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尘埃落定

“爹爹，爹爹……”

“便是现在！”

李盛怀褪煞已到了紧急关头，身周煞气、暮气、怨气滚翻如海，此中又以暮气与怨气最为浓烈，二者交缠在一起，仿若无数张牙舞爪的鬼影，团抱着李盛怀啃噬，而那煞气正在一点点的抽离。

徐姬托着火莲，密意的看着青阳，声音哀婉：“夫君当真不转头看看吗？”

“唉，差一点。”

按理说，徐姬是应李盛怀劫数而生，所存独一一念，代六合降罚于李盛怀；而李盛怀莫论褪煞还是凝煞，首要仇敌也是徐姬而非青阳。但此时现在，他们却超脱了本身监禁与存亡意念，竟然沆瀣一气，欲置青阳于死地！

见青阳发楞，李锦苏从速唤道：“爹爹，爹爹，快下来，快逃……”手却不断，不住的撕着叶子。

不过，她本就没想过要逃窜，她得活下去，必然得活下去！眼睛一转，瞥见了口瞪目呆的李锦苏，当即趁其不备，扇着翅膀钻入了李锦苏的眉心。

“哇……”

便在此际，一道乌黑人影摆脱了青色陆地，须发飞扬，撞向青阳，身上则爆起一团光芒，身子也鼓涨得非常庞大。

“糟糕！！”

何如，那煞魔本就是死物，不惧斩魂断体的剑咒，身子固然断作了三截，但脑袋却还在，且更加矫捷，嗖的一下朝她咬来。

“大，大蜜斯，别……”青衣小厮挣扎了几下，却站不起来，只得痛心疾首地低叫。

一柄青剑从天而降，一举将那颗脑袋碾作烟散。璇即，天上俄然裂响一声长啸。

“转头……”

“青阳，青阳，放了我爹爹……”

现在，那被青柱削得只要米粒大小的火凤凰，狠狠的盯着青阳，她的身形正在逐步淡去，灵魂也将回弃世地，滔天的不甘与无边的恨意层层滚来，令她颤抖着、谩骂着，竟然健忘了逃窜。

“大，大蜜斯……”

一点冰冷彻骨，一丝炽热烧魂，转而又消逝的无影无踪，李锦苏摇了点头，伸手摸了摸眉心，不明以是。

“青阳，郎君，夫君……”

笑得一阵，惨淡道：“锦苏，去寻碧云，别怪爹爹。青阳，一起死吧，你早该死了！！”

红绫若火剑，一剑将青阳劈飞。身为祸首祸首的徐姬却紧皱眉头，捧着心口娇声呼喊，仿若多情的女子见得情郎受伤而芳心寸断。

柔滑的声音传入耳中，青阳浑身高低突然一个激淋，瞳孔急剧内缩，嘴唇颤栗不休，而身前的青玉葫芦也在颤抖，光芒疾闪疾灭，仿若与贰心灵相通。那一刹时，又好似一万年，青阳渐渐回过甚，一眼便瞥见李盛怀的眼。

火凤凰长声悲鸣，身子越缩越小，光芒愈来愈弱，酒葫芦所披收回的青柱牵引着它，一寸，一寸的将它扯向葫芦。

所为何来？

无头尸捧着头颅忽隐忽现，凡是青阳稍有忽视，即将头颅一抛，或冲或砸，狠戾非常。

“公然是你，你这无情无义之人，你这个混蛋，竟然封印了本身！本来，我真的是为你而来，咿呀……”

“嘶，嘶撕……”

“唰！”

“青阳，一起死吧！”

“一定一条心？”

众魔头一涌而上。

李锦苏捂着耳朵昂首一看，只见青光如海沸腾，在那青色陆地的上方，滴溜溜转着一把酒葫芦，每转一分青光便更胜一成，垂垂的，仿若青日临头，又似天眼敞开，逼得人睁不开眼来。

这时，灰红色的人影脱海而出，一把抓住那酒葫芦，将葫芦口对准了火凤凰，冰冷的声声响彻六合：“青阳说过，你的灵魂，将散于此！”

“青侯，青侯……”

“爹爹，爹爹！”

痛恨暴虐，凌然绝决。

她心中也急了，眸子一转，卷起红绫化为火鞭，一鞭抽向青阳，嘴里却笑道：“夫君多情也无情，为了个凡俗女子竟与奴家打个你死我活，何必来呢？何况夫君冒死死护的人，一定与夫君一条心。夫君，你转头看一看嘛，格格……”

神摇魂裂，命在念间。

“青阳，纳命来！”

现在，浑身本领已废，功亏一溃之下，恰是万念俱灰，一时哀痛，一时不甘，李盛怀却挺起胸膛放声狂笑：“哈哈哈……”

李锦苏急唤两声。

台下台下，先前那些如同潮流般的木人力士，现在十亭已去九亭，稀稀拉拉的分落四方，九头煞魔也只剩下了五头。

眨眼间青衣小厮已飞临石台，皓月当空，星光缓浮，一青、一红、一白、一月色，四类光芒战作一处，也不分清你我，更难辩人影，唯有一团团光晕不竭爆开。

啸声散去，一只长达十丈的火凤凰窜出来，振翅欲逃。

“爹爹！”李锦苏刚好奔到林外，拢着双手，朝着天空放声大喊。

一口鲜血喷出，青阳大步疾迈，猛地一震青玉葫芦，壶中剑迸射而出，将一头窜到李盛怀身前的煞魔斩作两半，顺势搅成齑粉。厥后，将青玉葫芦祭在胸前，虽说青光已然暗淡很多，但葫芦口却渐渐飘出了丝丝缕缕，“唰”地一摆，八柄青剑指向四周八方，将李盛怀护了个水泄不通。

