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祸兮
紫楼是跟着余容从小长到大的,情分非同普通,闻声余容受了如许的委曲,原是如何也忍不得的,可这么一想,确是石桂说得对。
可她没能欢畅过几日,赵三太太理了箱子,把本来当作聘礼带来的东西都充作了寿礼,带着儿子要走的时候,宋之湄只当有乐子可瞧,哪晓得往门边一立,赵三太太眼儿都不扫她,反拉着余容:“今后可得常记取乳母。”这是攀亲不成,反认了门干亲。
这话说得明白,余容也不过被落了脸面,这一口气咽下去,回转来想,如许的人不嫁方是好的,如果真的过了门,才晓得是如许的胡涂人,纵有老太太在,她的日子也不好好过。
春燕繁杏在里头服侍着,叶氏人歪在罗汉榻上,眼睛盯着院子里头一地的绿意,半晌才道:“这个天儿吃炸的细心上火,让两位女人不必做了,歇着罢。”
她再没推测赵士谦会直愣愣的跟赵三太太开口,也没推测赵三太太宁肯断了这门婚事,还当这事就无声无息的畴昔了,内心正自对劲,余容也不就是万般就好,赵三太太一样看不上她。
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两个打小就念佛,泽芝是枝叶关情,怕姐姐一时受不住,反把这事理扔到了脑后,此时闻声姐姐说开了,竟没放在心上,也跟着吐出一口气来:“姐姐自有造化在后,那人不好,不嫁才是福分呢。”
她内心暗哂,拿扇子挡了半边脸儿,眼睛里却含了笑意,赵士谦那双眼睛盯在她脸上拔不出来,却嚅嚅不敢开口。
紫楼重重握了石桂的手:“你这份情,我替二女人感谢你,你是个明白的,我们女人也不是那等胡涂的人,你放心,必不会闹出去,叫你吃了瓜落的。”
这便是要替余容鼓吹名声了,老太太笑一笑,内心这口气忍着不发,点了点头:“你们既是投缘的,认个乳母也好。”
紫楼迎出来,玉板也跟着出来了,两个丫头喜盈盈的看着石桂,石桂这才觉出这桩差事的痛苦来,别人等的是一桩功德,恰好她送来的是一桩恶事,还是如许恶心人的事。
春燕一听就明白了,才还说着让余容做玉兰片作点心,既是当着赵三太太说的,那便每人都奉上一碟去,送给赵三太太的,那就有一半儿是送给了赵士谦,既然不筹算结婚事,那这点心也就不必送了。
宋之湄也知赵士谦不是甚么上才子选,可她内心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在花圃子里赶上了,才会坐下来饮那么一杯茶。
“我是旁观者清,姐姐须得好好劝劝女人。”石桂这才接了环儿,出了松风水阁,长长出了一口气,非论是主子还是奴婢,都不得自主,还不如自家能顶门立户,要出去的心更加刚毅了。
她应了声儿,捧了东西往松风水阁去,进了院子,紫楼亲身来迎她,满面是笑,还当是事儿成了,姚姨娘才还催了小丫头快意来问过,一院子都在等着动静,宋余容调了面糊,把摘下来的玉兰花一片片浸在泉水里。
带来的很多料子金饰原是想给余容当聘礼的,整整三箱子的东西,俱是好料子,燕京靠北边,毛料子好的多些,两抬箱子手都插不出来,赵三太太是诚恳要结这个亲,既然都已经吃了亏,这个亏就得吃得标致,干脆把东西送到了宋老太太处,说想认余容作干女儿:“我那小子配不起,燕京一定就没有配得起得人家。”
春燕应得一声,又悄悄笑了:“我看这天儿说热就热起来,要不要寻摸两匹好纱好缎子,给二女人三女人做衣裳?”
