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来有事儿么？是大夫人有甚么叮咛么？我姨娘她……”金风华抬高声音刚想说甚么，就听得正屋里一个衰弱的女人在里头唤了一下。
曹姨娘抬起手，摸了摸发髻，也不知是成心还是偶然，袖口微落，暴露腕子上一只足银刻水仙的宽镯子，想必是比来大老爷刚赏她的。
曹姨娘仿佛也觉着对着个十三岁的毛丫头夸耀，就跟对着瞎子抛媚眼一个意义，很有些没劲，便靠在椅子上，懒懒道：“甚么时候来量衣啊？”
金风华看了眼母亲，再看一看一脸当真的仙衣，嘴角微勾，却顿时隐去，只说道：“劳烦女人了，甚么时候量衣？”
“哎……前阵子老爷还夸我，说是水仙最衬我的模样……”
仙衣拿过那荷包看都没看就塞进怀里，面上并无惊奇或不屑的神采，只是恭敬道：“多谢韩姨娘犒赏，如果没甚么叮咛，奴婢辞职了。”
仙衣没有怠慢，诚恳行了一礼，扬脸笑道：“回姨娘的话，今儿大夫人提起，说是天要转凉了，各房要开端备下衣物了，就派奴婢来问问各位姨娘，有甚么叮咛？”
“女人是？”金风华衣袖微动，精美的脸庞上涌起淡淡红晕，似是很少见到府中的丫头，略带羞怯。
又过一会儿，小院正屋的帘子被人挑开，仙衣心中一沉，幸运被人突破，出来的恰是一身布衣的金家三少金风华。
金风华却不睬母亲，持续道：“此次的衣物光鲜点好。”
金风华猎奇的看向母亲，他是庶子，不得大夫人传唤是不成能去正院存候的，再加上仙衣的母亲陈氏又成心不让仙衣去打仗这些少爷们，以是偶然候会去正院里存候的韩姨娘反而比金风华更熟谙这位在正院里职位特别的女人。
美人，仙衣因为宿世的事情干系，见过很多，这辈子见过的金家大女人也是可贵一见的美人，更何况仙衣本身穿来的这具身子更是有着超高潜力股的美人，不说长相甜美，声音绵软，就说这身材的比例长大也毫不成能变歪，但是统统她见过的，听过的，仿佛都在面前这个雌雄难辨的少年面前，黯然失容。这已经不但单是长相的干系了，提及来，三少爷和大女人都偏像大老爷，以是两人面貌上也有些类似，可即便大女人被宫里的嬷嬷调度了两年时候，仙衣还是感觉面前这位性别属男的美人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风情，那是男人没法学习，女人没法对比的。
实在这是仙衣第一次跑这类腿，如果是那些老油子们，光看谁得宠就晓得该如何做了，普通来讲比较得宠的，或是家里有点背景的姨娘，四时的衣物必定是要购置的，也只要那些手头紧，或是好久无宠的姨娘才会想把衣物换成银钱，留着养老，若换了其他的丫头，估计这类捞不到油水的姨娘院子，她们是再不会去的，顶多跑跑那些有油水的院子，只告诉个量衣时候，然后顺手捞点好处也就罢了，如果姨娘们本身有甚么设法，大多都会派丫头来正院申明，或是干脆直接和量衣的娘子叮咛，那里会劳烦正院的丫头操心。
曹姨娘点点头，便自顾自的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不说话了，到是她身边的贴身丫头带着仙衣走了出去，趁便赔笑塞了一个锦缎荷包给她，算做打赏。仙衣不计算，像她如许的三等丫头，如果不是看在她老娘的份上，估计也不过几个铜板就打发了，再说她撑死一个丫头，姨娘再如何也是半个主子，她如果计算人家的态度，不说这辈子了，上辈子都过不下去了。
金风华看着仙衣回身拜别，还很用心的将院门关好，不由觉着这丫头真成心机，嘴里不免揣摩道：“仙仙？”
仙衣回道：“后个下午，还是前次那位李娘子。”
跺了顿脚，仙衣缓了一下微酸的小腿，因着周姨娘正带着四少爷在老太太那边服侍着，仙衣就只好先去离着正院最远的偏院，只是越走的近了，她内心越虚的慌，毕竟早上才撞破三少爷和大少爷那种破事儿，这会子再上门去，她的声音又如此好认，别到时候再生出甚么难堪事儿来。只可惜，如果是外院少爷们的跑腿差事另有人抢着去，可这位韩姨娘是出了名的穷酸，就连外院的丫头不肯意往跟前凑，再加上这地儿又远，孤零零的，就算领了差事都想让给其别人，仙衣也就只能认命亲身前去了，不过，她到底也不免心存一丝幸运，指不定三少爷就在外院没有过来呢。
