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前尘旧事
“轰！”
“先生不是不娶锦苏么？”李锦苏的声音从盖头下传来，分不清是喜是忧。
素手纤腕，红白惊心。
“你还愣着干吗？”寒微软语，拂在青阳的耳边。
青阳回过甚来，满眼所见，大红的喜帐，大红的喜被，大红的小新娘，而她那纤细的脚尖正轻颤不休，青阳心中一软，暗想：‘虽说是为了救她，但现下离李盛怀褪煞另有个把时候，不该萧瑟了她。’渐渐走到床前，拾起喜凳上的喜称，踌躇了一下，寸寸靠近，手腕颤抖。
“娇客新娘，入洞房。”
目睹世人面熟异色，而李锦苏也微微仰起了脑袋，不明以是。青阳暗自沉神，手掌在腰间酒葫芦上一抚，撩起袍角，蓦地跪在地上，朝天一拜。
就见得，李二蜜斯便若乍然离弦的箭，与青阳擦身而过，嗖的翻出抚拦，然后直直的往向楼下坠去，嘴里还哇啦哇啦的叫着，突见楼下聚着一大群人，心中一慌，从速悟住嘴，惹得楼下人群憋着嗓子偷笑。
不想，话将落脚，李锦苏抱着一只猫走了出来。
时候已至，卖力酬宾的支客大声唱道：“一拜六合！”
青阳眉头皱了皱，神海翻滚，内心涌起滔天意念，膝盖难以弯下去。
稍徐，天上雷云散去，坑内沉寂若死，老狗摇了摇脑袋，利诱的朝下一看，并无非常，尾巴一软，跃到坑边趴下，闭上了眼。
“嗷！！”
青阳恍然觉悟，花轿就在面前，怀里还抱着新娘子呢，侧头一看，李锦苏右手攀着他的胸口，纤纤玉指轻颤，渐有暗香袭来，触觉软若无骨，不由心头一荡，也不敢再回味，从速大步疾迈，将李锦苏放入此中。
呆了半晌，却闻一声猫叫，随即，一个猫脑袋从李锦苏的裙摆里钻出来，直勾勾的看着青阳。经它这么一叫，室内闷静顿时一解，青阳顺手将它提起来，往床上一扔，便欲去抱李锦苏。
“轰轰轰，噼里啪啦……”
青阳一回身，刚好与打扮镜对了个正着，细细一瞅，镜中的人暮气缠身，浓烈如墨，心道：‘很好，如许一来，救她的掌控又增很多。’拍了拍腰间的葫芦，大步向院外走去。
李锦苏温馨的坐在床边，从红盖头的下摆，盯着本身的脚尖。
围观人群难堪不已。
青阳与李锦苏入内，坐得半晌，即闻爆仗声雷动，婆子们涌出去，将大红吉带的一头递给李锦苏，另一头则由青阳固执，随后便引着青阳与李锦苏行向庄园正庭。
喜称挑喜帕，落花映红霞。
李锦苏没有说话，端着酒杯看他。
“小三子，快替我经验他！”李碧云在青阳那边吃了个暗亏，以她那唯恐天下稳定的性子，岂肯善罢甘休，当即便叉着腰嚷嚷。
云海茫茫，她飘浮于空，胸口盛放着血莲，眼睛微眯，嘴唇轻张，仿佛在呼喊着甚么……
青阳早已看清是李碧云，也不与她计算，将身一错刚好避过，因他站在门口，身后就是扭转楼梯与楼间抚拦，李碧云一招落空，收势已然来不及。
她到底晓得多少？青阳眉头一皱一放，细心想了想，沉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但请大蜜斯放心，青阳所来，并非为祸。”
俄然，老狗背脊一竖，展开了眼，一双凶眼直若铜铃，披发着冷寒彻骨的光芒，而现在，天坑上方雷云疯啸，四周空中如同蛛网纹裂，坑内传出沙哑如铁的声音，仿若内里有人纵声吼怒。
不一会，酣声四起。
