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宋家〔改口)
看陈娘子的模样,也晓得其间算是“好去处”,如果成了滞销货,陈娘子再不能够养着她,陈娘子跟白大娘再是亲戚,本身也不过是她的一桩“买卖”,到时候只怕得跟船上的女孩儿一样,成了小戏优伶。
石桂来的时候抱了个小包裹,秋娘把能给她带的,都给她带来了,可家徒四壁还欠着债,身上还是是布丁打着布丁,连鞋子都挤脚嫌小。
葡萄内心天然不乐意,念叨着要她乳母再跟王管事要一个,这些东西现在不消都放在库房里,石桂感觉奇特,既是连浴桶都备好了的,如何竟会没人来住。
“这些个说于你听也无用处,总归我们就在这处所了。”大夫人二夫人之间的恩仇也不是一嘴就能说得清的,郑婆子爱吃酒,别个醉了倒头睡,她醉了结爱说话,嘴里就没甚么不吐出来的,零琐细碎说了很多,葡萄这才晓得,宋家老爷是一人挑了两房的。
这回轮到陈娘子冷哼:“九条尾巴的狐狸精出世了,开春渡口如许忙,留她给我家大郎解解乏,春种过了,我也得闲,是该摒挡她了。”
这活本来是葡萄的,现在石桂接过手去,她到这会儿才说郑婆子是她的乳母,就存了心要压一压石桂,石桂这半天把厨房里的东西都看遍了,晓得炉子上烧了热水,提着铜壶往郑婆子房里去。
石桂一一记着,谢过了她,铺盖都是旧的,她抱出去晒,再把屋里打扫洁净,葡萄已经捡了一件她的旧棉衣,上头还打着布丁:“你先穿这个罢,我们常日里也没旁的事儿,你来了,我也能轻省些。”
陈娘子面带难色:“不是没有,可王管事开的价码,只能买这么个小丫头,你也晓得,去岁人多天然价贱,本年人少了,本就代价高,这一个看着人小却很肯干活的。”
石桂就跟葡萄睡一个屋,初来乍到谨慎翼翼,问她常日里做些甚,葡萄从厨房柜上的箩儿里头摸出瓜子磕起来:“也没甚事,我们这儿一个王管事,一个郑婆子,这两个是当家的,余下管花木的六个,管着库房的四个,再有前门两个边门两个,上夜的婆子四个,再加我跟你,统共二十二小我。”
才刚进屋,葡萄还没睡,鼻子一动才要问,石桂就把花生米拿出来了,摊开手让她看着,分了她大一半,葡萄扁扁嘴儿问道:“另有甚?干吃生果不成?”
“得幸亏你身上没虱子,要不然还得绞了重留头发。”葡萄往床上一歪,散了头发躺下去:“乳母夜里要烫脚,你去接水。”
郑婆子一人一间屋,还摆着桌椅子开着窗,自家卤得猪舌猪耳,切了一段正在吃酒,见着石桂出去,替她倒了水捧了盆,还试过凉热,等在一边把水再端出去,喜好她有眼色,手上捏了花生米,叫她抓上一把。
郑婆子不太可意,她这里要得是烧灶的丫头,生得皮子白眼睛大有甚用处,无能活才要紧,眼睛在石桂胳膊上转了一圈,冲着陈娘子摇点头。
郑婆子背后里“呸”了好几声,宋家年年发钱来,王管事又一时树茂了要修,一时窗破了要补,想着体例的要钱,到要买人了,又叹起钱不敷了。
两边院子造得一样,葡萄偷懒儿没送她出来,她却自个儿找归去了,也不提这事,只跟在她背面:“姐姐有甚要做的,尽管叮咛了我便是。”
陈娘子便又扯了些闲篇,问宋家今岁可会来,郑婆子叹一声:“哪个晓得,要来还好些,不来,我们这些只能等着霉废弛了。”提起宋家没甚个精力,跟着又问起了陈娘子的家事:“那一个可脱手了?”
