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奉命拿妖
尖角已不见，唯余一枚铁丸。
“定是猫鬼来了，难怪如此短长……”
“好说，好说。”小女娃站起家来，还了一礼，神情淡淡若水。
莫要奇特，这吉安侯是汉家天子分封的苗侯，自当遵守汉家礼节，而张应机则被汉家天子授以天师大真人位，如果张应机嫡传弟子前来，按礼，当以平级而论。
若说那年青汉家子倒另有几分江湖豪客的气度，但阿谁小女娃如何看也不像能捉妖的人物，怕是那妖怪张嘴便将她给吞了……
“什……甚么蹊跷？”小青侯埋头吃面，说话囫囵不清。
半晌，吉安侯拍掌赞道：“了得，了得，飞剑取首，掌拿日月，果然道法高深！有两位高人在此，彻夜那猫鬼定然在灾害逃！”
二人神情倨傲，吉安侯暗想：‘公然是汉家王谢后辈，因身负绝学，鼻孔都是朝天长的。’内心这么想，脸上却带着笑，说道：“此妖为祸城中已有多日，本日得张真人两位高徒前来降妖，实乃夏城之福。实不相瞒，前两日，本侯也请了几位异人前来降妖，但此妖极其了得，故而未能成事。不知两位可需本侯命府中将卒，携强弓劲弩从旁帮手？”言下之意，想让两人露一手。
霎那间群情鼎沸，嚷将起来。小女娃则朝那尖嘴猴腮的李掌柜，对劲的点了点头。
稍徐，吉安侯弹压住人群，将二位仙师引入府中，命府卫看茶上酒，那背刀者见座中有好酒，诚恳不客气饮将起来。
吉安侯眉头皱得更紧，情不自禁的一怔。
鸡汤面甚鲜，小青侯把面汤也尽数喝光，对劲地哈出一口气，抹了一把嘴，淡然道：“拿人财帛，替人消灾，管他有甚么蹊跷与古怪，彻夜你我尽管捉妖！”
“你便是城主？”
金花婆婆，银花婆婆，血花婆婆。
“两位客长，有何叮咛？”李掌柜跑过来，脸上堆满了笑。
吉安侯笑道：“说得也是，本侯虽久处苗疆，但也常闻世人称道，正一教张真人门下弟子道法高深，可飞剑取首，惜乎不能得见。不知本日可否一开目睹……”
“咦……”
便在这时，府外声音突地一敛。
背刀客将那尖角捡起来，合在掌中悄悄一搓，随后摊开手掌。
“哗……”
青阳一怔，浅笑着不说话。昨夜死的人，那可都是被他们所杀，却摊在了妖怪头上，妖怪何其无辜！
跪在地上的人群泼然大哗，渐而大家色变，需知在苗域有猫鬼一说，这猫鬼极其嗜血，专食民气脾，可不是恰是吞人神魂？来无踪去无影，可不恰是呼吸千里？再说那妖怪白日是猫，夜里化鸟，也与猫鬼有几分类同。苗疆百蛊更是以演变出一种猫蛊，但这猫蛊与猫鬼虽仅一字之差，却相去十万八千里。
“不必了！”
而此时，城中住民见吉安侯已来，纷繁拜倒在地，恳请城主早日降妖。一时候，群情激议，声泪涕下。吉安侯位于人群中，骑虎难下，看了一眼府卫首级，面色微愠。
小青侯扔给李掌柜一绽银子，即去院内见李锦苏，稍徐，去而复返，出来吃面。
“哼！”
青阳沉吟了一阵，踌躇道：“若，如果打不过妖怪呢？”
青阳将鸡汤面三两口吃了个精光，闷了一口酒，亮着一双眼睛，说道：“青侯，我总感觉这事古怪，内有蹊跷。”
小女娃打断了吉安侯的话，单手叉腰，度着方步盘桓于人前，挥动手，大声道：“此妖穷凶极恶，乃是一只千年黑猫，可吞人神魂、食人骨肉，又晓窜改，日显为猫，夜生双翼化为鸟，呼吸千里，凡人难敌。我与兄长追它已久，不想这孽障竟逃到了苗域夏城！”说着，面露悻悻之色。
“两位仙师本来在此……”
说完，便命府卫首级去取了纹银百两，又命人清算出了两间雅室，聘请二人住在城主府，静待日落月出好降妖。谁知，小女娃却不肯滞留府中，说道是，需得于城中四方布下监禁法阵，以免那妖怪再度脱逃。
少倾，府卫首级急冲冲出去，禀道：“侯爷，有人揭了悬榜！”
吉安侯心神一凛，他虽是苗人土侯爷，且长年身处于夏城，但也晓得天下间可称真人者，寥寥无几，正一教也唯有掌教张应机可称真人！再把那法簪细细一看，当下，眉毛抖了抖，眼底一缩，长身而起，拱手笑道：“竟然是张真人高足驾临，本侯失礼了，莫怪，莫怪。”
小女娃却故作听不懂，摆了摆手，冷声道：“那是千大哥妖，又不是山匪路霸，戋戋凡弩岂能伤得了它？！”
“哦？”吉安侯眉头一皱，神情略显不天然，转而一扫而尽，法度落得更快。
“我可捉妖！”
小女娃抹了一把嘴，淡然道：“城主客气，仙师不敢当！我与兄长师承于龙虎山正一教，师尊名号不敢言，乃是张真人。”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剑簪，漫不经心的在桌子上戳了戳。
“当真？！”
“侯爷啊，拜请侯爷速速遣人进山入林，恳请婆婆前来降妖啊……”
现在，城中住民前来凑请，吉安侯却在府中盘桓来去，哀声感喟、愁眉不展，非是他不肯遣人去请苗域三婆，而是苗域三婆敛迹世俗已稀有十年，他底子就不晓得她们在哪，怎生去请？