青阳手一顿。
青阳神情一怔，不知那里获咎了她。
伉俪即若乾坤阴阳，阴缺而阳抱，乾盈则坤亏，只要对拜了六合，冥冥中自有一线牵引，祸福共享。以是，自古以来即有一言，伉俪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一旦飞离，常常便是，一人瞬息受损，另一人如履青云。当然也有磨难伉俪与比翼道侣，共同面对，一旦熬过难关，即大道平坦，更胜于各自飞离。
“你，你不替我摘，摘下喜帕么？”声音轻颤，李锦苏抓着裙摆，十指深深陷了出来。到底是个女子，又羞又怒且迷乱。
“新客起轿，落子合座……”
孤灯缠影，一望而无边的路沿伸至虚无的绝顶，她的身形，越来越远，愈来愈淡……
青阳呼吸短促，只觉手中喜称重如泰山，深吸了一口气，心下一横，挥手一挑。
蓦地间，青衣小厮从花轿旁闪出来，拦在青阳面前，咬着嘴唇，眉头紧皱，目露凶光，仿佛恨不得一口把青阳给吞了。
院外守着几名保护，见青阳出来，纷繁弯身施礼。
青阳怔住，眼睛微眯。
伴跟着吉婆大声的呼喊，青阳爬上了明白马，一马抢先朝西院行去，待出院中，早有人备得大红公鸡一只，引刀将鸡脖子一勒，提着扑腾不已的公鸡，绕着李锦苏转了一圈。
青阳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渐渐展开，眼中的苍茫一闪而逝，垂垂清澈，垂垂回神，身子微一趔趄，把酒杯放在桌上，淡然道：“临时歇着，我去去便来！”
“青侯，让开。”这时，李锦苏搂着青阳的肩，隔着红盖头轻声说道。
莫非，她叫青侯，不叫小三子！
方一落地，李碧云柳眉倒竖，就欲提剑上楼，却被李锦苏的奶娘拉住，低低私语一阵总算把她给劝住。
雄浑而狠戾的吼怒从老狗腹中奔出，双爪一按，腾空在天，裂开森然獠牙，沿着天坑四方不住搜索，好似在巡查着它的领地普通。
“妖怪又走了……”小山鬼眨了眨眼睛，落在老狗的背上，选了个较为温馨的姿式，眼睛一闭，做梦去了。
新娘的脚不能落地，青阳将她打横抱起向楼下走去，那只猫也跟从在身后，李锦苏没有说话，反手勾着青阳的脖子。
“喵。”
苍山盛雪，她单人支剑，站在雪山之颠，在她的身后是人间修罗场，无数的神魔挣扎于血海中，雷霆爆吼，电闪如雪……
青衣小厮后退半步，却没避开，而是半猫着身子，右腿斜伸，顺势已将月刃横在了眉前。
“呜嗷……”
落血成红，圈红成篱，喻意女儿身家明净，即将为人新妇。
小山鬼正趴在老狗的背上打盹，背后的发翅一扇一扇，小巧精美的鼻孔里冒出了一个泡泡，被风一吹，噗的一下破了，糊了她满脸。
青阳抬前一步，笑道：“稍后，请你吃酒。”
“哼！”
阴沉的天空突地炸响一声雷鸣，紧接着，雷爆如鱼吐珠，一个接着一个，直震得六合寰宇也为之变色，仿佛老天爷正哈哈大笑。
李锦苏软软的向地上跪去，青阳却愣住了，与此同时，李盛怀虽仍旧呵呵笑着，眉心却爬动了一下，若非细心留意断难发觉。
青阳稳了稳神，笑道：“大蜜斯且说来。”
百里以外，深山当中。
这兵器状若一枚弯月，没有手锷，在内弯的正中处有四个圆环，刚好可容四根手指套出来，阳光叠下来，流光溢彩，锋刃冷寒，青衣小厮仗着它可与非人非鬼的徐姬斗个你死我活。
