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月下火莲
大美人看着青阳嫣然娇笑，浑身红绫飘零，便若浮在火海上一样。
青阳一昂首，不知何时弯月已起，轻飘飘的荡在天上，夜灯在轻风中摇摆，孤傲的影子在地上蒲伏，统统仿佛都没变样。顿得半晌，站直了身，抚了抚光芒欲滴的青玉葫芦，沿着颀长的青石道向黑夜里走去。
她摇着玉轮，渐渐的，渐渐的落在火海中，无数的魔头蒲伏于她的脚下相互吞噬，而她像君临天下的女王普通环顾四方，蓦地间，眉头微皱，伸指弹出一朵火焰飘向藏在某处的李锦苏。
一片，一片。
“鬼啊！！”
很久，仿佛被墨涂尽的东院突现一道裂缝，微小光芒透出来，稍徐，十根手指搬在那条裂缝上，缓缓向摆布扩去，而后，青阳的头露了出来，面无人色，再次，硬生生的将身子从那裂缝里挤出，弯着身子不住喘气。
“厥后呢？”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斜斜靠着八仙桌，手里转着酒杯，细眉飞情，明眸含春，一颦一笑牵动着世民气神。
“嘘！！陈歪嘴，你狗日的吹牛吹得恁大，脖子被砍了一半，你龟儿子还能活？”一名背剑的豪客早就看他不扎眼，当即咋呼。
“尘归尘，土归土，如梦幻似泡影，灵归循环入此岸，魂散于空，来吧……”
斜月若秋千，她伴着秋千泛动，赤红的绫带铺向四周八方，那绫带每一动乱，即跳出团团火光。屋子着火了，瞬息轰塌，青潭煮沸了，槐树也在燃烧，满眼所见的统统事物都焚毁在这火海里。
前庭酒宴仍在持续，几名挎刀横剑的江湖豪客正在肆意吹嘘着以往刀头舔血的出色日子，听众很多，有官宦，有商户，有镇民。
她来了。
一缕青影快若流星，几个起突跳出火海，携着半弦月光斩向那朵火焰。但见月华如水，青影奋力一击，将火焰剖作两半，顺势已将李锦苏抱住，脚尖猛地一掂，向火外洋飞去。
徐姬掂着脚尖娇笑，直把肚子笑痛了方暂歇，捧着肚子又笑：“嘻嘻，郎君或许说得对呢，我因李盛怀命数而生，待事毕后，复因其命数而亡。至于她，早该去了，莫非郎君喜好她？不过，若说殛毙，郎君可不比奴家差呢！”说着，声音渐冷：“这些人昏昏浊浊，终有一死，迟早罢了。奴家既然必定一死，何不痛快一把？郎君若想看着奴家死，何不静观其变？”
大红灯笼高高挂，李盛怀盘腿坐在灯笼下，数也数不清的木人力士将他团围，仿若众星拱月，又似巨浪掩礁。而他，则淡然的看着青阳走来。
只是隔着那一堵无形的墙，时候未至，她过不去。
煞气，无形的煞气在火海里翻滚，凝成一具具魔头，或三头六臂，或狮首人身。
很久，人群突地炸裂，向四周八方逃窜。
“哗……”
“薛老八，日你个神仙，你别不信，老子给你看！”
“呀！！”大美人一声惊呼，双手掩住心口，好似怕极了，隔得一会，将胸前的两只小兔子拍得悄悄跳，媚了挎刀者一眼，娇声道：“你倒是快说呀，厥后呢？”
“啊！！！”
“已亡。”
“呵呵，格格，嘻嘻……”
李盛怀心中一动，胸膛挺得笔挺，神情非常凝重。
“格格，又见面了！”
青阳冷声道：“异数，煞本无形，凝形而为煞魔，不具灵魂为死物。你已抛下了她，你不再是你，你早已经死了。你妄造殛毙而取煞，你的灵魂即为镜花水影，转眼即逝。”
青阳的法度落得极慢，额头上滚着细汗，腰间的酒葫芦明黯闪动，灰白长衫被风掠起，仿佛下一个刹时便会瘫倒在地，但他却直直的走到了台下，说道：“李老爷子，时候已至。”声音平平，却不容置疑。
李盛怀昂首看了看天，天上独一月，不见星子，便道：“待得三星斜月，李某即行褪煞，到时髦请先生为李某护法。”
“咕咕咕……”
李盛怀背在身后的手微微一紧，心道：‘到底是青阳先生，雷厉流行，杀伐不过心！也不知他现在想起了多少？可曾记得十六年前……’
“当真！”
“哈哈哈……”
这时，大美人把酒杯一放，娉娉婷婷的起家，大红宫纱顺着曼妙身子往下垂，增一分则太胖，减一分则过瘦，该凸的处所危似高山垒云，当凹的处所即若峡谷流川，惹得世人不住吞口水，她却淡然的说道：“各位都是豪杰人物，如果能赛过我的家奴，彻夜奴家便归他，任君采摘！”
美人当前，挎刀者岂肯输了步地，当下便大手一挥，将脖子上缠着的布带一扯，暴露一道狰狞至极的刀疤来。
而现在，那一向冷脸不出声的漂亮男人渐渐走到人群中心，环环扫了世人一眼，厥后，双手托住下颔缓缓往上拔。
李盛怀看了看青阳，见青阳面白如纸，目光却极其刚毅，老爷子心中明知答案，却还是忍不住地问：“不知，李某的几位老友……”
三星斜月，大美人飘浮于天，清澈的声音荡响于月夜下，幽幽的传至青阳镇统统的巷子与角落。
一刹时，围观世人眼放精光，搓手的搓手，吞口水的吞口水，更有人拍着胸膛大声呼喊：“快比，快比！”
黑更半夜，沉寂如死。
大美人放声娇笑，直笑得前俯后仰，俄然，曲指朝那扛起大刀飞奔的陈歪嘴一弹。
但见那刀疤当真劈了一半，可骇骇人，围观人群齐齐惊呼，更有甚者情不自禁的后退，引发一阵动乱。
