太阳冒出火星，也不回言，提起长枪，恶狠狠直刺李广门面，李广用刀架过，一刀砍来相还，哈虎用枪架过，一来一往，战了五十回合，不分胜负。好个哈虎，枪法精美，分出五花八门，刺上刺下，眼捷手快，李老将刀法也不弱于哈虎，只为心上有计，用心卖个马脚，大呼不好，带转马头，拖刀败走，高叫：“番将休赶，本帅战尔不过，明日再决胜负，赶来不算豪杰。”说着，催马败将下去。哈虎不知是计，大呼：“败将还不上马授首，往那里走？本先行来取你的命也。”
马啸平坡飞骥足，兵穿山岭似雷鸣。
凛冽威风戴将巾，甲是黄金罩满身。
§§§第七十回汉王懒征北地
话说番将哈虎被李广一刀，连肩带臂砍于马下，现在汉将趁着得胜之兵，乱杀番兵，杀得血流成渠，尸横遍野，只剩了一千败残人马，吃紧败进营中，报与土元帅晓得，祸事不小。元帅闻报，大吃一惊道：“如何说？”败兵禀道：“启元帅，哈将军与李广交兵多时，李广用诈败诱敌之计，被他前后埋伏，二将截住攻杀，我兵一时退后不及，哈将军被李广斩于阵前，折兵二千，请令决计。”土金浑闻报，由不得气冲斗牛，便问：“帐下哪位将军，前去与哈虎报仇？”只见一将挺身而出，口称：“元帅，末将愿往。”元帅一看，乃是部将孙云，即令孙云带领三千番兵，出营交兵，叮咛谨慎在乎。孙云得令，上马出营，怎生打扮，但见他：
单言皇后陪着汉王，到了宫中，早已摆下酒筵，皇后陪了汉王坐定喝酒，合法酒至三巡，汉王带笑叫声：“梓童，孤看你身子多么软弱，因何上辇不消相扶，捷快如云？”皇后道：“臣妾虽系女流，不但上辇如此，并且骑马更快，自幼从学仙女，习成十八般技艺，布阵行兵，件件皆能，臣妾要办理去征番呢！”汉王笑道：“那番王久已归顺天朝，又未曾无端犯边，何必然要去征他？未免出师知名了。”皇后道：“陛下怎说是出师知名？可爱番邦逼得姐姐残生丧命，不灭番邦，姐姐之仇不报，臣妾之心不甘！不是臣妾夸口，一任番邦百万雄兵，叫他来一个，死一个，杀他个片甲不回。陛下呀，这段仇恨。臣妾未进宫中，已恨如切齿，日日思惟，要杀番人，上洗国度之耻，下报姐姐之仇，常言道：为人不把仇来报，枉活着间走一遭。明日臣妾就请旨起兵征番，望吾主准奏。”汉王听了皇后一番言语，只是点头，反安慰道：“梓童不要性急，想朝中多少豪杰大将，常日蚀得大俸大禄，总怕出兵。似梓童一个荏弱女子，一起风霜雨雪，吃辛刻苦，万里迢迢，孤怎舍得梓童前去？兵马一动，残害生灵，孤心不忍，况我国粮草未曾充沛，难以出兵。梓童一心要报姐仇，且等待国库充盈，各处再调雄兵，任凭梓童挂帅征番，包管一举胜利。现在兵微将寡，不要前去肇事。不是寡人怯懦，常言：识时务者，称为豪杰；能见机者，便是高人。梓童请三思之。”皇后传闻，暗笑汉王这等软弱，还治甚么天下，管甚么万民，怪不得番王屡欺中国了。想罢，未知怎生答复，且听下回分化。
女的前走，男的后走，跟着一阵暴风，进了牛皮帐内，只见昭君杏眼圆睁，银牙乱咬，指着上面骂声：“匹夫好多事呀！想当初你到天朝，妄献番诗，汉王仁厚，未曾斩你，你就该知恩报恩，反将大言惑弄你主，无端兴动听马，逼取哀家，方才罢兵。只不幸李陵被捉，屈死于番邦；彭殷中炮，死于非命，百花中箭，李虎阵亡，以及老将失守雁门，中国多少豪杰大将俱丧，你等高山惹刮风波，死的死，伤的伤，岂不成恨！就是哀家，我约番王三事，取他税簿宝珍、降书降表等件，下邦也应奉上邦之税，这是君臣大礼，如何尔等又生歹念，起兵来寇雁门？一不思天朝既献哀家，也算输服尔邦，哀家全节而死，不与天朝相干；二不思汉王未曾兴问罪之师，尔等反逆理犯上，天亦难容；三不思生民涂炭之苦，又要起兵伤害生灵，怕只怕尔等恶贯充斥，少不得天朝自有能人，杀你片甲不回，本日仇敌相见，哪肯相饶？”叫声：“李将军，快将此贼分他两段。”李陵承诺，拔出宝剑，喝声：“番贼看剑。”吓得土金浑大呼：“我命休矣！”一跤颠仆。未知死生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番主思夺国宝诗曰：
