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说话间,白光卷过,裹挟着颜惜月穿过已被墨色渗入的石板,倏忽间便进入了塔底。
它微微下沉了几分,寂静半晌,道:“我叫萦歌。”
“莲华”在琉璃瓶的陆地中缓缓飘飞,颜惜月怔然跟从厥后。
颜惜月一凛,不由盯着冬眠在暗处的“莲华”。此时的它幽幽烁烁,忽而低声道:“魔君也是以带领世人攻陷了数个修仙门派,哼,那些修仙弟子们的确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到最后,连他们祖师传下来的宝贝都被魔君等闲篡夺。”
“师尊?”翠色光点衰弱地问,“谁是师尊?”
“是。”她惴惴不安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了玉京宫,师尊他,说是为了救我一命,才将你的灵魂给了我。”
“莲华”忽道:“这就是你丧失的灵魂,颜惜月。”
它沉默不语,却有无形的哀伤渗入进了颜惜月的心底。
颜惜月怔然:“你公然对神君一往情深,那他承诺了你吗?”
“你莫非没传闻吗?那一次的搏命抵当魔界入侵,玉京宫弟子死伤遍野,血流如河!他们带伤布阵,剑气凌云,魔君虽被剑气所伤,却发作出庞大的能力,将玉京宫阵法完整冲溃。我亲眼看到郁攸的几位师兄在顷刻间便灰飞烟灭,而森罗塔亦被震碎了窗户。郁攸浑身是血,还持着剑要与魔界中人搏命决斗。我却顾不得其他,趁着混乱之际将他强行救起,逃入了这森罗塔中。”
整块空中在墨色的感化下收回微黑的光芒,颜惜月脑海中的刺痛更加短长,不由得紧紧攥动手掌,呼吸短促。而此时空中飘来的声音竟也比先前还要清楚,幽幽然仿佛就从石板下方而来。
“萦歌?昆仑山的鸾鸟?”她惊诧万分,“但是,师尊不是将你的灵魂转到了我身上吗?你为何……”
“为何如许……”颜惜月方才抬起手,那翠光俄然道,“不要靠近……这是灭神咒,一旦被人震惊,森罗塔就会全数崩塌,埋葬统统。”
她昂首,怅惘地望着不断闪动的光点,自心底感遭到一阵阵的寒意与颤栗。
石壁外另有空间,庞大的铜鼎氤氲着紫白融会的烟雾,被一道道符文护佑其间。一道陡直的楼梯通往下方,近侧悬着烁烁明珠,在阴暗中收回亮光。颜惜月望着那楼梯,俄然感遭到莫名的惊骇。“莲华”却扭转着飞动,自她莲心射出的光芒紧紧勾住了颜惜月的眼神。
颜惜月心脏猛地收缩,哑声道:“如何能够?……如果我丧失的灵魂,为何会被灵符监禁在森罗塔底?!”
“莲华”忽地朝那点翠绿迅疾飞去,颜惜月的心神被那光芒牵引,当即飞身追去。
“……我,记得……”翠光暗淡了光彩,在庞大的暗黑符文下显得格外孤傲。
俄然间,从悠远的暗处传来泠泠浊音,仿佛冰玉相扣,泉流飞溅。
“清阙……”翠色光点闲逛着,忽明忽灭,“本来他已经成了掌门真人……我在这里,竟度过了那么久……”
翠色的光点攒缩成一团,空中一片沉寂。
“莲华”似是害怕那不竭回旋的咒文,今后飞了几分,嘲笑道:“我能感知到你的灵魂与它本就是一体,现在你既然找到了原我,怎不本身问个明白?”
