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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待圆时》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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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来人

春燕都这般说了,郑婆子天然得接口:“如何好烦着太太,我不过年纪大了,身上不好,在外头总不如在家里,想在女儿身边养老。”

大丫头身边还跟着两个小丫头,一个替她打扇子,一个站着听叮咛,石桂只当葡萄说的是她气度大,哪晓得人一走,葡萄就叹:“你看她身上这一件,得值好几两银子罢。”

郑婆子略退一步把她高低打量一回,啧啧奖饰:“我走的时候春燕女人还没抽条呢,看看这个边幅,比着豆蔻女人也不差了。”

要人做事天然得说些甜话,短长他都说明白了,也没人这时候同他打对台,都想着如何攀上干系,到时候能调回老宅去。

昔日里几个菜一个汤都嫌烦的,这做了一桌仔细菜,竟还说是粗吃,春燕竟也受下了,也不但她一个用饭,叫她们都围了桌子坐下,赞了一声竹鹧鸪鲜嫩。

两个丫头清算了被子出来,春燕也不回下人房去,就在正房的榻上铺了铺盖,小丫头还开了箱儿,拿了一角香出来点着,这才关了门出来,问郑婆子讨热茶。

郑婆子先还听着,等王管事分完差,她才问道:“老宅里哪一名老姐姐过来?我也好先预备上菜。”

平常如许葡萄必定说嘴,今儿她却跟在梦里雾里似的,郑婆子叫上几声,她才应得一声,一指头戳在她额头上,看破她的苦衷:“这会儿发梦也太早了些。”

第二日一早,王管事便叫府里头的人把手上的事都放下,全到堂屋里去,听他分拨事情,说是理屋子,可现在才三月,人如何也得六月里来,这会儿就理起屋子也太早了些。

看花木趁着春日里修剪花枝,等主子们来了,别看着一园子荒凉,管库房的把用得着的东西拿出来晒,上头派了人来,册子全了到时候一对帐就晓得乃至样东西方该放到那边,他们的差事,不过是打扫屋子国罢了。

郑婆子又看看石桂,正把竹笋切成细条腌渍起来,泡一个早晨,明儿佐粥吃,倒感觉这个丫头看着机警,倒是个实心眼子,咳嗽一声道:“石桂,明儿你去给春燕女人送早餐。”

郑婆子念得一声佛:“她是个有福分的,太太汲引,真是造化。”

王管事吃了半盅茶,这才拿腔拿调的开了口:“这回但是一大师子都要来,我们差事当得好了,少不得在主子跟前露脸的。”

王管事陪着满面的笑,又引了她各处去看屋子,葡萄跟石桂两个就在堂下听着调派,葡萄扯一扯石桂,嘴巴一呶:“你瞧见没有。”

先是给了甜枣儿,掉队又道:“家里来的东西跟人已经在路上了,来了人总得叫人家看看我们这些看屋子的没偷懒儿。”

既是一道住着,用饭天然也在一处,郑婆子老迈不乐意,葡萄石桂两个叫调了去帮着清算屋子,本来她就多担一分,又多了七八小我的饭食,这几个匠人都是同亲,还带了个婆子帮着做饭的,郑婆子嫌她粗陋,干脆单开了个灶台,让她光做那几小我的饭。

葡萄面上一红,她哪见过老宅里的丫头是个甚么样儿,除了屋子好些,还当是浅显人家做工,大夫人跟前的人一来,她算是开了眼界,内心如何不活动。

石桂见缝插针的往山下头跑,要干的活多了,头一沾着枕头立时就睡了,葡萄还想同磕牙,自顾自说了半日,那头石桂已经打起了小呼噜,连着几日葡萄倒睡不好了,拿脚踢床板:“你自家睡得香,还让不让旁个睡!”

厨房里的红糖只余一个底儿,石桂晓得郑婆子是为着奉迎春燕,晓得她月事来了,要给她煮红糖水喝,船家里正巧有卖红糖的,石桂拿了糖归去,郑婆子把余下这十个钱都给了她。

石桂由着她说,葡萄还跟着也抱怨几句,里头屋子多差事多,她们是大房的人,却先去理了二房的院子,郑婆子嘲笑一声:“等高升家的来了,有他好受的。”

葡萄立时同她们扳话起来,晓得一个叫淡竹一个叫石菊,两个都是太太房里的三等丫头,石桂低头清算碗筷,郑婆子一听春燕身上不便,往厨房里转一圈又出来,给了石桂一把钱:“你去镇上买罐红糖来,从速了。”

正说话,小丫头出来了,拿眼儿把她们两个一扫,挑了石桂:“郑妈妈在那边,春燕姐姐请她来。”

人还没来,石桂就听了一肚子宋家的事儿,这些同她总没关联,此时就是消夏的,过了夏天宋家人还得回金陵老宅去,到时候她还无能那攒钱的活。

王管事面皮一扯:“大夫人跟前高升家的。”怪道要趁着人没来先把西院理出来,等人来了,天然紧着东头。

清算了碟子,她还要午觉,笑了道:“倒不是我躲懒儿,身上不便,又坐了这几日的船,实撑不住了。”

春燕笑一回,把杯子递到小丫头手上,拉过郑婆子去:“妈妈在此地受了委曲,只这几年太太事多这事儿年年想起来,年年都不及办。”

事多忘了不过是句好听话,大少爷惹了个大祸事出来,连带着大夫人都吃了瓜落,这些老宅里无人不知,大少爷自小到大就没挨过一句半句,老太爷连根指头都不碰他的,那会儿倒是发了好大的脾气,请了家法,打烂了皮肉,在床上躺了百来天。

