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静庭（5）
也怪不得当年他重生以后，绝圣真人发觉到他能够是青帝复活，会对李靳说他道心不稳，本来也真是洛宸曾是他徒儿，对他知之甚深，才会有此推断。
夜衾点了头，微微苦笑：“这么多年来，我将本身困在那一日，不过是想起码那一日，亦鸾你是仍在的。”
他说的陨落，天然是指身为青帝之时的那一次。
他说到这里，又顿了顿：“亦鸾，你灵魂在这镜中已有六日，若留足七日，就亦会同我普通，变成了被困在镜中的灵体。”
果然电闪雷鸣，那一道道闪电俱都打在他护身的结界之上，将那水蓝色结界穿透，而后雷霆万钧，皆都落在血肉之躯上，还是连绵不断，直至将肉身灵魂也都一起击散。
当年拜在青帝门下的门徒无数，但那也都是在他成名以后，慕名前来的修士。
此次他身为局外之人，看着青年洛宸将他亲手为他锻造的佩剑刺入他的胸膛当中，看着青年眼中涌上的错愕另有悔怨。
若说他和路铭心之间的情劫，成绩了心魔的兴旺，那么这心魔却并不是因他和路铭心的私交而生，以是哪怕他勘破情劫，却也不能摆脱心魔。
他认得那恰是青池山的登仙台，当他身为青帝之时，恰是在此沐浴六合灵气，劫数美满，飞升胜利，成了散仙之身。
顾清岚听到这里，却只能苦笑了。
是了，自那一刻起，洛宸就生出了心魔，乃至四百年后渡劫失利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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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岚也推测如许了，苦笑了声：“可那具肉身已经脉断绝，金丹消逝，现在我却也回不去了。”
夜衾笑笑点头：“我又岂会不知？你是亦鸾，又不是亦鸾。你既复活，血肉灵魂皆是重生，连灵根都已窜改，乃至不再记得我们之间的事……可你毕竟还是你，只不过是我，变成了困在镜中的灵体。”
他想起洛宸年幼时就体贴懂事，他次次闭关，他都守在门外护法，不闹不争，常常送他去闭关之时，还总用莫名担忧的目光望着他，仿佛怕他出了甚么事。
那么他呢？他的心魔也竟是从那一刻而起的？
夜衾又叹了叹：“亦鸾，你待天下人皆有情，这些情义却又一再横遭歹意叛变，也恰是这些情义，将你困在原地，令你没法再超脱俗世尘凡。
这也是数日之间，他第一次感觉本身又有了实体，哪怕是灵魂凝成的身材，也赛过飘零无依，独一一缕神识。
“他天生水系灵根，心肠柔韧多情，却又易被勾引鼓动，那日他挺剑对你，是因道修中有几人已对他勒迫威胁多日。
夜衾望着他脸上隐现悲戚痛心之色，也在旁轻叹了声道：“亦鸾，你可知为何琉璃镜重塑你灵魂血肉，你的灵根却变异成了冰系？”
夜衾看他久久不语，衣袖再次拂过，廊外就又已变作了一重风景。
他看着天涯惊雷闪电堆积，乌云密布仿佛末日来临，就知绝圣真人已将应劫陨落。
他想着就微叹了叹，对夜衾笑了一笑：“念卿，我还是没能勘破心魔，叫你绝望了。”
夜衾听到这里却不接话，只是又笑了一笑，神采间乃至还带几分满足：“总归我在其间实在无聊得紧，如果旁人也就罢了，我就任他们灵魂飘零，终究散逸无踪。如果亦鸾，我自当将你留下来，今后多了个陪我闲谈下棋之人，岂不美哉？”
他面前光影变幻，又回到了昔日魔宫的镜廊之上，微低了头，他也能看到本身一身白衣，银发垂肩，恰是棺木中他尸身现在的模样。
