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往事（上）
她随即放动手中的玉瓷酒杯，伸出纤细苗条的手指悄悄抚过面前的书卷，越是如许，那些脆弱的册页就越随风往上翻滚，纷繁去亲吻她水葱似的指尖。
我从速今后翻了一页，只听慎长萱吟道：“‘细雨清寒催晓枝，酣香沉梦自多时’，嫔妾刚说完，陛下就吟出上面两句。”
说完，她抬开端来看着我，眼底透露的朴拙如拂晓时分的一道晨光，格外和煦诱人。
她嫣然一笑，格外隽永婉约：“先帝大同十三年，还是郕王的陛下随先帝寻访平城，在莲叶接天的菏泽湖畔迷了路。嫔妾与侍女撑着划子从湖边漂过，当时嫔妾坐在船头，双足浸在水中，一边剥着莲蓬，一边不时与鱼虾玩耍，并没有重视到郕王和他的侍从，直到侍女俄然停了船，我才发觉在岸上凝睇着我的他。”
【1】白腊子：没用的东西
但是，为甚么她会说他始终非他夫君呢？
【2】《九张机》作者魏嫏嬛（哈哈没错，就是我本身写的。）
“东君恐负倾国色，总对东风弄妆迟。”
我已完整沉浸在她卓绝的才调里，天然欣喜地点了点头。
“一张机，垂柳烟里楚波纹，淡花柔粉梳丛碧。苍穹白鹭，旻天秋月，似曾湖畔西。”
走进好逑殿，内里也是别具一格的装潢。青灰色天蚕丝幔帐之上绣着精美的鹅黄色兰花，劈面而来的淡雅栀子香环绕鼻尖，梨花木和合二仙大长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和一瓶狐尾百合，长窗边放着一架蕉叶式桐木古琴，上方悬着一只活泼的翠玉色鹦鹉，正转动着黑珍珠般的眼睛，猎奇地打量着我。但是最显眼的当属她殿中那一面矗立的红木书架，裸漆工艺保存了原木纯真的暗香，与满架的书香异化在一起，格外醉人。
“五张机，鸳鸯织就难双飞，横经纵纬遣君思。皑山玉水，金樽醉呓，杜鹃唱痴迷。”
“九张机，春华寥落风景去，自古多情伤分袂。惟恨白首，堰投孤影，人去落花泣。”
“三张机，烟锁暮帘红蓼低，绿匀芭蕉花枝戏。镜月未悬，风愁冷雨，如梦话珠玑。”
我当然不嫌弃啦，待字闺中时就听闻她的才名，现在有机遇一睹她的风采，怎会嫌弃？
【5】出自唐朝墨客李商隐的七言绝句《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兖》，全诗为：“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
还是郕王的陛下……莫非这首词写的是她和乔序的故事？可这……可这清楚是爱过才会……才会有的感慨啊！我看她平时对谁都淡淡的，对乔序也不例外，莫非他们有过一段非常刻骨铭心的豪情吗？
“七张机，吉祥镂空巧心期，沉水炉烬缘难逝。雁字返来，素帛锦书，只作旧了解。”
“八张机，寒梅润雪尽漓漓，青铜难锁相思序。剪落青丝，易绾君心，分袂无声气。”
我这才发明本身失态了，因而从速拉过她的手写道：“没有，这不怪你，只是我俄然想起了有关酒的不镇静回想。”
咦？她仿佛向来不与妃嫔来往，如何明天要请我去关雎宫呢？
【4】出自南宋墨客杨万里的七言绝句《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全诗为：“毕竟西湖六月中，风景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墨画，明天恰好魏尚宫在，你带她去侧殿查对关雎宫的支出吧，”慎长萱顺手取下一卷诗集，又引着我往临水的雕花长窗走去，“让本宫与殿下伶仃待一会儿，好好品读前人诗作。”