待至栈中，日已响午，李掌柜见二人返来，笑眯眯的迎上前来，命店小二端出早已备好的鸡汤面。
“侯爷，若不降得此妖，此妖必乱夏城……”
苗人道烈若酒，当即便呼朋唤友聚往城主府，要求城主遣人恳请婆婆来捉妖。
府别传来嘶喊声：
妖者，异于常也。
青阳想了一想，低声道：“你且想想，那妖怪逢夜必做乱，但却仅仅是弄死一堆牲口扔在城主府门口，这事莫非不奇特么？”
青阳举起酒葫芦，喉结不住转动，一口饮尽了壶中酒，慢悠悠的将空葫芦往桌上一搁。
当下，便有个尖嘴猴腮的人，大声叫道：“仙师，公然是仙师！一语即道出了那妖怪的真身，难怪我昨夜开窗之时，突见一只大黑鸟重新顶飞过，翼展十丈，铁爪如盆，却长着一张猫脸，吓得我……”
“李掌柜说得极是，昨夜我也仿佛闻声了几声猫叫，惨得渗人骨髓……”
在苗人的心中，三个婆婆都是天人普通的人物，藏于深山老林中，餐风饮露，等闲不见人。可如果她们前来捉妖，那定然是手倒擒来。
“笨伯！”
这，便是揭榜的异人？
夏城闹妖已有多日，初时那妖还不伤人，只是叼些牲口，弄死了扔在城主府门前。可这一日，有人一大早翻开门，即见衔上、林子里到处都躺着尸身，顿时，全部夏城沸腾起来。
好酒好菜将二位仙师好生一番接待后，吉安侯捋着三寸短须，问道：“不知二位仙师，仙山那边，师承何派？”
吉安侯见地了飞剑，本想与她们多多靠近，何如两人却执意拜别，无法之下，只得将二人恭送出府。
茫茫大地，浩浩寰宇，万物纷呈而林立，自古以来，妖类便与人类普通，保存于这乾坤六合当中。只不过，人的平生太太长久，仓促百年来去。而妖则享有千年寿命，足可谓悠长。然，有其利必有其弊，妖类有阴阳二相，阴生兽相，阳生人相，初生之妖与兽同，经得数百年浑沌，忽一日灵智敞开，辩明本我再生阳相。
这时，身后阳光一黯，几道斜长的影子透出去，三人神情一怔，仓促转头，只见那府卫首级率着一群顶盔贯甲的甲士鹄立于门口。
背刀客也懒懒起家，抱了一拳。
世人色变，府卫首级下认识地摸了摸脖子，背心盗汗汩汩排泄。
府卫首级想了一想，答道：“两位汉家男女。”
江湖有言，蜀中的木工，湘西的贼，苗域的婆婆，邙山的鬼。数万里苗疆，养蛊者无数，但若说蛊术大成、入迷入化者，唯有苗域三婆。
青阳皱眉道：“那妖怪来无踪去无影，上哪捉？”
小青侯很对劲李掌柜的态度，叮咛道：“把鸡鸭都酱了，好生做些干粮吃食，多购些老参与黄精放在牛车里！嗯，再给牛添些精料，新奇的嫩叶，不要干草！”
未几时，便已来到门口，放眼看去，但见门前黑压压的聚着一群人，此中有两个汉人站在悬榜前，一男一女，男人年约十七八，面相浅显，背上负着一把厚背阔刀。女子倒是个小娃儿，约模十来岁，两只眼睛极大，梳着两缕羊角辫。
张应机……
吉安侯执掌夏城极其亲善，向来视民如子。现在，听着府外公众那一声声哀告，心乱如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掌柜的，费事您把酒也添满。”
小青侯曲起食指，弹了青阳脑门一记，说道：“你方才不是说了嘛，那妖怪逢夜做乱时，必定会将牲口扔在城主府门口。到得夜里，我们哪也不去，尽管守株待兔。”
小青侯大眼睛咕噜噜一阵转，心想：‘凡事豫者立，不豫者废，得事前做好最坏的筹算！’当下，摸出几绽银子，往桌上一拍，叫道：“掌柜的！”
“这……”掌柜的拿着银子，小眼睛转开了。
吉安侯耐着性子，皱眉道：“我便是夏城之主，不知小……”
正一教，张真人？
不料，阿谁小女娃竟排众而出，直直走到他面前，仰着小面庞，大大咧咧的问道。
是以，虽说寿长千年，但若与人类相较，大半生皆处于迷蒙，故多夭亡者。不过，大道至公，有其失必有其得，妖类一旦蒙生阳相，阴阳合济之下，便可呼风唤雨、比肩风云，有诸多神通。
吉安侯大喜，手里的茶碗都几乎跌落在地，一甩袖子，阔步行向府外，边走边道：“不知是何方异人，本侯亲去迎来。”
小女娃眉头一挑，将手一扬，掌中剑簪脱手而出，绕着府卫首级的头盔一转，也不闻声响，即见那人头盔上的尖角已被齐根削断，“啪嗒”一声，坠在地上。随即，剑簪飞回掌中滴溜溜打转，收回阵阵剑吟。
夏城的城主名唤吉安东阳，执掌夏城已有二十余年，乃世袭三等侯，是故，又称吉安侯。城中闹妖他当然晓得，且早早便请了几位道法高深的异人前来捉妖，却无一例外都被那妖怪骇跑。
小青侯白了他一眼，怒道：“瞎扯，昨夜那妖怪不是害人道命了么？”
小女娃与背刀客出得府来，半晌不断，直奔四海堆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