紫楼立时晓得婚事不成,还当是赵三太太看不上余容,内心头一抖,老太太的美意,自上到下,哪一个不是尽了尽力的,这会儿婚事不成,如果老太太恼了余容,事儿可不难办了。
那赵士谦既能办得出这事,也不是甚么好人,得亏着不嫁,如果嫁了,那就是倒一辈子的霉,还不如似现在这般,渐渐再寻访个好的。
名正言顺的把东西抬进了余容的院子,恶事换成了功德,余容之前在赵三太太跟前那些个谨慎殷勤,也都有了项目。
这事儿风不动水不响的就畴昔了,赵三太太吃紧整了箱子,也晓得自家再留不得,再留下去,也不晓得这个儿子要干出甚么事来,告别过后就雇车马,万般事回家再实际,还得给大房赔个礼。
石桂已经晓得婚事不成,还替余容松一口气,非论赵士谦是不是看中了宋之湄,二女人嫁给如许的人,还是还是可惜了,如果旁人也还罢了,恰好是自家亲姐姐。
宋之湄衣带轻飘,还想跟在甘氏身后回西院去,哪晓得老太太却把她跟甘氏一道叫进了永善堂,叹一口气道:“你在我跟前也尽了这些年的孝,上一回弟弟弟妹来信,便说身子不好,到底这些年虐待了,你也该回你婆母跟前,端汤奉茶了。”
泽芝反替姐姐伤怀起来,两姐妹对坐,余容拉一拉她:“昔日里总看道经,莫非还不明白福兮祸兮的事理,也没甚么值得悲伤的。”
宋之湄没等来余容订婚的动静,反比及了赵三太太告别的动静,她倒也不是想嫁赵士谦,不过因着自家都已是及笄之年,宋老太太不说帮着相看婚事,连门都不带她出了,寿宴上余容因着主持司器大出一回风头,反是她无声无息跟在背面,连个名儿都不露,又要如何说亲。
叶氏让余容不必做点心,余容内心就已经明白了,脸儿一白,泽芝一向跟在姐姐身后,一把挽住了余容的胳膊,玉板都不敢看余容的神采,紫楼拿了仁丹出来,余容含上一颗,都含尽了,饮一口茶,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既不是我的不对,那就是无缘罢了。”
春燕扶了叶氏的胳膊,一行人一起回鸳鸯馆去,春燕繁杏两个听了全程,觑着叶氏的神采不好,一个个都不敢吭声,叶氏回了屋子,里头早已经点起香来,玉兰迎春几个也都机警,眼看着一个个都不笑,都垂了头,端茶递水绞巾子,轻悄悄全都办完了,又俱都退到廊下去。
赵三太太这事儿办的隧道,不占着便宜,也不恶心人,她吃的亏,自有老太太替她讨返来,这那里是下了余容的脸面,这是给了老太太一耳刮子,还是宋之湄扇上去的,这回且如何善了。
紫楼把托盒儿接畴昔,石桂点一点轻纱缎子:“这是太太赐给两位女人做衣裳的,说是天儿眼看着就要热了,从速做起来,一入夏就有新衣裳穿。”
玉板紫楼两个相互对视一眼,紫楼把缎子交到玉板手里,使了个眼色给她,自家把石桂拉到廊下:“好mm,你是常来常往的,本来在表女人那儿,我们女人同表女人一贯处得好,你如果晓得甚么,可万不能瞒着,叫我们一院子人跟着提心吊胆的。”
也得亏着赵三太太是明白人,若不是她当机立断,这事儿再拖上一拖,等赵士谦把意义露了出来,宋之湄抓着机会哭一哭,只要把自家抛洁净了,只说是赵士谦自家肖想,便是罚她,也不能罚得很了,落个不慈的名声。
说着又要解手上的环儿给石桂,石桂如何肯要,紫楼便道:“你有义,我们也故意,这东西值得甚么,你拿了,我们今后便似亲姐妹相待。”
紫楼捏捏她的手,满眼感激的看着她,石桂把嘴贴到她的耳边,把话说了一半,谁都不是傻子,何况这事儿不说八字的一撇,眼看着就要板上钉钉子,都要成了,竟生生搅散了,内心头如何不起疑。
叶氏点点头:“你去预备罢,挑个细心的人去,你去了,不成话。”春燕特地走动一回,余容脸上如何都雅,倒不如挑一个机警些的小丫头子,既送了东西,又透了意义,把这事儿混畴昔算完,又未曾放出风去,便是不攀亲,赵三太太一带着儿子回燕京,金陵城里也就没人晓得这事儿了。
石桂面露难色,她来的时候,春燕只让她送东西,可没叫她露口风出去,何况这事儿还真不好说,她内心想着余容为人,把眉头一皱,抬高了声:“论理这事儿我是万不能说的,不说太太,便是□□燕姐姐晓得了,也得恼了我,可二女人一贯待人极好,我打别苑时就记取女人自来待人亲和,这事儿不能让二女人莫名吃了暗亏。”
赵三太太内心恨得咬牙,儿子不好也是自家的,让别个调拨坏了,这口气实希冀着老太太替她出了,走的时候还得满面堆笑,道别叶氏甘氏,上了车马方才吐出一口气来,眼睛盯着儿子:“你给我好好读书,不考个秀才出来,家里也不再想着替你说亲了。”
春燕繁杏两个开了柜子,挑了两匹缎子出来,院子里头转了一圈,挑中了石桂,春燕本也不作他想,手底下有个能办事的,如许的事天然都交给她去,召手叫她过来:“你把这些东西送到二女人房里去,说一声玉兰片不必炸了,春日里吃多少炸的上火。”
紫楼眨眨眼儿,石桂又道:“太太还说了,这会儿气候燥了,油里过的东西吃多了上火,让女人也别守着那热锅子,歇一歇罢。”
紫楼一听脸上先白后红,气得胸膛起伏,石桂从速拉了她:“姐姐晓得这事儿便罢了,万不能再闹出来,现在是二女人有理,老太太便为着顾恤她也得给她再寻一门更好的婚事,此时如果闹了,有理也变成没理,这委曲咽了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