挎刀者见美人对他嫣然一笑，浑身高低先酥一半，剩下一半化为豪气，哈哈笑道：“老子要过岭，他要拉拢路钱，一言分歧立马开战。好家伙，那一战，直战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老子双拳难敌四手，只得先杀小喽啰，一刀一刀又一刀，颗颗人头滚落如雨。正在这时，背后唰地一刀！”
“徐姬。”
“我说过，我会活下去，一向活下去！”
“她已经来了。”
“青阳在此，即为此变。”青阳冷酷的说着，缓缓举起了青玉葫芦。
全部青阳镇，堕入火海。
“别跑呀，来比呀……”
大美人顺手抓起几只煞魔，用力一揉，搓成一团庞大的火焰，就欲朝青影抛去。
诡异而阴寒的声声响起，世人眼睁睁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将脖子扯断，抱在了怀里，而那一双眼睛仍在转动。
……
挎刀者面红耳赤，酒意正酣，指着世人，口溅飞沫：“想当年，老子过黑风岭，岭上寸草不生，却盘距着数百贼人，那大当家的名唤照夜狮子，身若铁塔，发如金貂，眼似铜铃，使得一手凌厉绝伦的八卦刀！”
“老子胸口有个洞，那是仇敌一剑穿胸！”薛老八也不逞强，便欲脱下衣服让世人一看究竟。
“比不过我的家奴，那就得死哦……”
到得台下，她不焦急了，歪着脑袋，笑道：“郎君可有迷惑？昔日，郎君说我非人非鬼非神，是煞魃。现在却不知，奴家又当为何物？”
“君王城头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大地在火莲下纹裂，焦黑。
到得台上，青阳自行站在了李盛怀身侧，直面火线，眉头微微皱起来。石台背山面南，正对着李家前庭，模糊可见喜灯飘浮，想来，吃酒的人群尚未尽散。蜀人爱好呼朋聚友，莫论红白丧事，都喜好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俄然，一道灰褐色的身影冲天而起，袍涨如鼓，身形非常庞大，仿若利剑刺破长空，越升越高。便在这时，一支白净的手突地抓住那人脚踝，而后猛地一借力，灰白长衫缓慢爬升，待至顶点，青光炸泄，黑漆漆的天空骤现一柄青剑。
“轰！”熊熊火焰爆起，眨眼之间便将陈歪嘴烧作飞灰。
与此同时，身穿灰白长衫的人擒住那剑，将身一弯，拉了个半弧线，蓦地翻身，头下脚上，人剑合一，朝着灰褐色人影刺去。
静，静到极致难以描述，世人眼睛瞪突，嘴巴大张却无言。
青阳淡淡的答复，仿佛说的不是四条性命，也不是四位怪杰高士，而是张三家的狗，李四家的猫，尽数死了也不奇特。
李盛怀眉头颤了颤，掌着灯柱站起来，身形节节拔高，直至宏伟如山，目光却凝睇着远方，沉声道：“该来的总会来，李某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六年，到底来了！”
没有半点声音，剑与人穿破灰褐色人影，就见得，那鼓涨庞大的身形沉默四裂。
“咻……”
“轧轧轧……”
“哼！”
现现在，李盛怀已是青阳的翁丈，但他却没有直呼青阳之名反用尊称，而青阳也不觉得怪，说道：“青阳恰是为此而来。”
少倾，她伸手一招，青阳镇里里外外的火海发展而回，聚在她的脚下，凝成庞大的九叶火莲，每一瓣莲叶上站着一只凶暴煞魔，漂亮男人则抱着头颅站在她身后。
在坐人群之以是没散，十之八九还是因为她。谁也不知她是甚么时候来的，只知来时花香成阵，一眼魅惑众生。若非她的火伴看起来也非善类，早已被人拖至暗处朋分。
月，钩月如镰。
冷冷的声音穿透了茫茫火海，青阳站在石台上，眺望着火海滔天，神情冷然。李盛怀坐在他的身后，双目紧闭，手掌托向天空，宏伟的身躯悄悄颤抖，每抖一下身形便缩小一分。
青阳不说话，按着酒葫芦往台上走去，一起上，围堵成墙的木人力士如潮流避开。每一具木人都有鼻眼手足，仿如有灵。据传，公输子鲁班当年筑城造墙需求莫大人力，便以奇术缔造出了木人力士，它们披坚执刃，力大无穷。
“都别争了！”
早已来了。
在她的身侧站着一人，脸孔极其漂亮，不言不语，但与人仓促对视的一霎那，此人的眼神便如一根针，将人重新贯到底，令人浑身颤抖，如坠冰窖。
这时，青阳凝睇着灯火透明的前庭，俄然说道。
火焰迅若闪电，李锦苏呆怔，手腕上的金铃主动护主，荡起一道黄光，将那朵火焰堪堪抵住。但这朵火焰非同凡火，乃是可焚万物的煞中火，只得一息，黄光即已微小，渐呈不敌。
打更声传来，时近半夜。
火莲移步，飘向石台。
“梆，梆……”
挎刀者更加对劲，单脚跨在长凳上，“锵”地一声拔出刀，笑道：“他偷袭老子，却不知老子早就待他来，当即回身一刀将这狗日的劈成两半。不过，他那一刀老子也没躲过，这不，脖子被砍掉一半！”
“她，来了？”
“唉……”徐姬一声感喟，眸子迷离，哀婉道：“便如‘情’字，躲不过，逃不及，终需与郎君一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