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下狱
颜家本就占着盐矿大头,本来手里另有海运,新官上任三把火,好好的财路被自家半子断了,不独是半子,还是妻侄,闹出来总欠都雅,少掉这一份,就从叶家这里搜刮。
那屋里堆着女人衣衫鞋子,衣裳盘金滚边的,桌上另有羊皮小靴子珠钏环佩,新来了一批人,上京的时候已经被剥过一层了,到他们手里没油,可不一个劲的折腾。
这事儿别个办不得,也只要宋老太爷,他哪敢还敢张口,洁净了一辈子,眼看着晚节难保,现在主审官员要议的,便是提不提审颜连章。
石桂回身看她,春燕叹出口气:“太太的身上难好,便是忧心所至,衙门走一遭皮都要脱三层,又……又都是女眷,挨不挨得住,还是另说,我晓得你跟表女人有师徒的情分,可有些话,在太太跟前一个字都不能漏。”
叶益清的官一降再降,降到了五品,手上的人脉却还没断,宋老太爷劝得数次,他都只当是宋老太爷年纪大了,再不进取,他的日子却还长,跟着颜连章就是跟着太子,这些个钱也不但是颜家拿去了,一半儿还流进了太子的口袋。
再往里去还得查检东西,把承担一个个翻开来细看,说是要搜这些被子衣裳里有没有伤人的利器,却被子枕头都挑到地上去。
处还和缓些,石桂眼看着叶文心身上都是夹衣,立时解下身上的袄子,把衣裳塞出来,六出一接着就递出来,一个个把衣裳传给叶文心。
门边人还拢着火盆子烤火,眼瞥见马车停了,两个对望一眼,撑着门站起来,婆子跟的车,掀了帘子下来的是石桂,石桂还未实足长成,这两个的眼睛也盯着不放,等里头再下来个春燕,火也不烤了,走上两步上前:“哪一家的。”
春燕一把扯了石桂:“别惹事儿,我们走了,亏损享福的还是那些官眷。”一道压着的不独占叶家,一到处栏栅畴昔,里头有关得早的,有关的晚的,关的晚些的看着另有几分人色,关得早的衣衫都脏污了,春燕不忍看,石桂却瞥见有几个原是靠在墙上的,见有人来都仰了头看过来。
几个狱卒没搜到东西,脸上便有些欠都雅,捏了碎银子,这才放行,嘴里还嚼个不住:“刮得这很多民脂民膏,这会儿倒充穷起来了。”
当时捐款粮的也不止他一个,有人想着趁机捐个官儿的,领个散逸官职归去,也算是个官身了,叶益清身后一屁股烂帐,贤人正要捉他的错处,没成想他竟本身跳了出来。
石桂如果不得叶文心的看重,也不会收和小弟子了,叶文心偶有来信还问过一声,叶氏当时顾忌侄女侄子都不及,那里还留意旁的,此时却想了起来,叮咛的时候石桂就在窗外头绕圈子,叶氏看她满面急色:“让她也一道去罢。”
他在扬州日久,识得盐商无数,手里头捏着盐引,坐地起价,卖出去的盐比市道上的成色还更好些,另有甚么财发不了的。
人还走出来,就已经闻声听嚎哭声,石桂受过灾,地里没粮满是蝗虫的时候,村庄里头的人也没如许哭过,她吸一口气,闷头跟在春燕身后,不敢四顾,只得盯着鞋尖。
她是更加瘦了,本来只是纤细,这会儿却瘦成了一把骨头,神采青白,嘴唇发干,一屋子里很多个丫头,挨着她一道取暖。
想着这门子买卖稳赚不赔,便是在他头上吹吹风松松土,闷雷一声响,再飘些雨丝下来,底下树大根深,伤不得底子,宋老太爷不肯搭手,颜家却必得替他兜揽,这一系一向连到太子身上,有这么个背景,十来年无事,便当这一回也必会无事。
贤人这回下的旨意上写着是彻查,把涉案人等一并缉捕问审,旨意是收回去了,可底下办事的,如何会不看过皇后太子的面子,这一朝当完了官,莫非下一朝就告老不成。
可她身上这些如何够分的,春燕见状也解了袄子,身上能穿的能用的撸了个干清干净,叶文心闻声哭声渐盛,这才开口:“别哭了。”
她们身上都还是夹衣,金陵城的夏季风刮着骨头似的冻人,又湿又冷,寒到骨头缝里去,挨在一
“我省的,春燕姐姐不必叮咛。”怀里抱着大承担,里头有袄衣厚裙,另有被子,洁净的粗布,除开这些,另有一匣子药,叶氏能预备这些,是早早就把里头的情状想得很坏了,石桂心口怦怦直跳,叶文心生得过分仙颜了。
里头东西俱都是麻布葛布的,还不敢纳得厚了,真用了绫罗缎子新棉花,底子就落不到她们手里去,前脚走,这些东西后脚就被贪没了。
