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过往（二）
大冯氏压根没重视到沈茂略显生硬的神情，兴趣勃勃地说了下去：“如果是少兰少竹，我委实张不了口。大嫂心高气傲，一心想攀高枝。二嫂也夙来瞧不上我们沈家。”
沈茂独一不满的，是江氏对沈祐过分冷酷，近乎不闻不问。
江氏比燕王妃小了两岁，自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燕王妃嫁给燕王后，江氏经常去燕王府走动，住一两个月是常有的事。
次子进了锦衣卫，忙着当差，十天半月才气回府一日。次媳身孕不满三个月，在内宅里养胎。本日便没跟着一同去冯家。
沈茂一声没吭地养着侄儿沈祐，权当本身多了一个儿子。
但愿如此。
就差没直说，就凭你父亲那双势利眼，也看不上我们沈家。
“她倒好，一年见四郎的次数也就一两回。真没见过如许的亲娘！”
“如果不信，你等些日子看看，就能看出端倪了。”
沈嘉下了马，将缰绳扔给一旁的亲兵，兴冲冲地拉着沈祐的手：“四弟，今晚我和你一起睡。”
沈家是世袭的锦衣卫。当年沈荣活着时，沈家还算风景。自沈荣身后，沈家就渐渐沉寂，家道中落。
这里住的多是世袭锦衣卫或是中低等的武将人家。沈家这座五进的大宅子，比冯府大了很多。不过，论地段，实在差了一大截。
燕王妃出身显赫。父亲袁大将军是边军主将，执掌十万边军。袁大将军有五个儿子，只要这么一个女儿，爱如令嫒。
沈祐瞥了俊脸放光急不成耐的沈嘉一眼，刻毒无情地回绝：“不可。”
他才不想被沈嘉聒噪一整晚。
大冯氏神采落寞，沈茂看着心疼，伸手握住大冯氏的手，低声道：“高门嫁女，低头娶媳。”
想到沈祐，大冯氏忍不住低声干脆几句：“不是我说，大嫂这小我的心也太凉了。就是再醮了，本身不便返来，总能经常打发人返来看看四郎。”
沈祐年幼的时候，还总惦记去邱家见亲娘。年事渐长，去的越来越少。
“倒是少君，父母皆身故。抉剔讲究些的人家，怕是不肯娶如许的儿媳。”
沈家还式微魄到娶不上儿媳的境地。往中低等武将人家去寻就是了。
江氏闺名一个雪字，是袁大将军亲兵之女。这个亲兵为庇护袁大将军死在箭下，只留下一个女儿。袁大将军感念亲兵拯救之恩，收养了江氏。
她也不傻。
江氏肚皮争气，进家世一个月就有了喜。
……
这些年，每次回娘家，冯夫人不冷不热，周氏姚氏也不太瞧得上她，待她平平。说到底，都是因为看不起沈家。
对沈荣而言，能娶袁家义女燕王妃义妹为妻，也是一门极好的婚事。
沈嘉是亲儿子，沈祐这个侄儿，他们养了十几年，和亲儿子也差未几，娶妻立室一事，天然也得他们操心。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少梅嫁了谢家，少君斑斓出众，更赛过少梅，又有丰富嫁奁。想嫁一门好婚事不难。”
大冯氏听出沈茂话中之意，有些讪讪：“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感觉不当，我今后不提就是了。”
然后，叹了一声。
就这么一起忍到沈府。
沈茂换了个委宛一些的说辞：“少君在崔家住了这么多年，岳父俄然写信让她归京，想来对她的婚事早有筹算了。”
微凉的夜风吹拂在脸上，策马驰骋的少年沈嘉满腔热血，眼睛亮如星斗。
大冯氏轻呼一口气，点了点头。
他憋了一肚子话想说，可惜骑马时不便说话，只能忍着。
这话不能直说。
“我是少君的亲姑母，自不管帐较这个。今后结了亲，她嫁到我们沈家来，何愁没好日子过。这又是亲上加亲的丧事，父亲定不会回绝……”
沈茂不得不消力咳嗽一声，打断大冯氏的浮想连翩：“攀亲之事，你就别想了。”
一年中，江氏只在沈祐生辰那一日打发人送些东西来。沈祐想见亲娘，便得去江氏的夫家邱家。
沈茂能升为千户，也是因兄长沈荣的余荫。沈茂资质中上，非论技艺还是城府，都比沈荣差的远。这十几年来，宦途没有寸进。
沈嘉压根没将沈祐的回绝当回事，扯着沈祐的胳膊就去了知春堂。一进寝室，便迫不及待地宣布：“四弟，我对少君表妹一见钟情，我要娶她为妻！”
宗子在江南当差，长媳跟着一同去了江南。
提及再醮的大嫂江氏，沈茂也拧了拧眉。
大冯氏打起精力，笑着应了。
可惜，好人不长命。八个月后，沈荣为庇护燕王而死。江氏惊闻凶信，动了胎气，当天夜里就肚痛发作，早产生下了沈祐。
沈荣边幅漂亮不凡，技艺勇猛过人，年纪悄悄就已是五品武将。
沈祐从不提亲娘对他如何，沈茂和大冯氏又岂会猜不出来？
在冯侍郎眼里，长女嫁进沈家实在亏了，如何再肯让孙女嫁来沈家？
就沈嘉那副傻乎乎的模样，被冯少君哄着卖了，也只会喜滋滋地帮着数银子。如许短长的女人，沈嘉压根就配不上。
那一年，江氏才十八岁。恰是如花的芳华韶华。为亡夫守孝三年，也才二十一岁。江氏要再醮，沈家也没甚么可说的。总不能让江氏守一辈子寡。
江氏再醮时，带走了统统的嫁奁，还将燕王赐给沈家的抚恤银子一并带走了。没给儿子留下一星半点。
大冯氏一怔，看向沈茂：“我为何不能想？”
一来二去，江氏相中了燕王的亲兵统领沈荣。
沈府位于鸣玉坊的石狮胡同。
“三郎四郎都不小了，你多多留意常日里来往的人家，看有没有合适的女人。”
沈祐：“……”
燕王妃主动做媒，促进了这一桩婚事。
“算了，只当没这小我。”沈茂呼出一口闷气，低声道：“今后我们替四郎娶一个知冷知热的好媳妇，等四郎成了家，孤介阴沉的脾气也就改了。”
冯侍郎一颗繁华心一双权势眼，对沈茂这个半子天然不甚对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