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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怪妖龙太貌美》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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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如何说福不成享尽?常言道:“惜衣有衣,惜食有食。”又道:“人无寿夭,禄尽则亡。”晋时石崇太尉,与皇亲王恺斗富,以酒沃釜,以蜡代薪。锦步障大至五十里,坑厕间皆用绫罗供帐,香气袭人。跟从家僮,都穿火浣布衫,一衫代价令媛。买一妾,费珍珠十斛。厥后死于赵王伦之手,身首异处。此乃纳福过分之报。

东坡在湖州仕进,三年任满朝京,作寓于大相国寺内。想当时因获咎于荆公,自取其咎。常言道:”未去朝天子,先来谒相公。”分付摆布备角色抄本,骑马投王丞相府来。离府一箭之地,东坡上马步行而前。见府门首很多听事官吏,纷繁站立。东坡举手同道:“各位,老太师在堂上否?”守门官上前答道:“老爷昼寝未醒,且请门房中少坐。”从人取交床在门房中,东坡坐下,将门半掩。

荆公为人至俭,肴不过四器,酒不过三杯,饭不过一箸。东坡告别,荆公送下滴水榜前,携东坡手道:“老夫幼年灯窗十载,染成一症,老年举发,太病院看是痰火之症。固然服药,难以除根。必得阳羡茶,方可治。有荆溪进贡阳羡茶,圣上就赐与老夫。老夫问太病院官如何烹服,太病院官说须用瞿塘中峡水。瞿塘在蜀,老夫几欲差人往取,未得其便,兼恐所差之人一定用心。子瞻桑梓之邦,倘尊眷来往之便,将瞿塘中峡水,携一瓮寄予老夫,则老夫朽迈之年,皆子瞻所延也。”东坡领命,回相国寺。

单看黄州府,余官俱在,只贫乏个团练副使,荆公暗记在心。命徐伦将诗稿贴于书房柱上。明日早朝,密奏天子,言苏拭才力不及,左迁黄州团练副使。天下官员到京上表章,起落勾除,各自安命。唯有东坡心中不平,心下明知荆公为改诗冒犯,公报私仇。没何如,也只得谢恩。朝房中才卸朝服,长班禀道:“丞相爷出朝。”东坡露堂一恭。荆公肩舆落第手道:“午后老夫有一饭。”东坡领命。回下处修书,打发湖州跟官人役,兼本衙管家,往旧任接取家眷黄州相会。

上山时你扶我脚,下山时我靠你肩。

我被盖你被,你毡盖我毡。

东坡为何说这两句诗是乱道?一年四时,风各驰名:春季为微风,夏天为薰风,春季为金风,夏季为朔风。和、薰、金、朔四样风配着四时。这诗首句说西风,西方属金,金风乃秋令也。那金风一起,梧叶飘黄,群芳寥落。第二句说:“吹落黄花满地金,”黄花即菊花。此花开于暮秋,其性属火,敢与秋霜鏖战,最能耐久,随你老来焦干枯烂,并不落瓣。说个“吹落黄花满地金”,岂不是弊端了?兴之所发,不能本身。举笔舐墨,依韵续诗二句:“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墨客细心吟。”

东坡是个风骚才子,见人一团和蔼,平素与徐伦相爱,经常写扇送他。徐伦传闻是苏学士,微微而笑,回身便回。从人先到门房,答复徐掌家到了。徐伦进门房来见苏爷,意义要跪下去,东坡用手搀住。这徐伦立品相府,掌内书房,外府州县首级官员到京参谒丞相,知会徐伦,俱有礼品,单帖通名,本日见苏爷如何就要下跪?因苏爷久在丞相门下来往,徐伦自小书房承诺,职任烹茶,就如旧仆人普通,一时大不起来,苏爷却全他的面子,用手搀住道:“徐掌家,不要行此礼。”徐伦道:“这门房中不是苏爷坐处,且请进府到东书房待茶。”

你依此誓时,我死在你后;

吟诗作赋般股会,打浑猜谜件件精。

得便宜处欣欣乐,不过心时闷闷忧。

午牌过后,东坡素服角带,写下新任黄州团练副使角色抄本,乘马来见丞相领饭。门吏通报,荆公分付请进到大堂拜见。荆公侍以师生之礼,部下点茶,荆公开言道:“子瞻左迁黄州,乃圣上主张,白叟爱莫能助。予瞻莫错怪老夫否?”东坡道:“晚门生自知才力不及,岂敢怨老太师!”荆公笑道:“子瞻大才,岂有不及!只是到黄州为官,闲暇无事,还要读书博学。”东坡目穷万卷,才压千人。本日劝他读书博学,还读甚么样书!口中称谢道:“承老太师指教。”心下更加不平。

说话的,这三句都是了。则那聪明二字,求之不得,如何说聪明不成用尽?见不尽者,天下之事。读不尽者,天下之书。参不尽者,天下之理。宁肯惜懂而聪明,不成聪明而槽懂。现在且说一小我,古来第一聪明的。他聪明了一世,憎懂在一时。留下花锦般一段话文,传与后生小子恃才夸己的看样。那第一聪明的是谁?