石桂叫她惊醒了,歉意道:“这两日累着了,对不住葡萄姐姐,你先睡,睡实了我再睡。”梦里都在挖笋,再不快些就过了季了,白放着这很多铜钱不拣,她如何不焦急。

春燕坐在云纹圆凳子上,正吃着茶,一口啜饮了,这才立起来,笑道:“郑妈妈好,这几年不见,怪想你的。”

别苑的人好久都没见过这场面了,一条大道上都是夫役,前前后后跟着七八个婆子,箱子上贴着各色签头,盯住让他们细心轻放,别碎了里头的东西。

石桂不过跟在背面看个热烈,跟葡萄两个跟在孙婆子背面打扫屋子,这屋子自造好了就一向空关着,巡得不勤奋,天然有洞有漏,王管事到镇上找了泥瓦匠人来做工,让他们住在外院下人房里。

夜里石桂返来天然听得几句抱怨,甚个多用了油多用了柴,几个匠人肚皮大,馒头上了蒸笼,一顿能吃上四屉,炒的韭菜酱的肉丝,夹在馒头恨不得把油都刮光。

大夫人只顾着照顾儿子,把管家权都交了出去,二夫人捏在手里小二年,自嫁出去就想着,竟没能保住,还又转回了大夫人这里。

两小我一间院子,间间屋子都要开窗开门透气,买了石灰粉来除湿,又有薄荷冰片粉除虫,等里头味儿除尽了,再挑了窗纱出来糊窗,着人往库房里搬场具。

她本来就是大夫人的人,王管事一走,便有人上前来贺,郑婆子敛住忧色直摆手:“也不晓得这些年,老宅里来的是个甚么路数,这时候欢畅有甚用。”

不但是她,连着她的两个小丫头也穿戴绸缎衣裳,葡萄看的眼睛都拔不出来,伸手就去摸耳朵:“你见那耳垫子没有!”

葡萄扁了扁嘴儿,斜了石桂一眼,却不敢则声,赶在石桂之前抢了铜壶往园子里送水去,郑婆子看她脚下勤,问了石桂:“你想不想跟她们似的面子?”

石桂立时去了厨房,郑婆子闻声是春燕,又问了穿戴,怔一怔:“这才几年,春燕都当上一等了。”理了半新不旧的衣裳,往园子里去,因着石桂沉稳些,便还带了她进园子。

郑婆子欢天喜地,看着春燕这头人手不敷,把葡萄石桂两个都叫出去,替她们帮手,又把下人的饭食都交给粗使婆子来做,自家往这院里的小厨房造了汤水,小圆桌儿摆开来,专给春燕吃。

这些哪个不想归去,这处所比方边陲发配,在宅里如何也能想着体例捞钱,便是跑个腿儿日子也比现在好过,更别说是厨房了,做得好经常有赏,那但是块膏梁地,沾着都浑身油花,到了这儿常日里连吃肉都难。

这回过来讲是消夏,实是打醮,乡间的屋子多少年没呆过人,上一回修还是二十多年前,早就不堪住了,宋老太爷又最烦族人存候拜见,这才住到别苑来,躲个清净。

一样的菜做了两份,另一份她亲给高升家的送了去,留下葡萄石桂服侍,自家仓猝忙去陪了高升家的吃酒。

屋子连修了十来日,补了瓦洞,送东西的人也来了,先是快船来了人,跟着人背面又有十几二十来只的箱子抬上山来。

这才刚进四月,腐败都没过,王管事只当人另有一个月才来,样样东西且还没备下,他是惯会把事儿推到别个身上的,见着人来就把底下这些骂一顿:“日日催促了你们,一个个的还这懒怠模样。”

来的是大夫人的人,打头一个管事娘子,后边另有几个穿绸的丫头,王管事在石桂几个跟前一贯趾高气昂,现在却对着不比葡萄大几岁的小女人哈了腰。

抱怨完了立时又想着等大夫人来要如何献殷勤,王管事再如何向着二夫人,也得先过了老太爷那一关,便是再想着把好院子好处所给了二房,老太爷身边如何也离不开大少爷。

春燕先笑一笑,跟着又道:“豆蔻姐姐,现在是钱姨娘了。”拉了郑婆子坐,这些年她一季都没断了贡献,她自个儿殷勤不说,女后代婿也跑得勤,春燕晓得太太有这份心,天然待她客气。

那女人生得杏眼桃腮,嘴角一颗小痣,一管脆生生的嗓子,未语先笑声音利落:“王管事辛苦,我们太太就是想着其间事多,王管事一个怕忙不过来,这才着我先来,这返来的人多,可得办好当了。”

葡萄看着脚都要迈不动了,春燕手上一边儿套了两只金镯子,莤红的纱帕儿往镯子里头一塞,小丫头捧了盆儿给她洗手,这才上了桌,一样样端出来俱是些见也没见过的东西,郑婆子还笑:“都是粗吃,也没好米焖饭吃,就拿黄米做了些凉糕。”

郑婆子一听这话,通身舒泰,来的是大夫人的人,大夫人这是又当了家,等大夫人来了,她去请个安,再让熟谙的老姐妹帮着说上两句好话,跟着走不过是迟早的事儿。

石桂内心这么想,却不透暴露来,到是葡萄嘴里含糊着念了两声,让郑婆子刮了一眼,她这才诚恳了,缩着脖子等着分拨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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