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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待圆时》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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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后觉

重阳宴后没过几日,叶家又送了手札来,不但是信,跟着信还跟了一船人来,叶家老宅无人,一个女人不好当家独居,投奔姨母也是常事,来的却不止叶家女人一个,另有叶家的嫡子,才刚十岁的叶文澜。

石桂面上微微泛红:“我今后便不做了,可那一篮子也不能白砸在手里不是。”她嘴上这么说,内心却忧愁,在院子里头月钱赏钱都多了,可郑婆子要的也多了,重阳节前问她得着甚么赏,一时又说要买菊花浸酒,一时又说吃油炸小蟹,石桂没法摸了一百钱出来,看她神采便很不好,石桂只佯装着问她另有甚个点心,要买了来贡献给繁杏春燕。

叶氏不料侄子竟也跟着上京了,倒犯起难来,本来屋子是替叶文心一个预备的,宋荫堂自七岁以后就住到外院去了,现在叶家可不但要至乐斋有处所住。

她正发楞,淡竹伸手拉了她一把,石桂这才收回目光,内心却翻江倒海,这个期间竟然已经有了玻璃,玻璃还烧得这么平这么透。

淡竹晓得的更有限了,再问她如何烧出这东西来,她摇了头不知:“这玻璃窖那是皇家的,哪个晓得如何烧。”

石桂看的是画,淡竹石菊两个却咋舌头,她们在叶氏院里服侍也有两年了,晓得这绢画最经不得灰,价贵可贵,别个都是嵌在玻璃里头作屏风用的,到了叶家女人这里竟用来糊格扇。

哪晓得叶家竟连玻璃都带了来,一块玻璃隔一块毛毡子的搁在箱子里头,边角塞进软絮,取出来擦拭过,廓清透亮,石桂瞪了眼睛盯住那玻璃,眼睛一眨都不眨。

石桂松开眉头笑一笑,立起来抻动手拉拉筋,想这些也没用,别人的人生跟她的不会一样,她要做的是过好本身的日子:“我们,也能出去?”

春燕从速跟她问好:“妈妈既是表女人身边的人,交给妈妈也放心,这是我们老太太太太给的,给表少爷读书用。”

她扯一扯淡竹的袖子,假装赞叹的模样:“我没见过,这是把冰敲下来了不成。”她假装全然不懂,成心问问这东西是从那里来的。

春燕是得了叮咛来了,任妈妈一问,立时就应:“院背面的曲乐池里就有,叫人捡好得捞了来就是。”

兰溪村里连读书人都没几个,年号倒是说得明白,可石桂那里在还记得年号,想问问天子是谁罢,不说她能问着的无人晓得,光是小儿口里说出天子二字,就是奇事。

屋子已经理出来了,叶家来的下人一水儿石青色的比甲,婆子们俱都干清干净,领头的说话轻声细语,春燕一问,是叶家女人的养娘任妈妈。

她一叹,淡竹两个便当她是感慨,欣喜她道:“你不来这儿也得不着这很多东西,总偿还归去的,你把这些攒着,家里天然能来赎你。”

石桂从速住了口,缓缓吸一口气,竟还是本土烧制,皇家就有玻璃窖,一刹时明白过来,此地必另有先来者,

再问是甚时候有的,淡竹便不耐烦起来:“你还要当窖工去不成?这东西早有了。”到底如何个早法,却说不明白了。

叶氏房里另有大穿衣镜,平素拿绣罩罩着,石桂没进过叶氏的屋子的阁房,天然没瞧见过,几个丫头看她叫玻璃惊的怔在原地,淡竹捂了嘴儿哧哧笑:“从速出来,别给太太丢人。”

博古架子里头扫空了,翻开箱子头一件就是红珊瑚雕的魁星点斗盆景,得着这么一株珊瑚已是可贵,还雕了人物出来,魁星脚踩着金玉盆儿,黄豆大的珠子宝石嵌在上面,另有指甲大小的金银元宝,这一件拿出来,任妈妈便先笑了:“这如何使得。”

叶家女人的东西比她弟弟的要多出四五只箱子来,不过暂居,铺设开来针头线脑都很多,里头一个青衣丫头忙前忙后,春燕几个都插不进手去。

罗汉床上铺了青绒毯子,床桌上摆着炉瓶三事,泥金小碟儿,另有一只细竹小箩儿,里头连丝张顶针都团好了摆着。

石桂这两日进收支出碰到好几次高升家的,看她的目光比畴前分歧,石桂问一声淡竹,那两个苦了脸盘:“只晓得她侄女要出去,也不晓得安排个甚么样的差事呢。”

石桂久久不语,几百年前就有了,她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又低了头,还跟在春燕背面进了屋子。

屋里也有水晶壶水晶杯,可那是打磨出来的,跟这个再不不异,石桂自打落地就在兰溪村,没见过不晓得的东西实在太多,瞥见甚么想起一些来,还是进了宋家,听着三言两语的,才晓得这会儿并没有海禁。

淡竹“扑哧”一声笑了:“这可真是梦话了,哪个敲下来的冰能存到这时候,屋里一烧火还不化了?看你聪明的,竟这么痴,这东西是烧出来的,跟那些瓷啊陶啊都是一样的。”

才在至乐斋里还不感觉,到了幽篁里,才晓得这叶家女人有多么讲究,外头糊上新纱,里头的隔断原就嵌了玻璃,又全给拆下来。

老太太倒很有兴头,叫人把至乐斋的配房打扫出来,又叫叶氏挑两个聪明的小厮僮儿服侍着,叶家送了东西来,宋老太太这里还给了很多,婆子抬了箱子,春燕跟在背面,点了几个小丫头子,拿扇子掩了脸儿,带着石桂石菊淡竹往至乐斋里去。

淡竹扑哧一声笑了:“我们哪能出门,也是一样,在角门央了妈妈开一开门,往担子上买些来,怎的?你又打着要卖结实的主张了?”

