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丝丝凉意自心底涌起，颜惜月颤声道：“师尊……萦歌她，还在森罗塔底？”

颜惜月抿紧双唇，眼中闪现泪光。

清阙嘲笑：“倒是直截了当！先前的事情我还未找你实际，你却又明目张胆前来闯山。可真是将我玉京宫不放在眼中？！”

他没有直接答复，只是谛视动手中的线香红光，“去请师伯前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只出去了一会儿，就没了踪迹。”夙渊顿了顿，看着清阙道，“能透过我的结界，将她如此等闲带走的，只怕这世上并无几人。”

颜惜月怔然：“那如果，不胜利呢？”

“那你干甚么不敢闯？”

他嘲笑一声，拂开雪青帘幔：“为师早就筹办安妥……只不过，这最后时候还需你来稍稍着力，当然，也离不开那条妖龙。”

夙渊敛容道：“是我。”

殿内响起了钟罄声，清阙接太小弟子递来的线香，低着视线道：“皆在预感当中，他越是忿忿不平，越是如我所愿。”

清阙早有预感，点头叮咛湖边其他弟子守在四周，随后便往前山而去。

夙渊还未走到半山，腓腓就委曲地趴在石阶上不肯走了。“嗷嗷，就如许分开了吗？找都没找一遍！腓腓不信赖！”

*

夙渊横斜着眼睛看它，“我何曾怕过别人？”

他义正言辞，不怒自威，颜惜月瞠目结舌，半晌后才道：“师尊给了我重生的机遇不假，但是我现在晓得了本身灵魂由来，甘心萦歌当初单独远去，也不但愿她回到洞宫山，最后还惨死在塔内……”

“我自有安排，莫非非得亲临昆仑才可晓得产生了何事？！”清阙眼中怒意渐起，“颜惜月涉世未深，修为尚浅，跟着你妄自下山却无端失落，你可觉惭愧？”

有人渐渐走到近前，隔着薄薄的帷幔看着她。

“……”他无话可说，心中自是郁结。

“不会再被打搅？师尊就是筹算要将她的残魂永久囚禁下去吗？！在那暗无天日的处所，和无数妖妖怪怪的元神关在一处……她为了你支出统统，可你却夺去她的内丹，还要让她永久不得循环？！”

真阳殿门缓缓翻开，清阙踏入其间，身边的弟子转头望了一眼，担忧道：“师尊，这妖龙上一次就大闹飞石峰，弟子见他固然拜别但心有不甘，只怕……”

夙渊哑忍低眉，道：“那一次是我莽撞行事，还请真人谅解。但本日到此只为寻觅惜月下落，并无不敬之意。若我真将玉京宫看轻，便不会自庙门而入，特来求真人赐告。”

“我是怕……”他愠恼起来，“与你说了也不明白。现在天气已亮，我们硬闯的话过分鲁莽，你见机地跟着我不准乱叫，我与你隐身出来悄悄查探。”

清阙振袖，怫然道：“妖龙，你将我门徒掠走又不好好守着，现在丢了惜月竟还敢来玉京宫寻人。我克日来始终在山上修炼，又何曾分开半步，岂会不声不响地把惜月带回？！”

“嗷嗷，腓腓感觉惜月就在山上！”腓腓愠怒地瞪大眼睛，身上的绯红华彩忽隐忽现。那些弟子见状一惊，不由手握剑柄，夙渊却一言不发，回身便往下行去。

“甚么？”她惊诧，不明白清阙究竟是何企图。

清阙看着她，目光冷寂：“你年幼时身染沉痾，我才想到萦歌的灵魂恰好能换回你的生命。但如果将灵魂全数移入，你醒来以后便有了她的统统回想。你感觉那样的本身，还是本来的颜惜月吗？真正的颜惜月已经死去，而你情愿复苏以后就变成别的一小我？我为你着想，才将她的灵魂分裂，剔除了存有影象的那一部分，其他的都给了你！我在你身上所花的苦心，你竟不知珍惜！现在长大成人，却反过来振振有词地究查我的畴昔？！”

“他本是应龙以后，本性蛮横放纵。只要他再度强闯而入，我们为保门派而与之勇斗，又岂会是以开罪？”清阙微微一顿，又道，“更何况，只要我获得龙睛赤血，修为增加以应天劫，一旦脱去凡身登入天庭……师兄，我们这玉京宫自此以后更能得保三界尊位，何惧妖魔侵袭？”

“说得轻巧，倘若真要将你性命取回，你莫非心甘甘心？”清阙拂袖，侧转了身子，沉声道，“你熟谙的那妖龙，只怕就要来到此地了。”

“师弟此举是否过分伤害？如果一着不慎，恐怕反会为渡劫带来费事……”

他俯身抓起腓腓，训道：“那你还想当着他们的面冲出来？没等你跑一圈，早就被抓起来了！”

此言一出，四周弟子面露惊骇，皆不敢信赖面前之人便是上回吼怒怒飞的黑龙。

不需弟子上前禀告，清阙远远就望到了站在玉阶绝顶的那小我。黑衣寂然，身姿矗立，背后道道金光流转，灿如朝阳。

“我……”

他在心底冷哂一下，脸上却安静。“何人来寻惜月？”

夙渊微微一怔，竟一变态态地温馨下来，拎着腓腓坐在了山岩边。

“……将我说得灭尽人道似的，这是你对我应有的态度？”清阙忽而撩开帘幔，冰莹双目谛视于她。

夙渊前次虽与清阙相抗，倒是以真身显现，现在化为了人形，也只能施礼道：“北溟夙渊，是……惜月的朋友。”

“北溟？”清阙扬起眉梢，“前次震开飞石峰静思洞，将惜月掳走的，莫不就是你？”

