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出首

马氏正喝茶，听着青梅这一说，想了想玉娘方才在跟前的模样，恰是个娇怯不肯说话的，也就笑了。青梅又道:“彩霞想是有事要回太太，看着老爷在，不敢出去，这会子还在外头呢，太太看是就叫她出去还是晚间再来？”

马氏道：“那丫头看着屋子可有甚么话？”青梅回道：“回太太的话，三女人倒是没说甚么。”说了抿嘴一笑，“就是翠柳她们给三女人叩首时，三女人一文钱的打赏也拿不出呢，还是孟姨娘给的，三女人脸上臊得通红。孟姨娘就把甘露庵的姑子们骂了通。”

马氏传闻，嘲笑了声：“端方！要真有端方，那里另有这对母女在！”这句话指着谢逢春去的，洪妈妈就是在马氏跟前再对劲，也不好跟着她指责男仆人，只低头不作声。马氏想了想又说：“你去取五两银子并两贯钱，给阿谁丫头送畴昔。便是姑子们手上不肯漏些给她，便是替人做针线也能换些银钱，那里就能一文没有！人家女孩子都做得的事，如何她做不得？真当本身是令媛蜜斯了！”这背面半句倒是指着玉娘空身从甘露庵出来，手上一文没有的事。

彩霞到了马氏正房前，还没踏下台阶，听得里头传来男人声气，晓得是谢逢春在，不敢再向前，也不敢站在门前碍眼，退下身来，才堪堪在院子里椿树前站住，肩上忽叫人一拍，转头一看，倒是马氏房里的青梅。

分歧红杏的美丽，青梅生得平常，只是一笑起来，双眼弯弯的讨喜，性子又活泼，也肯与报酬善，在家里大小丫环中的分缘，好上红杏很多，便是在马氏跟前，也比红杏得脸。

彩霞见是她，也就笑了：“我当是谁呢，本来是你这个促狭的。这会子你如何不在里头服侍呢？”因红杏生得美丽，又巴高望上的，只怕叫她勾上了谢逢春，故此谢逢春在房里时，马氏就不大抵红杏在跟前服侍，多让青梅服侍，故此彩霞才有此语。

彩霞听得月娘在，心上抖了一抖，晓得本身只得这返来得鲁莽了，又不好再退归去，只得低头进房，不及到马氏身前就跪下了：“给太太存候，给二女人存候。”

青梅道：“今儿三女人返来了，你也晓得，依着家里端方，每个女人身边有一个大丫环，两个小丫头，再有粗使妈妈两个。三女人畴前在庵里住着，身边也没小我，现现在到家了，总要普通对待的，以是太太指了人，令我带畴昔交给三女人呢。”

马氏还不及开口，一旁的月娘已然嘲笑道：“这话说得我恶心。一个养在外头的贱丫头，我娘接返来是我娘心慈。她一庶女，别说婚嫁，就是存亡都在我娘手上，还怕她翻天了！要你如许蝎蝎螫螫的过来！”马氏皱眉道：“你温馨些。”又问彩霞，“那丫头同孟姨娘说甚么了？”

到底是近三十年的主仆，洪妈妈熟知马氏脾气，想了想，就道：“奴婢同三女人也相处过，倒像是个和顺沉默的，也晓得些好歹，肯听人劝。奴婢是奉太太的话去接她的，眼圈儿都红了。只是民气隔肚皮，毕竟猜不透她。只是太太到底是三女人嫡母，我们家又是有端方的，便是三女人今后得了意，到底妻妾有别，孟姨娘又是那样的出身，那里就能超出太太去。”

洪妈妈看着马氏话风转了，也悄悄松了口气，顺着马氏的道：“太太说得。不过三女人打小没人教诲，不懂这些也是有的。”马氏似笑非笑道：“我不过白说几句，你倒是急着回护。”洪妈妈笑道：“奴婢那里是回护三女人，奴婢这是心疼太太。反正三女人在家也就呆不了多久，太太何必为她操这个心，倒是伤着本身身子。”马氏听了，笑一笑也就罢了，摆手令洪妈妈去取银子。

马氏虽将玉娘接了返来，到底内心另有些膈应，故此将她的屋子安排得远远的西北角上，洪妈妈从马氏房里出来到玉娘房中，几近要斜穿过全部花圃子。谢家花圃虽说不大，却也不小。洪妈妈才走到半截儿，从几株桃树后转出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梳着低髻，插着扁银簪，容长脸面，黄黄的脸儿，带着些病容，颤巍巍开口唤了声：“碧桃姐姐。”