“正因被无辜贬落,才使得贰心胸不甘。倘若就此放弃,循环到下一世以后落空影象,就更无能够实现此愿!但是……既立下如许的雄图弘愿,便要谨慎自律,身上感染不得一点妖魔气味。因而他……请我分开,健忘曾经的统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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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初他还是顺从疏离,但我一向都悄悄跟着他。厥后,他遭受伤害,我暗中施法相救,他这才……冷静地答应我跟在他身边。自那今后,我与他一同走太高山平野,雪域冰川。他虽言语未几,却待我和顺……固然碍于我的身份,我只能埋没行迹,不让别人发明。”它说至此,语声低婉,“但我感觉那样也很好,我不需旁人存眷,只要他念着我的情义,我所做的便都值得。他又是个极其自负的人,不甘只是仰仗我的帮忙,是以日复一日地修炼,偶然候乃至不眠不休。就如许,我看着他渐渐强大……但是有一天,他将我带到山中说,他想依托本身再回天界。”
那魔咒般的语声忽远忽近,牵动着她的心神,使她眼神迷离地走向了楼梯。
“不,我不要去……”颜惜月暴躁起来,情感像是被突破了安静的江水,波澜起伏,没法停歇。但是那声音公然又穿过阴暗进入了她的脑筋,这一次她听得更加逼真,乃至能听到有人在低声私语。
“莲华”幽幽飞舞着,仿佛带路明灯在前飞舞,星星点点的白光变幻如线,引着颜惜月穿过了石壁。
“莲华”披发的白光始终裹挟在颜惜月四周,将她与四周统统隔断开来。她沿着楼梯缓缓下行,颠末一层又一层的塔室,穿过各色形状奇特的兵器与宝贝,停在了最底下的一层。
“莫非这就已经走遍了?”“莲华”不信赖地高低翻飞,莲心的墨色明显悄悄,忽如墨汁滴落,一点一点渗入到了青石砖地的裂缝间。
这是一个空旷虚无的天下。
“那么,你一向寻觅的郁攸神君呢?厥后你见到他了吗……”
“甚么?他就如许让你等闲地将过往抹去?”颜惜月心感不平,“那你就真的如许走了吗?是否厥后就遭受危难,以是才受了重伤?”
翠光微微颤抖,“我当时悲伤失落,可想到他所经历的远比我痛苦,便也不想强行留在他身边,毁灭他重返天界的但愿。以是我冷静拜别,可那些年的相伴又怎能说忘就忘?我终是不忍就此天涯相隔,没过量久又悄悄返来,只是没有轰动于他。我在四周的深山中找了洞府,每天亦用心修炼,想着如果我飞升成仙,助他再重回天界,那么面前的统统停滞都将不复存在。没想到……我才修炼了不久,天下大乱,苍存亡伤无数,魔界是以获得怨气滋养,气力大增。”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是餐风饮露的天界神君,循环转世成了凡人。但是我凭着直觉晓得他就是郁攸,是我施用神通唤醒了他本来的影象……他想起了我,那只被雷神追击几乎逃不过天劫的鸾鸟,也想起了我曾久久盘桓于九重云霄,为的只是在他乘风而过期见他一次……在之前的郁攸神君眼中,我只是微不敷道的下界灵鸟,故此他从未将我放在心间。而当时,他落空了神籍,我便对他说,不管他是神君还是凡人,我都情愿跟随摆布,永久伴随。”
颜惜月惊诧回顾,望向阿谁方向。
颜惜月的手生硬垂下,“如何会?你……你是我缺失掉的灵魂?那莫非是师尊用萦歌的灵魂换下了我本身的,却将我的灵魂监禁在这里?”
“我天然晓得,那年魔君统帅部下所向披靡,只差一点就能将最后几个门派一一毁灭!”“莲华”四周白芒闪烁,语音冰寒,“那此中,莫非也与你相干?!”
“你就不怕将这些琉璃瓶都震碎了吗?”“莲华”咯咯笑着,在冰纱当中翩翩翱翔。
与其他处所分歧,那边是无尽的暗中,没有琉璃瓶子高低悬浮,幽深的绝顶却映着一点翠绿寂寂。
走得近了,才发觉悬浮于半空的都是一个个纤细光滑的琉璃瓶,瓶中不知为何披发着或酷寒或炽热的光,纯白,赤红,墨黑,各色各别……
“莲华”冷哂着倏然飞至最高,寒白光芒突然铺洒,如冰纱般透明轻巧,将吼怒而来的烈风反对于外。
*
颜惜月穿过无数的扭转光影,终究来到了它的近前。但是到了此处才发觉,这翠光四周被人布下了周到的结界,一圈圈暗玄色的符文周而复始地盘旋着,如无数缎带将其困在了中心。
“七层……”
与上方的森罗塔一样,这里也有一级级的楼梯扭转而下,但是每一层都空空荡荡,唯有无数光点飘浮在半空,如同天上星斗。
始终寂静的“莲华”俄然冷冷道:“戋戋凡人要想列入仙籍谈何轻易?那天界又有甚么好,被贬落以后竟还断念不改!”