“她娘是大夫人跟前的陈嬷嬷，虽说大夫人……”韩姨娘苦笑一下后，又道：“可陈嬷嬷是个好人，仙仙女人也是个好孩子。”
金风华沉默半晌，便笑着拉着姨娘回到屋里，这些对他来讲，都不过是小事罢了。
告别曹姨娘的贴身丫头，仙衣又去了柳姨娘的院子，二女人这会子还没过来，柳姨娘又是个不会惹事的温馨性子，到没多说两句，就领了赏钱出来了，她一样是要衣物，不过色采到要慎重的多，毕竟也不是多年青的小媳妇了。
“这外头是谁来了？”帘子又开，金风华赶快上前搀扶，韩氏现在三十多岁，却比大夫人显老很多，本来小家碧玉的秀美上覆盖着一层糊口赐与的沧桑，那种苦涩的滋味非论她是在笑着还是沉默，都能让人等闲的发觉，也难怪大老爷近些年再也不进这座小院。
韩姨娘先是一愣，还觉得是大夫人有甚么叮嘱，却没想到竟是这个，遵循她往年来讲，都是换成银钱，莫非，此次大夫人有甚么特别的意义？
花腔要以水仙为主？到是没逾了端方。
“韩姨娘客气了，奴婢不过三等丫头，当不起姨娘这句女人。”仙衣大风雅方的笑着，直奔主题道：“大夫人让奴婢来讲一声，说是气候转凉，要添衣物了，韩姨娘可有甚么叮咛？”
仙衣低眉，这意义就是要衣服，还是要色彩亮丽的。
韩姨娘那里被这般礼遇过，红着脸连连摆手，再看清仙衣的面貌后，不觉露笑道：“竟是仙仙女人亲身来了？”
这是一种伤害的讯号，仙衣说不出来由，可她信赖本身的直觉。
“给韩姨娘请罪，奴婢打搅到韩姨娘歇息了。”仙衣上前几步，躬身施礼，虽说她是大夫人院子里的，但端方二字她从未曾忘，母亲说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算仙衣之前只是服从，可看到金风华以后，不知为何，她却更加确信了。
“奴婢给三少爷存候。”仙衣从不仗势欺人，更何况她与这些姨娘并没有抵触，她更不会在别人的不幸身上寻觅本身的优胜感，这也是她在府里分缘好的启事之一。
“还是夫人疼合人，晓得妾们的难处，这如果没了光鲜的衣服，还如何服侍好老爷。”
“哟，这不是仙仙女人么？怎得有空来我们这儿？”仙衣刚一出来就瞧见曹姨娘坐在院子当中，不大的小院里郁郁葱葱洁净整齐，便晓得曹姨娘固然是小户出身，到也是个会糊口的女人。
仙衣原觉得韩姨娘会要银两，却没想到金风华下了决定，且看起来金风华极有主意，怕是韩姨娘也拗不过他，便悄悄记在内心，躬身道：“奴婢记下了，后个儿下午，李娘子会来量衣，少爷们和女人们那儿也会去。”
“回三少爷的话，奴婢是大夫人院子里的三等丫头仙衣。”仙衣瞄了眼金风华脸上的那一抹桃花粉，心停跳了半下，就再不敢瞧了。
仙衣这才认识到，韩姨娘恐怕方才正在安息，不免心中不安。
韩姨娘却惊了一跳，赶快道：“不必量衣了，不必了。我的衣服还够穿。”
金风华微动眼眸，已经听出这是早上为他得救的阿谁小丫头，瞧她年事不大，也不过十岁出头，梳着双螺髻，头戴银珠，一身嫩嫩黄的丫头裙系着挂红珠穗的腰带，双耳粉嫩却没有戴耳环，身材均匀模样娇俏，瞧着她轻笑说话的模样，金风华俄然感遭到一种甜丝丝的味道，就像他一向喜好的金丝红枣糕，苦涩软糯，意犹未尽。
陈旧的院门，腐臭的门槛，不说正院了，就说曹姨娘那座院子都比这局促不堪的院子好上数倍，这里是员外郎府上最冷僻的院落，并且长年背阴，阳光希少，还没进门仙衣就觉着冷风阵阵，比着刚上回廊之前凉了些许。仙衣缩了缩手，到没如何嫌弃，反而端方的站在门口冲着里头喊道：“奴婢给韩姨娘存候。”
院子很小，不大的空院看的很清楚，一些褴褛被归置在角落里，墙上挂着一些腊肉，另有菜干，一个老婆子佝偻着身子烧着水，仿佛没闻声仙衣在门口叫喊，只一向盯着小炉子上的铜水壶，目不转睛。
“奴婢都记下了，曹姨娘另有甚么叮咛？”仙衣笑意不减，仿佛没瞧见曹姨娘夸耀的神采。
金风华点点头，安抚住母亲后，就从怀里取出个荷包塞进仙衣手里，淡淡道：“这是我姨娘赏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