“回太太，三女人倒是说着晓得太太恩典。可有件事要回太太晓得，三女人手上宽裕得很，打赏人都是孟姨娘出的钱。孟姨娘挽回了三女人的颜面，三女人岂有不感激的，她们又是亲母女。”说到此处倒是住了口，倒是大着胆量昂首看了马氏一眼。

马氏拍了拍月娘的手道：“我的儿，一个丫头罢了，不值当动气。叫她出去罢。”青梅承诺了，回身出去将彩霞叫了出去，到底有些姐妹交谊，趁人不觉悄声道：“二女人在呢。”

洪妈妈畴昔开了马氏装琐细银子的匣子，取了五两银子并两吊钱来先给马氏看了，又当着马氏的面取了个荷包将银子装了出来，马氏在洪妈妈手上瞧了眼，点了点头。洪妈妈见马氏点了头，这才握着荷包铜钱回身出门去。

彩霞待要说话，就见门帘一动，谢逢春从里头出来，忙住了口，怕叫谢逢春重视着，低了头闪在一边。还是青梅走上前去，给谢逢春问安。

洪妈妈来得极快，马氏看着洪妈妈出去，就打发月娘归去。看着女儿出了门，马氏这才向洪妈妈道：“我内心有事定夺不下，又不好同你们老爷说，你也替我分断分断。”说了就把彩霞同青梅的话都说了洪妈妈晓得。本身感喟回，又道：“都是我叫他几句好话哄得胡涂了。那丫头又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如何肯同我一条心！如果打小儿养在我身边的还好些，偏又这么大了。把她送了畴昔，不对劲也就罢了，如果得了意，只怕我这里捞不着半分好处，全便宜了她！”

彩霞想起方才给玉娘叩首，玉娘手上一文钱也没有的宽裕样儿，俄然就一笑，凑在青梅耳边把这事说了，笑吟吟问：“怕又是孟姨娘替她赏了罢。”青梅啐道：“你也消停些，三女人打小儿在庵里住，那些姑子，不剥削她便是好的了，那里能有钱到她手上。”又问，“你这回子过来，但是孟姨娘又闹腾了？”

谢逢春见是青梅，晓得她方才是奉了马氏的话去安设玉娘，就问道：“你们三女人安设下了？”青梅回道：“回老爷话。三女人安设好了，太太叮咛了，同二女人，四女人是一样的例。”谢逢春点了点头，迈步出去了。青梅看着谢逢春出了院门，这才撩帘子进房。

马氏瞥了眼彩霞，也不叫她起来，淡声道：“有要紧事？”

马氏皱了皱眉：“如何这会子过来了，老爷可瞥见了？”青梅想了想，点头道：“老爷只问了婢子三女人可安设好了，说完就出去了，像是没见着彩霞。”马氏还未开口，就见月娘从马氏卧房出来，走到马氏身边坐下，嘲笑道：“彼苍白日的就往这里跑，怕人不晓得她阿谀我娘呢！若叫孟姨娘晓得了，事事避着，留她又有甚么用！”

彩霞低了头道：“孟姨娘带了三女人进了姨娘的屋子，孟姨娘就把婢子同青草打发了出来，她们两个关起门来发言。婢子想着若不是见不得人的话，何把婢子同青草打收回来呢？以是婢子留了个心，在门前听了，只模糊听得孟姨娘抱怨太太，又拉着三女人哭。三女人倒是劝了孟姨娘几句，孟姨娘还满口说着叫三女人刻苦的话。婢子是想，孟姨娘那样的出身，太太能许她进门，已是天大的恩德，如何还能心抱恨愤，更在三女人面前调拨，如果叫三女人对太太生了芥蒂，岂不是更孤负了太太，是以来回了太太晓得。”

马氏听了，想了想，转脸同红杏道：“你去叫洪妈妈出去。”看着红杏出去，马氏这才同彩霞道：“你是个聪明的，晓得来回我，我很喜好。我晓得你，倒不是浮滑的，一心想着家里定的亲，这回的差事要当得好了，我定给你好好备份嫁奁，叫你风风景光地嫁出去。”彩霞满心欢乐地叩首谢过，恭恭敬敬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