我从速放动手中酒杯，迫不及待地拿起那卷诗集细细品读，起首映入视线的，是一阕缠绵悱恻的《九张机》（2）
慎长萱的神思仿佛已经回到他们初遇的时候，眼神是那样和顺与娇媚：“嫔妾没有想到，自那以后，我们便结下了不解的缘分。在平城的日子里，他经常来我寄父家中与我品茶写诗，我们撑着划子往菏泽湖采莲，在返来的路上，他为我剥开莲子，哄我连中间的苦芯也一起吃下去，说是莲子之心甚苦，吃掉就能获得永久甜美的爱情。”
宫洛与墨画领命告别，大殿当中只剩下我与慎长萱两人，她携我到案边坐下，亲身为我斟满一杯竹叶青，我举杯一闻，扑鼻而来的竟然是一股淡雅的酒香！
她见我应允了，唇边不由自主出现一丝悠远的笑意：“多谢殿下赏光，您这边请。”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俄然凝神一瞬，声音也缓了下来，“这座宫殿是他特地命工匠为我打造的，满宫的莲花也是他为我莳植的，只可惜，他始终非我夫君。”
“四张机，鬓散衩袜慵有力，秋来人瘦恐燕知。垂眸又忆，合卺同心，解语花并蒂。”
我正想问它的创作背景，只见慎长萱弯了弯菱唇，出现一丝淡薄的笑意：“殿下，您想听这首词背后的故事吗？”
“殿下不喜好吗？”
“我镇静极了，因为来不及穿鞋子，只好用一张广大的荷叶遮住了双脚。他向我报歉，说他并非用心打搅我的雅兴，只因为实在找不到归去的路，还望我能用船载他一程。”
我一口气读下来，只感觉唇齿余香，满腹扫荡着淡淡的挥之不去的清愁，尚不忍再翻看下去，只能抬开端来用歆羡又景仰的眼神望着她。
她有些微微失神：“看来这酒不但能让人临时忘怀，还能让人俄然记起，仿佛有种‘成也萧何败萧何’的感受呢。”
我们顺着太液池畔的巷子走到关雎宫。这座宫殿依水而建，工匠引枇杷山上的温泉水入宫，绕过清辉殿，再从关雎宫白鹭台下贱出，缓缓汇入太液池。时价蒲月，满庭的莲花含苞待放，轻风轻拂，翻滚的莲叶好像凌波舞女的裙裾。两乘宽的汉白玉石桥直通好逑殿，扶手上刻着梅兰竹菊四君子，时有蜻蜓胡蝶在水面翩翩起舞，仿佛置身适意画卷当中。
我听得呆住了，本来他们另有如许夸姣的过往，在漫天青碧的莲叶丛中相遇，才子才子吟诗作对，今后结下了不解的姻缘，这是多么动听的故事！我也终究晓得为甚么她的宫殿叫关雎宫与好逑殿，为甚么会有满池的莲花盛开，本来这统统都是他们爱情的印证！
固然心存疑虑，可不知为甚么，我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殿下想看看这卷诗集吗？这是嫔妾的陋作，还望殿下不嫌。”
自从八岁那年被四哥利用误饮清酒以后，我便对酒没了好感，总感觉它们是唬人欢畅的白腊子（1），就连现在闻到它的味道，也不由皱了眉头。
“可没过量久便他走了，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带走了我的心。我从‘接天莲叶无穷碧’（4）比及‘留得残荷听雨声’（5），终究等来了他，另有一封先帝的圣旨，要册封我为郕王侧妃。”
【3】《十美词?海棠》作者魏嫏嬛（也是我写的。）
“六张机，胭脂螺黛惹尘晕，菱镜不忍窥身姿。团扇歌乐，痴魂谁系，渐染斑斑衣。”
“二张机，凭阑独望彩云飞，且上重楼思故屐。欲笺苦衷，尽诉衷肠，未语泪先滴。”
她和顺温馨的笑容里出现一丝凄楚，低眉一瞬，鬓边的碧玺石步摇珠钗也跟着闲逛起来：“我见他气度不凡，为了磨练他，当即吟了一首绝句，称他若能对上前面两句，就承诺让他登船。殿下不信今后翻，那首《十美词?海棠》（3）便是嫔妾与陛下一起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