扬州城里另有盐引一张黄金万两的鄙谚,薄薄一张纸换钱用,私底下做的手脚无数,家资前头才捐出去,背面就着人挨家走一圈,三节两寿四时节礼,他送出去的是生果糕饼,别个回的是金银珠子。
六出哭得出不了声,一个传了一个,素尘玉絮都捂了嘴儿哭起来,石桂来的时候就想着了,叶文心的衣裳叶氏预备了,这些个丫头却没有,里头穿了两件背心,厚裙子也多套一条。
私盐这个案子,萝卜还没动,泥却快全翻出来了,从户部到盐运司一串拿了起来,案子还没判,挨不住的就已经先死了一批。
马车一起晃闲逛悠出了城,石桂扒着车窗不住往外看,内心急得好似汤煎,两年不见叶文心了,再见她竟会是这个神态。
春燕紧紧皱了眉头,若不是出了这桩事,她已经要放出去结婚的,叶氏替她定下的婚事,定下了个庄户,家里有田有屋,还是良民,千挑万选的择出来,嫁奁都备齐了,是她自家推了婚期,非等得叶家事落定,叶氏身子好上些,才肯嫁人。
到得城外,押送犯人的是一处义庄,大狱装满了人,如许的女眷又不是重犯,不该进刑部大牢看押,只得寻些空房装上两道隔栅把守着。
案情上不能讨情,送东西倒是能够的,托情绕了七八个弯,好轻易点了头,探知人就关在城外,叶氏自家去不得,清算了一车东西,婆子嬷嬷们还怕不经心,着了春燕跟石桂一道去。
关着叶家女眷的处所靠着墙边,也因着挨了墙,倒开了一扇窗,叶文心就坐在窗边,怔怔看着外头那一方天,春燕叫了两声表女人,她这才回过神来。
她扫一眼石桂,晓得她内心当至心焦,抿抿唇道:“等会子,非论见着甚么惨象,归去都得安太太的心。”
石桂目睹着那些个女人有的眼睛里另有但愿,有的木呆呆动都不转动一下,关得久了,内心早没了希冀,倒不如早些判下来,是生是死都能脱出樊笼去。
上头早已包办理过了,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这会儿再来装着不晓得,婆子伸手就是两块碎银子,人手不敷,那狱卒也不过是都城里头衙门抽调了来的,见着银子拢进袖里,让出门边,春燕石桂往里去了,那两个便在背面啧啧出声,石桂一转头,便瞥见两个都歪着身子,眼睛盯着腰肢。
案子推动艰巨,连累的人又太多,都只当贤人这回会留着情面,哪晓得贤人两个月里换了三任主审官员,这就是一削到底,半点情面也不讲了。
叶氏念佛,石桂也念佛,她再没想到叶文心会被押送返来,叶氏的院子里头两个月不敢大声说话,石桂不住跟春燕探听动静,可如许的动静连叶氏都不确切,她们这些当丫头的就更不晓得了。
上头如何审案的非论,叶家的女眷也一并押送进京,因着案件未判,先都关押起来,叶氏一经听闻,便立时捡了暖被热炭,办理着要送出来。
朝廷一年统共发给户部的盐引自有定额,再由户部分发下去,叶益清手里捏着大把的盐引,自家又有私盐矿,一张盐引百斤盐,从他手里出来的,便不止百斤。
衣裳被褥吃食样样俱全,春燕坐在车上,从中秋押送进都城,到这会儿又过了两个多月,十月末天上就已经下起细雪来,屋里头裹着暖被烧着热炭还不觉着,往外头一立风直吹得冻人骨头。
石桂从不是个眼浅爱落泪的人,可打眼瞧见还是没忍住,鼻子一酸滴下泪来,里头坐着的一半都是熟人,素尘六出玉絮,见着石桂俱都哭出声来,六出同石桂本来最靠近,挨过来隔着栅栏拉了石桂的手,抖着嘴唇就是说不出话来。
楚地大水受灾,叶益清又是捐款又是捐粮,还上了折子,愿把家中几代积储的年俸缴贮,用以赈灾。
这情状哪个还说得出话来,玉絮咬着饼子还在问有救有救,春燕开口安慰,说太太正在想体例,人有了希冀,神采都都雅起来,只要叶文心还是一动不转动,细雪飘出去,落在她半边头发上,看着一屋子人面露忧色,只她晓得这回父亲必是极刑了。
她一出声,六出几个俱都收了声,春燕开了食盒子给她们东西吃,软饼子十来付,没一会儿就分光了,叶文心推一推,眼睛看看石桂:“文澜关在另一边,给他送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