怪他无端生嫌隙，逼动烽烟起战尘。
一顶珠冠头上戴，宫装着体美娇容。
番王不知卫律公报私仇之计，反点头道：“卿言是也。”便问两班文武：“哪位卿家，代孤征南，讨取国宝？”说话未了，闪出土金浑，拜倒灰尘道：“微臣愿往，狼主可付臣十万大兵，百员战将，不将南边杀得并无敌手，使汉王年年进贡我国，并取国宝还朝，臣亦不再见狼主了。”番王闻奏大喜。正叮咛杀牛宰羊，大摆筵宴，代土卿饯行，忽见左班中闪出一员大臣，连叫：“不成。”番王近前一看，乃丞相娄里受也，只见他俯伏金阶，口称：“臣有短表，冒奏狼主：想我邦进贡天朝，业已丰年，只因天朝逃臣毛延寿挟他私仇，来到我邦，一言唆动狼主，本是我邦惹起兵器，天朝已将昭君娘娘献出，也算与我邦联和，只奈昭君娘娘本性坚毅，不肯失节，哄我狼主一十六载，赴水身亡，却与天朝无干；况我邦比年交战，损兵折将，却也很多，国帑赋税，又因浮桥一造，用去多少，海内空虚，何必又去再动兵戈，结冤成仇，伤害生灵？望狼主停息此旨罢。”
§§§第七十二回报宿仇老将施威
说罢起家，别了皇后出宫，马上登殿，宣召一班文武。朝参已毕，便将番人犯境之事前宣一遍，后问：“哪位卿家代朕领兵平番，得胜回朝，加封进爵。”问了三声，无人承诺，恼得汉王心中大怒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本日国度事情，一个个袖手旁观，不能代朕分忧，要尔等何用！一概罢免出朝。”汉王正在发怒，右班闪出两个执殿大将军。一名陈希、一名郭武，一齐跪下奏道：“圣驾不必忧心，可爱番王欺负我朝太过，臣等鄙人，愿领兵前去，只要雄兵十万，各分五万，星夜赶到雁门，两路夹攻，杀他个片甲不回。”汉王闻奏大喜，各赐御酒三杯，金花两朵，加封为扫北摆布大将军。陈希、郭武二人谢恩，汉王回宫，文武各散。
狭路相逢能等待，何愁宿恨却难伸。
他二人到了教场，点起雄兵十万，放炮起家。出了皇城，一向来到芙蓉岭，陈希分兵五万，向东而去，郭武分兵五万，向西而去，总在雁门会齐。他们兵虽分在两路，限定时候，以一月为期，俱在雁门，兵合一处。进了雁门，将人马扎下营盘，来见李元帅，元帅忙出来驱逐。二将进帐见礼，分宾坐定，大师商讨出战之策。李广道：“番将攻打雁门，每日骂战，被我死守不出，只等救兵到来，方好开兵。现在二位将军到此，天赐胜利，只消我明日一军出战诱敌，诈败下来，二位将军两旁埋伏，凸起夹攻，断他归路，不怕番人不授首疆场。”陈、郭二将道：“老将军之计甚妙，明早我等听令。”李泛博喜，叮咛摆酒，与陈、郭二将拂尘，一面犒赏来军，不表。
番王未及答复，土金浑大呼一声道：“娄丞相何太怯也，长他邦志气，灭本身的威风。想我邦税簿珍宝，进贡天朝，为的昭君娘娘，在时恤情，今娘娘已死，另有甚么交谊？倘若不征讨国宝回朝，使他邦闻知，岂不笑狼主软弱了？臣若领兵前去，包管一战胜利。”卫律也一旁奏道：“土将军之言极是，狼主尽管放心，休听娄丞相愚腐之言。”番王遂不听娄里受所奏，当殿赐了土金浑三杯皇封御酒、两朵金花，加封为征南大元帅，“任卿到教场遴选良将精兵，俟功成返国，再加升赏。”土金浑领旨谢恩，退下殿来，出得朝门，下了教场，点齐步队，军令三申，放了九个烽火，催兵启程，出了番城，一起好不威风，怎见得，但见那：
汉李泛博破番兵诗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