与我倒有几分类似……
李锦苏却大风雅方的站起家来，移步至桌旁，拾起酒壶，浅浅斟了两盏，自拾一盏，说道：“昨日赶我走，本日又发楞，你到底是个甚么样的人？”
虽说婚事来得仓促，事事从简，但完整的一套结婚礼节走下来，天气已暗，大红灯笼高高挂，来宾们仍在天井里推杯换酒，李盛怀却推让身子不适，入后院休歇，而青阳与李锦苏则入了洞房。
但见得，喜帕滑落之际，绝美容颜闪现出来，细眉似淡云，肌肤若凝雪，瑶鼻翘挺，樱唇一点，最是那眼，清澈不见物，若珠嵌云海。腮边微露羞颜，浅红浅红惹人怜。
“那，那是合卺酒。”微小的声音传来。
“呼……”
另一人道：“管他去哪，老爷子有交代，你我只需护好大蜜斯便可。”
“娇客，娇客……”支客人一叠连声的提示青阳，在蜀地，唤新郎为娇客。
青阳面露无边痛苦，伸掌向那影子抓去，却抓了个空，随即，心头蓦地一荡，神海煮沸，统统的光影褪去。
青阳脱下身上的吉服，见桌上有酒，香气四溢，勾得人酒虫乱冒，恰是《姚子雪曲》，便走畴昔一把擒了，正欲对嘴一饮。
“如何了？”李锦苏细眉浅皱。
青阳牵着李锦苏行走于来宾丛中，一张张笑容，一声声恭贺，青阳心头却一片恍惚，也不知是天上还是人间，便连脚步也轻飘不着物，仿佛未饮先醉。
“慢着。”
“此一时，彼一时。”
花海铺满路，人间凝情处。
青阳讪讪的将酒壶放下，举起本身的酒葫芦饮了一口，回身向室外而去。
“二拜高堂！”
“不！！！”
又来一请……
声音极细，独一他们三人闻声，青衣小厮闻言，狠狠的盯了青阳一眼，李锦苏虽未转头，且戴着红盖头，她却不敢看，举着月刃渐渐后退，让出了路，反手一掌拍在身侧的槐树上，借力飞起，一个腾挪翻出了院。
现在，阁室中另有几名中年妇人，见青阳已来，便齐齐道了声喜，退出室来。李锦苏坐在床边，一身大红，头上也罩着红盖头，全部新房也是如此尽红，青阳心中莫名一阵迟疑，徐行走到李锦苏身边，也不知该说甚么。
一剑飞来，迅若雷电。
烛火摇影，青阳如坠梦中，如提线木偶普通拾起酒，迷含混糊的与她交臂，沉默饮了一口，四目相对的一顷刻，浑身高低如遭雷击，诸多画面一一涌进心头。
“伉俪对拜！”
李盛怀雄距于八仙椅上，微倾着身子，笑盈盈的看着二人走来。
青阳与李锦苏走在大红喜道中，因戴着红盖头，也不知李锦苏是多么娇美容颜，但她的脚步却与青阳分歧，不快不慢，极其惬合。
“嗯……”
李锦苏直了直身子，歪过甚，轻声道：“现在，你我已拜过六合，李锦苏此生便是你的人了。今后如何，锦苏不知，但有一请，你得承诺。”
红烛吐泪，暗香悠然。
“哇哦，妖怪出来了，妖怪出来了……”小山鬼惊咤不已，叽叽渣渣的叫着，浑然健忘本身才是一个小妖怪。
“莫伤我爹爹。”李锦苏言简意赅。
来到楼下，青阳举步往大红花轿走去，脚步落得沉，将沿途的花生、核桃踩碎，一起皆闻噼嘙声响，青阳走路向来不闻声、不沾尘，此时听着这清脆的声音，心中渐渐安宁下来。
“那，那你揭吧。”李锦苏香肩一松。
青侯，青侯是谁？
青阳山的先生，不拜神佛，不拜六合！
等他走远了，一名保护奇道：“新婚之夜，他不在洞房陪大蜜斯，要去哪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