两人树敌已久,偏这一回,是大夫人落败了,二夫人非常威风了几天,却也只几天,跟着又平分秋色,这别苑里的,还不晓得哪个年代能归去呢。
葡萄才还吃得鼓起,这会儿又叹起来,也晓得自个儿没了出息,这辈子呆在厨房就一辈子都是粗使丫头了,二百个钱一月,如何够用。
“婶子打酒吃罢。”石桂一谦让,陈娘子倒必得给她了,石桂这才收下来了,一向送她到路口,瞧不见了才回身归去。
人死了,婚没退,大夫人还是嫁了出去,跟二夫人一道,两个都是前头就提了亲过了帖的,平起平坐,倒是共侍一夫,宋老太爷到底念着自家这一房,明面上是两房一样多,好东西如何不留给自家。
这些个事儿还是葡萄说的,她也是背面买来的,本来跟着来的是郑婆子的女后代婿,两个哪能在这没油水的处所久呆,郑婆子托了人,把女后代婿送归去了,自个儿在这里干熬。
闻声王管事三个字,郑婆子气就不打一处来,里头好几桩恩仇,买人的事就是新仇,干脆咽了声,打量了石桂一回,石桂从速上前一步:“我会蒸糕做饭烧灶头,养鸡喂羊都成的,厨房里的事儿,都无能。”
家里没主子在,几个下人不过是看屋子的,屋里大间落了锁,闲得发慌,只这院子还得打理,郑婆子叮咛葡萄带石桂去屋里,翻捡出一身衣裳给她,看着她的头发鞋子,砸砸嘴儿:“等着罢,夜里烧了水给你洗洗。”
郑婆子鼻子里出了一口气,这火性头却不是冲着石桂,闻声她说能喂鸡,那也是个耳目矫捷的,进门的时候瞧见厨房院里盖的窝棚了,这才点了头:“罢了,就这个了,年纪是小了些,倒是个有眼色的。
石桂冷静记下,葡萄又看了她:“天一黑别往院子里头钻,可没人去寻你。”别苑里一层层门都不开,想进也进不去,她们的屋子就在厨房背面,葡萄瓜子磕得啪啪响:“再有一件,别去招惹王管事,他的心眼比针尖儿还细,才刚定没给你作价,我还当你留不下来呢。”
“要能归去早归去了,信都写了几次了,这儿除了王管事没人识字,回回写信都获得镇上去,花上十个钱请人代写。”除了信另有她自个儿做的花酱腌菜,不指着大夫人不忘了她,今后才气回宋家去:“你瞧着罢,再等等就得熬花酱了。”
院子里头种着花木,为着这园子不荒废了,管花木的就有六个,种得四时花草,摘用了加糖熬成酱,年年都给大夫人送去,春日里是玫瑰酱,春季里是桂花酱,本地另有小螃蟹,生的小肉却厚,雌蟹里头满满一壳儿黄,用来做蟹膏最好,但是年年送,大夫人却还是没把郑婆子调归去。
原是想买个厨房全灶,可王管事也有话说,买个全灶得几钱,起码也得二十两,本来上边给的钱就未几,买个小丫头调-教了用起来便罢。
她翻了个身,被子蒙过甚去,石桂只当听了一出戏,听过便算了,放下帐子,宋家是比她想的安逸,都是下人,王管事也管不到厨房里来,可就靠了这二百钱,甚时候能攒出赎身的钱来?
人是王管事在管,郑婆子能摒挡的就是厨房这一亩三分地,闲得骨头都疼,可不就掐,郑婆子管着这二十来人的饭食,她只推说腰上酸痛腿脚有力,连着几日叫人吃了清汤面,王管事这才应下买小我来。
石桂谢过她,钱却不收,内心是真的感激,石头伉俪饶了五百文,可她这坐船进山莫非不费钱,来了又不是白手,也得买些点心,四百钱是多了,可非亲非故,能在这儿留下,陈娘子确是出了力的。
本来这儿造宅子的时候,说是老太爷要带着大少爷过来住,郑婆子是大夫人挑出来,先过来把厨房理起来,哪晓得宅子各处都办理好了,老太爷却不知犯了哪一桩脾气,冲大房发了一通火,天然也没兴趣来消夏,这宅子就这么空关了很多年。
“另有些下酒的小菜。”石桂解下小袄,把花生包起来搁到床边,宅子里东西都是齐备的,她们现在睡的床就是预备着给大丫头睡的,能挂帐,床边另有镜盆,两小我还用着一只浴桶。
郑婆子跟王管事两个本来都是得力的,一个是大夫人手底下的,一个是二夫人手底下的,只当外派是个别面活,哪晓得一齐倒了霉,就在这处所闲着,沾不着油刮不着膏,闲出花儿来了。
陈娘子再返来的时候,脸上淡淡的,郑婆子面上也欠都雅,石桂大气都不敢喘,就怕陈娘子变了主张,不留她在宋家了。
郑婆子是想要立时就能帮手的,跟陈娘子要买的是个全灶,便不是个灶上技术齐备的,也得无能活,石桂这两年就没长个子,瘦的跟个萝卜头似的,看着就不是个无能活的:“这一个也太小了些。”
石桂留在别苑的头一天,打了水洗了三回身子,头发也洗个洁净,葡萄拿个细挑子扒开她的头发看着洗洁净了,才许她进屋子,一间屋分红两边,有床有帐有枕有被,样样齐备,虽是别人用旧的,她这些年却没盖过如许划一的了。
“那她如何不归去?”石桂吃着麻糖,是郑婆子买了来待客的用的,这里哪有客来,回回只买个小半斤,倒能吃两三个月,叫葡萄偷出些来,藏在匣子里渐渐吃。
银柳还打着嫁进陈家的主张,只当勾住了陈大郎,哪晓得陈娘子比她想的远,不过把她当作给儿子解闷的玩意儿,两个说了会子闲话,郑婆子就带了陈娘子往王管事那儿去给契拿钱,作价多少,也就不是石桂能晓得的事了。
葡萄把花手拢在手里搓一搓,吹掉花生衣,扫了石桂一眼:“你是交高运了,就这点人,何为非得再买一个你出去。”本来厨房里也没这很多事,买进石桂不过是为着跟王管事唱对台戏。
宋老太爷只要这一个儿子是老妻所出,宋老太爷的弟弟也只要一个儿子是嫡出,宋老太爷做了大学士,兄弟却不过是个举人,两兄弟只要一根苗,只能叫他挑了两房。
石桂送了陈娘子出去,到了门边,陈娘子回身看她:“我替你寻了好差,你今后可得好好的,别砸了我的招牌。”又摸出一百个钱来:“原想给你做身衣裳的,也不能够了,这个便给了你罢。”
“得了,就当是看你这孩子不幸有孝心。”陈娘子天然瞧得出石桂不安,代价压得比本来还低,她没赚几文,感觉亏了,可石桂本来就是捎带出来,在家里又肯作活,放过一马当是积善。
现在这位宋老爷,原是宋老太爷的侄子,宋老太爷原有一个儿子,都已经定了亲,说下流派婚配的女人要办丧事了,却骑马跌了下来,撞到了头,在床上躺了十来天没了,为着这个老夫人急病一场,病好了,脑筋也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