“去啊,怕甚么?”“莲华”轻声道,“阿谁声音,应当就鄙人方。”
“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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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华”耀射出的光影铺满石壁,颜惜月自半空坠下,眉心黑雾虽散,神智却恍忽。目睹火线的石壁在光芒活动间突变透明,竟不由自主地朝前走去。
颜惜月盯着那翠色光点,深深呼吸了一下,问道:“你熟谙我吗?”
“先前的声音……是你收回的?”颜惜月的脑筋到这时仿佛复苏了些,摸索着发问。
“我的师尊,玉京宫掌门清阙真人。”
“残存的?”颜惜月怔怔地看着它,这才认识到这翠色光点为何如此柔弱,仿佛随时都会落空灵力。“他为甚么要如许做?”
“莲华”冷冷问道:“这森罗塔一共有几层?”
颜惜月又道:“之前我碰到了腓腓,另有青丘国主,另有杏仙!这些你都熟谙,对吗?”
密闭的石室内陈列简朴,绝顶就是上了锁的塔门,再无其他去处。
“莲华”嗤笑一声:“本来另有基层。”
翠色光点缩小了一些,亮光却更胜。“你竟然晓得我?”它带着哀痛道:“可我已不再是甚么鸾鸟,现在的我只是被他丢弃在这里的,残存的灵魂。”
她喃喃自语,颜惜月虽是神识恍惚,可在潜认识中突然心惊,拼力发声道:“你……你是阴后?”
“看来他的神通真是高深,你公然一点都不记得了。不知这到底是应当光荣,还是更让人哀痛呢……”它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苦楚,又有几分自嘲,“我竟没想到,他会将我的灵魂转到了你身上……你,这些年来,一向都在他身边吗?”
“这才是森罗塔真正的妙处啊……”“莲华”靠近了此中的一个瓶子,那瓶中本来还很微小的玄色光点俄然增亮,跃动如诡异火苗。“千百年来被玉京宫臭羽士们残害的妖妖怪怪的元神都在此地了……可惜,魔君当年形神俱灭,不然我只需为他也找个容器,他就能重获重生!灵霈,你当真狠绝!如果我将这些被监禁已久的元神都放出去,不晓得该是多壮观的气象……”
翠光骇怪道:“你……怎也晓得?”
“神君……”翠光突然收回莹莹碧芒,像是死力忍耐着狠恶的痛苦。“我,见着他了。”
“你,滚出森罗塔!”颜惜月顺从着脑筋中的刺痛,双掌拈诀,蓦地发作出疾旋烈风,朝着“莲华”冲去。
被暗黑符文缠绕的翠光悄悄浮动,过了半晌,竟真的收回了纤细的声音。
“你……不恰是我吗?”
“才认出来吗?”“莲华”伸展着透明的花瓣,变幻着光影,“若不是你们突入了石碑,我本筹算将那结界占有,作为疗养之地步。灵霈本来正尽力防备我的入侵,没想到你们的到来,反而给了我附身于灵器的良机。”
“森罗塔?!”颜惜月悚然。
“真的?”颜惜月不由上前一步,“那他没有与你一起?”
悬在空中的翠光簌簌而动,摇落星莹。“此事与我本无干系,但是到最后,太符观掌门力邀气力仅存的数个门派会聚起来,郁攸他天然也负剑前去。未料魔君法力超群,那群人虽拼力围攻,却还是阻不住魔君前行,就连太符观掌门亦身受重伤。郁攸与其他师门弟子一起退守,一向退回到了这森罗塔下。”
没有边沿的阴暗空间中,那点翠绿光影单独飘浮在很远的处所。
一刹时,颜惜月愣在了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