徐姬掩嘴一笑，火鞭又来，如怒龙吼怒、鞭挞六合。与此同时，四头煞魔齐齐扑来。而不知为何，青阳却闭上了眼睛，身上的暮气则翻滚如潮，愈来愈浓，模糊听得有尖声嘶啸。

李锦苏怕得要命，抽泣着，祈求着，尖叫着，气愤着，见青阳不睬她，泪水哗哗的流，肝火攻心、心忧如焚之下，捏起一片树叶，定定的看着青阳，颤抖着双手将叶子撕作三半。

冷风狂贯，他耸峙在山颠，孤零零，孑然一身。山下血海汪洋，无数的神魔在此中挣扎，无数张人脸在冒死号令，骇然，此中竟有李锦苏……

“那里逃！”

“爹爹啊！”李锦一声悲唤，心口猛地一痛，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摇了两下，软倒在地。

“青阳，你承诺过我，青阳……”

身侧传来微小的呼声，李锦苏转头一看，青衣小厮伸直在草丛里，极小的一团，正欲奔畴昔扶起她，天上传来惨痛的叫声，仓促一转头，心骇欲死，只见爹爹在葫芦口挣扎，而那人则冷冷的谛视着，脸上没有任何神采，与往昔阿谁迷含混糊且有些内疚的青阳截然分歧。

细细一观，伴跟着煞气的剖离，李盛搭拉着眼皮，昔日乌黑的须发逐步干枯如草，白净细嫩的脸上充满了黑纹与褶皱，嘴唇不住抽搐，浑身颤抖若筛，忍耐着庞大的痛苦。

神棍不成死，李盛怀必须死！青衣小厮见得此景，动机一转，心下大急，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脚尖一掂，拉起月刃直取李盛怀。

李锦一步步走向青阳，不竭的撕着叶子，撕第一片时，她心中挣扎不已，而此时，无数残叶飘起，心中唯有一念，必然得救爹爹。

少倾。

“轰！！！”六十年生涯，十六年恩仇，化为飞灰。

“煌！！”

突地，青阳展开了眼，如同摆脱了樊笼的鹰隼，收回一声清越长啸，随即双手蓦地一合，青光狂放。顷刻，四头煞魔跌着跟斗倒滚，无头尸的爪子短了一截，抱着头颅远远飞走。火鞭咻的一声散去，在徐姬的掌心化为一朵火莲。

那人持着酒葫芦，眉头一皱，冰寒彻骨的声音冷酷不具魂，淡然的转过甚，酒葫芦也随他而转，青柱如剑，打横一扫，将乌黑人影摄取此中，不令其爆，渐渐拖向酒葫芦。

“夫君，你就不转头看看么？”

便如轻风扫眉，又似鱼泡悄悄分裂，雄立于天空的青阳浑身一震，葫口青光突然一缩，他茫然的回过甚来，俯视着身下的李锦苏，头一歪，仿佛在极力思考。

李盛怀神形即将焕散，身形薄如蝉翼，此际看着哭成泪人的女儿，心中悸痛如潮，懊悔不已，再看着面前的仇敌，又忍不住地想：‘十六年前，若不是你一再逼迫，我岂会仓促凝煞，小环也不会为救我而亡！害妻之仇，不共戴天，即使你换了一身皮郛，我也认得你！！’恍忽间，面前闪现出亡妻的脸，伸手一捕却捉了个空，顿时，十六年来躲藏默积的痛恨发作出来，直恨不得把六合也捅个洞穴。

“夫君谨慎哦……”

看着这熟谙的统统，贰心头一松，浅笑起来。谁知，玄色的大地却俄然狠恶震惊起来，天摇地动、天塌地陷，一座黑山拔地而起，直冲云霄，将他所熟知的事物十足搅烂。

青阳神情一怔，身形便慢了半分，无头尸正游飞于核心，当即把头颅一抛，闪至青阳身前，探出铁爪，欲来个透心凉。而那头颅则飞到青阳头上，嘴巴一张，尸气狂涌。

徐姬俏生生立于莲台上，昂首看了一下天，但见头顶三星斜月放光欲滴，心知已至最后时候，而青阳仍在极力抵挡。

“你是青，青，青……”青阳睁着苍茫的眼，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仿若想起了甚么，嘴唇爬动，吐出一个个恍惚的字眼。

放眼看去，但见火莲怒放，荡起道道光晕，青阳倒飞如滚，面如金纸，血染长衫。

李盛怀与徐姬的声音同时响起，前者一身黑衣崩裂，暴露白衣如雪，已然剖离的煞气刹时聚回，如同红色苍鹰扑向青阳；后者粉脸凝霜，一口将掌中火莲吞了，化作一只火凤凰卷向青阳；四头煞魔吼怒吼怒，无头尸去而复返。

啸声夺魂，啸声苍古。

“嗯？”

眼睁睁待死。

李锦苏芳心大乱，五味陈杂，想要助爹爹一臂之力，劈面倒飞而回一团黑影，狮首人身，断了一臂、一腿，见了李锦苏，凶恶非常的扑来。李锦苏心中一惊，扬起右手却不见奔雷血煞盅出来。祸不但行，慌乱间脚下又是一崴，滚倒在草地中，仓猝抓起一把草叶，反身扯作三断。

在他的神海中，一半是黑一半是白，白是现在，黑是畴昔。蓦地，他坠入此中，一昂首，白云悠悠，中有一座青山，一把葫芦，一只老狗，还稀有张人脸，李锦苏，李盛怀，青衣小厮，已故的亡师，以及他本身……

青玉葫芦飘在面前，青光越来越淡，映着青阳惨无人色的脸，他重重的喘着粗气，眼神时而清澈，俄而苍茫。暮气并没有散，反而更浓，影响着他的神智。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