前人说得好,道是:“满招损,谦受益。”俗谚又有四不成尽的话。那四不成尽?――势不成使尽,福不成享尽,便宜不成占尽,聪明不成用尽。――你看现在有权势的,不做功德,常常率性负气,损人害人,如毒蛇猛兽,人不敢近。他见别人惧伯,没奈他何,意气扬扬,自发得得计。却不知八月潮头,也有平下来的时节。危滩急浪中,趁着这刻儿顺风,扯了满篷,望前只顾使去,好不畅快。不思去时轻易,转时甚难。当时夏桀、商纣,贵为天子,不免窜身于南巢,悬头于太白。那桀、纣有何罪恶?也不过倚贵欺贱,恃强凌弱,总来不过是使势罢了。假定桀、纣是个布衣百姓,还造得很多恶业否?以是说“势不成使尽”。

不讨便宜不亏本,也无欢乐也无愁。

我有子时做你婿,你有女时伴我眠。

未几时,荆公出堂。守门官吏虽蒙苏爷瞩付,没有纸包相送,阿谁与他禀话,只将角色抄本和门簿交纳。荆公也只当通例,未及旁观,心下记取菊花诗二句未完韵。刚好徐伦从太病院取药返来,荆公唤徐伦送置东书房,荆公也随后入来。坐定,揭起砚匣,取出诗稿一看,问徐伦道:“刚才何人到此?”徐伦跪下,禀道:”湖州府苏爷服侍老爷,曾到。”荆公看其笔迹,也认得是苏学士之笔。口中不语,心下迟疑:“苏轼这个小牲口,虽遭波折,轻浮之性不改!不道本身学疏才浅,敢来讥讪老夫!明日早朝,奏过官里,将他削职为民。”又想道:“且住,他也不晓得黄州菊花落瓣,也怪他不得!”叫徐伦取湖广缺官册籍来看。

我违此誓时,你死在我前。

写便写了,东坡愧心复萌:“倘此老出版房相待,见了此诗,劈面抢白,不像长辈面子,欲待袖去以灭其迹,又恐荆公寻诗不见,带累徐伦。”思算不当,只得仍将诗稿折叠,压于砚匣之下,盖上砚匣,步出版房。到大门首,取角色抄本,付与守门官吏瞩付道:“老太师出堂,通禀一声,说苏某在此服侍多时。因初到京中,文表未曾清算。明日早朝赘过表章,再来谒见。”说罢,骑马回下处去了。

若依得这诗时,大家都要如此,谁是白痴,肯束手相让?就是一时得利,暗中损福折寿,本身不知。以是佛家感导世人,吃一分亏,受无量福。有诗为证:

东坡扶起砚匣,乃是一方素笺,叠做两摺。取而观之,本来是两句未完的诗稿,认得荆公笔迹,题是《咏菊)。东坡笑道:“士别三日,换眼相待。昔年我曾在京为官时,此老下笔数千言,不由思考。三年后也就分歧了。恰是江淹才尽,两句诗未曾终韵。”念了一遍,“呀,本来连这两句诗都是乱道。”这两句诗如何样写?“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

这东书房,便是王丞相的外书房了。凡弟子知友在来,都到此处。徐伦引苏爷到东书房,看了坐,命童儿烹好茶服侍。“禀苏爷,小的奉老爷遣差往太病院取药,不得在此伏侍,如何好?”东坡道:“且请治事。”徐伦去后,东坡见四壁书厨封闭有锁,文几上只要笔砚,更无余物。东坡开砚匣,看了砚池,是一方绿色端砚,甚有神采。砚上余墨未干。方欲袒护,忽见砚匣下暴露些纸角儿。

不是仲尼重出世,定知颜子再投生。

你如有钱我共使,我若无钱用你钱。

话说宋神宗天子在位时,有一名儒,姓苏名轼,字子瞻,别号东坡,乃四川眉州眉隐士氏。一举成名,官拜翰林学士。此人资质高深,过目成诵,出口成章。有李太白之风骚,胜曹子建之敏捷。在宰相荆公王安石先生门下,荆公甚重其才。东坡自恃聪明,颇多挖苦。荆公因作《字说》,一字解作一义。偶论东坡的坡字,从土从皮,谓坡乃土之皮。东坡笑道:“如相公所言,滑字乃水之骨也。”一日,荆公又论及鲵字,从鱼从儿,合是鱼子;四马曰驷,天虫为蚕,前人制字,定非无义。东坡拱手进言:“鸠字九鸟,可知有故?”荆公认觉得真,欣然就教。东坡笑道:“《毛诗》云:‘鸣鸠在桑,其子七兮。’连娘带爷,共是九个。”荆公沉默,恶其轻浮,左迁为湖州刺史。恰是:“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巧弄唇。”

如何说便宜不成占尽?假定做买卖的错了分文入己,满脸堆笑。却不想小经纪若折了分文,一家不得吃饱饭,我贪此些须小便宜,亦有何益?古人有占便宜诗云:

未几时,相府中有一少年人,年方弱冠,戴缠鬃大帽,穿青绢直摆,俪手洋洋,出府下阶。众官吏皆躬身揖让,此人从东向西而去。东坡命从人去问,相府中刚才出来者何人;从人探听明白答复,是丞相老爷府中掌书房的,姓徐。东坡记得荆公书房中宠用的有个徐伦,三年前还未冠。今虽冠了,面孔仍然,叫从人:“既是徐掌家,与我赶上一步,快请他转来。”从人飞奔去了,赶上徐伦,不勇于背后呼喊,从当中抢上前去,垂手侍立于街傍,道:“小的是湖州府苏爷的长班。苏爷在门房中,请徐老爹相见,有句话说。”徐伦问:“但是长胡于的苏爷?”从人道:“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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