颜惜月心头一紧，望着他的侧影，忐忑道：“……师尊，你要做甚么？”

*

他一蹙眉，叱道：“你莫非但愿为师渡劫不成？！”

“嗷嗷，你不是会变龙吗？”腓腓用力挥动两只前爪做出翱翔的姿势，“前次不就找到仆人了吗？”

夙渊皱眉，低声道：“不要随便发话。”

清阙未曾理睬，带领世人朝真阳殿而去。留在玉阶边的弟子寒声道：“师尊已经发话，莫非你竟信不过？”

日出东方，赤霞漫天。真阳殿外庄严沉寂，诸多弟子虽未持剑，却一一列于玉阶两侧，紧盯着从山下而来的年青人。扬着大尾巴的腓腓变回了幼小的身形，跟在夙渊中间奔上玉阶，隔着老远瞥见了先前关押颜惜月的山洞，忍不住叫道：“嗷嗷，仆人是不是在那边？”

“嗷……”腓腓欢畅起来，才叫了半声赶紧捂住了本身的嘴巴。

她想要撑坐起来，可身子竟沉重非常，用尽尽力都没法屈起手臂。颜惜月一阵慌乱，正卯足了劲儿筹办再试，帷幔别传来了轻微的足音。

“龙睛凝集灵力，如果师弟真能获得，那倒真是天赐良机。”清延点头，“哦，对了，到时候要将惜月看管好，免得误事。”

*

“嗷？怕他做甚么？”

他缓缓道：“做甚么？你现在很怕我了？”

“前次是情急无法，我总不能每一次都那样。万一……她不是被带回玉京宫，我还像先前那样乱闯，岂不是更要被清阙鄙夷？”

清阙听了结神采还是安静，道：“师兄，渡劫成果本就无可瞻望，我也只是想要极力而为。那妖龙对惜月执念颇深，此次固然悻悻而去，只要得知惜月还留在山上，他必然不肯放弃。到时候强拼之下，我门派弟子又遭搏斗，难道一场大难？”

“……为甚么如许说？”

一缕轻烟袅袅飘浮，室内弥散着似有似无的熏香气味。颜惜月紧蹙双眉，仿佛还处于恶梦当中，过了半晌才迟缓地展开了眼睛。

“师尊，有人宣称要寻颜惜月。”

“……师尊？！”颜惜月一惊，浑沌的脑海中乍现琐细光影，模糊约约记起了先前在森罗塔内看到的气象。阿谁曾经身染赤色，手持利剑的人，现在就站在帷幔内里，不动声色，让人惊骇。

“呜……”它懊丧地垂下耳朵，蹲在了一边。此时自殿侧行来一群人，走在最早的恰是清阙。白衣紫襟，道骨仙风，虽无兵器在身，周身却天然寒意凛冽，光彩缭绕。

真阳殿的大门紧闭了好久，直至山间钟声再度响起，方才缓缓翻开。玉京宫中辈分较长的数人神采凝重地走了出去，唯有清延留在了殿内，与清阙面对而立。

夙渊微微一怔，诘问道：“真人莫非未曾前去昆仑山？太符观掌门说过，他亲身请你下山寻访……”

他竟然没有震惊，也没有愤怒，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你无需焦急，阴后已死，她不会再被打搅。”

雪青半透的帷幔笼在四周，这里已不是森罗塔底，却又不知到底是那边。

湖面清影浮沉，寒翠空灵，他自无妄阁出来不久，便有弟子仓促赶来。

“我到底如何了？嗯？”他左手一落，帘幔在身后迅疾垂下，雪青的狭小空间内只剩他两人。“如果我真的绝情，又怎会收拢了萦歌的灵魂？我本没有其他诡计，只是不肯让她飘零天涯……近百年的时候里我一向记得她对我的恩典，在这玉京宫中，除了森罗塔又有那边能够安设她的灵魂？阿谁处所只要玉京宫掌门才可进入，只要我身为掌门一日，她就会在我的庇护下度过一天。比及我分开尘凡，我也会将她一同带走，不会让她单独留在那黑暗中！”

“不必吃力了。”他低声说，“在这躺着就是。”

腓腓迷惑不已，可又不能单独留在这里，只能气呼呼地跟着夙渊拜别。

颜惜月听着这冷酷的话语，眼里尽是绝望与愤懑。

“不是你将惜月带走了吗？”清阙皱眉，“如何又返来找她？莫非你未曾庇护恰当，让她不知去处？”

清耽误叹一声：“可惜前次没能将他擒下，反倒纵得他更加尝到了长处。既然师弟有此筹算，我必然令弟子们尽力以赴，只不过……如果真的将他撤除，会否引来上界见怪？”

他却只以庞大的眼神望了她一瞬，便沉默拜别。

她不给任何答复，恐忧的眼神却说了然统统。清阙的眉宇间隐露失落之色：“惜月……可还记得从雪山返来时，我与你同在夜空穿行。当时，我就对你说，或许我已不能再伴随你了。”

清阙道：“我在大家间修行已久，一百多年仓促而过，很快便要迎来天劫。如果能顺利度过，便可成仙成仙，重返天界。到当时，俗世中事与我无关，你要去那里，就去那里。”

“这……师尊莫非有何安排？”

“她？”清阙低眉，望着空中，“倒还是要派上用处的。”

她的手指瑟动了一下，但还是硬声道：“我一向对师尊恭敬万分，但如何也没想到，你竟会……”

“我的弟子，本门自会尽力寻觅，你不必再留在此地。”清阙斩钉截铁说罢，环顾摆布，两侧弟子当即上前做出送客之势。夙渊紧抿着唇站在原处没动，腓腓焦心肠叫喊：“嗷嗷，仆人真的不在吗？那腓腓去那里找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