绣墩儿都是烧粉彩瓷画的,乌黑的狐狸毛坐褥,桌上摆着白玉菊叶玻璃壶,长案上是青玉莲叶大小水匜,另有玉的炉瓶三事,多宝格上头的莲花莲叶玉插件,屋里头的器物满目睹不着金银色,满是玉器。

还是春燕笑道:“玻璃窖早早就有了,建国的时候就开了窖,这都几百年了,等夏季里开库拿那玻璃盆景玻璃拉花出来,才叫巧夺天工呢。”

宋之湄是真病还是为着犯过奖惩装病,无人去探究竟,宋望海却为着女儿到叶氏这头来,叶氏落式微抱怨也无人晓得,他坐了一盏茶,甩袖出去了。

任妈妈早来一步,就是打理姐弟两个糊口的,摒挡完了叶文澜,便又跟着去幽篁里,才迈悦竹小径便笑起来:“到底是姑姑侄女儿,我们女人旁的不爱,就爱这一管绿。”

她见着绿萼也曾问过,可绿萼自家也不识字,更说不分了然,到了宋家半年,拿在手里的也只要一篇太上感到篇,还是从小羽士那儿得着的,身边这几个丫头天然不知,这宅子里更无处可探听了。

石桂立时咬了唇,高升家的是叶氏跟前得脸的媳妇子,男人在外头管着庄子,她的侄女儿要进叶氏的院子,可院子里的坑本来就不敷,总得拔出一个来,才气把自家那棵萝卜往里栽,论起来,她在这些人里头是根须最浅的。

郑婆子脸上这才都雅些,却还是咂了嘴儿:“等你有假,也回家去看看,你姐姐姐夫也想着你呢,前儿才来讲要给你跟葡萄一人做一件衣裳。”

春燕这才收下了,带了几个丫头归去复命,一样样的回给叶氏,叶氏面上淡淡的,抬一抬手止住了:“叫厨房里空一个灶头出来。”

有了玻璃,再拿出甚么来,石桂都不惊奇,眼睛不住往上窗户上头瞥,淡竹伸手捏了她的脸颊:“这东西我们太太也用的,只夏季里才下了窗格装这个,春夏秋都用绢纱,比玻璃透气儿。”

两个丫头一对眼儿,本来传闻叶家如何如何繁华,叶氏自来不露,现在看个来送选的女人,倒都吃一惊,这还不算,冯妈妈给她们的打赏是一人一个小金钟的坠子。

石桂点头应了,内心却发皱了眉头,要归去又得办礼,手上得的东西都是死物,又不能换钱,月钱攒不下来,还得想个别例开财路。

小金铃儿上头还打出花来,淡竹石菊在叶氏院里当了两年差,这东西也不是充公过,大节里打赏的金银锞子,她们偶尔也能得着,可这回不过干站着看,竟也有这么重的打赏,兴头头的说要往外头买了珠子来,拿这个串手串儿戴。

叶家打的只怕就是这个主张,叫叶文澜跟着宋老太爷读书,叶氏捏着信纸久久不语,家里搭上一个女儿还不敷,还要把儿子也塞出去。

石桂手上看着太上感到篇,很久叹出一口气来,她到现在能看的独一的笔墨还是这篇太上感到篇,如果能多读些多晓得些,不说派上甚么用处,跟现在总不一样。

垂了水晶帘儿,供着玻璃花,细绒地毯子铺设了,碧玉盆儿装着贝母珊瑚树,连琴上垂的流苏都是珠玉的,灯是嵌宝银象驼水晶,淡竹石菊也都开了眼界,薄纱帘儿一层层垂着,冯妈妈来回看过了,这才点了头:“这才可住。”

叶家的人把东西都带足了,琴棋书画文房四宝,还抬了个青花大缸出去,这才问了春燕,要在里头赡养几尾锦鲤:“小少爷喜好银松叶、黄金甲,养上几尾,屋里头有些生机。”

春燕带她来,原就是为着她更沉稳些,偏一块玻璃就把她给唬住了,等石桂再瞥见抬出去的穿衣镜时,手指甲紧紧嵌进肉里。

一张张透明绢丝画取出来,又轻又软又薄,隔扇上头恰好八幅,石桂见着上头画的是水墨水山,有的写着天门山,有的写着黄鹤楼,跟着就是巫峡泰山,底下的落款是《梅氏仙域志》。

石桂几个是打动手的,看着婆子们安排家具,窗纱都是新换的,这会儿也全掀下来换新的,才要上手,任妈妈笑一回:“不劳着几位,我们小少爷不要窗纱,要烧花玻璃。”

再多的她也无从晓得,仓促跟着出去那一回,路上确是有很多行铺,可也没能细看,冷不丁瞧见这么一大块玻璃,那她本来看到的那些,就都不敷为怪了。

给春燕的是应景菊叶纹金镯儿,春燕不肯受,冯妈妈需求给:“我们女人少爷客居叨扰,总归要烦着女人。”

“就是系在汗巾上也好。”这两个说得炽热,石桂却还在震惊那些玻璃,如果她一辈子都呆在兰溪村里,想着如何填饱肚皮,如何让一家子离开贫苦,能够永久都不会晓得这些了。

石桂闻言一怔,春燕几个倒是平常:“既是这么着,我去回了太太,叫开库把玻璃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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