夜衾的脾气确切也同当年普通无二，萧洒中还带几分不端庄，若这么看，路铭心那动不动就没正形的性子，还真是夜家一脉相承。
夜衾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说：“琉璃镜可观统统畴昔之事，我到了这里后，深恨洛宸对你下了毒手，曾看过洛宸为何会叛变你。
当年青帝已是散仙之身，本应不再故意魔，但青帝在独首山一役后就垂垂衰弱陨落，那些心伤也趁机腐蚀贰心志，将心魔埋藏在他灵魂当中。
他说着衣袖一挥，廊外的雪景，刹时已变幻成了独首山苍翠的丛林，顾清岚也已看到，这恰是数百年前，青帝遭遇道修叛变，被围攻的那一日。
真正由他扶养长大，事事亲身教诲催促，被他视为可担当衣钵的，却只要洛宸。
“你说你对尘凡并无沉沦，或许也恰是是以……在你心中，能够还是感觉，哪怕你持续留在尘凡，做过多少事，信过多少人，到最后也还是会被叛变伤痛，黯然离世。”
他想起本身飞升胜利那一日，天涯晴空万里，只稀有朵卷云隐现在天涯，聚在登仙台下围观的修士皆都满脸敬佩神驰，唯有洛宸在望着他走下登仙台后，悄悄拭了拭眼泪。
夜衾同他调笑也够了，终究肃了肃容道：“亦鸾，你发觉心魔所生的启事，是三十六年前我那不成器的胡涂孙女，听信谗言将你殛毙对不对？”
顾清岚望向廊外簌簌飘落的白雪，早已想到：“这是当年我陨落那一日的景象？”
夜衾也叹了声：“亦鸾，你之遭受，重生后会是如此，任谁都没法对你横加指责。但你心魔，却并非重生后才有，而是从青帝之时，就已埋没。”
只是此次，端坐在登仙台上的那人，一身绛紫长袍，面庞端肃，却恰是已成了绝圣真人的洛宸。
“他知你慈悲为怀，哪怕将这些人的筹算奉告与你，你只怕也不会对他们加以惩罚，反倒显得他非常多事。他又不想你持续坐在高位，被如此多的人日夜嫉恨，就半推半就从了那些人。
他说着就指了指廊外的红叶被雪，对顾清岚又笑了一笑：“亦鸾，你可知我为何将神识所藏之所，安插成这般模样？”
这些旧事早就畴昔数百年，洛宸也早连灵魂都不存一缕，哪怕提及这些又有何用？
夜衾说着，却又望着他，轻声说道：“亦鸾，你曾问过我那不成器的孙女，为何会杀你，她又哭又怕，也将那些事说不明白，你可要看看此事的来龙去脉？”
顾清岚知他在镜中看得明白，他也没甚么好坦白的，无法笑笑：“说来忸捏，恰是如此……”
夜衾听到这里却摇了点头：“亦鸾，实在你心魔生出之时，却也远早于此。”
当时他在云泽山上听到动静，也只在心中感慨天道无常，若连绝圣真人都没法飞升，那也不知何人才可升仙。
现在他望着洛宸那和青年时相差无几的容颜，消逝在雷电当中，却突觉肉痛难当，面前回想起的，倒是来自青帝的影象。
他当年已是顾清岚，并不是青池山门徒，没能亲目睹到这一幕，只知绝圣真人平生勤恳律己，却还是渡劫失利，在登仙台上生生化为飞灰，了局惨烈。
夜衾却摇了点头又笑了：“亦鸾，实在我心中所愿，倒是你最好就是现下的模样，陪我一起住在这镜中，阅遍大千天下，做个毫无挂碍的局外人。”
“他对你下毒时，听信了那些人利用他的话，觉得你已是散仙之身，那□□再短长，也只会临时封住你的灵力，并不会害你陨落……若要他晓得你会被折磨至此，只怕他定然不会动手。”
他同洛宸的师徒交谊，朝夕相对百年，乃至比路铭心还要久上很多，而后反目成仇，乃至存亡不见，也还是比之同路铭心，还要惨烈很多。
顾清岚终究又听到夜衾的声音，天然也是带几分欣喜的，哪怕做一介孤魂，有个旧识可说得上几句话，也是不错。
顾清岚也曾想过此节，先前他只当那是因他灵根在琉璃镜中重塑，才会如此，到这时他才了然，微微闭目，轻声说道：“是因我对洛宸和天下之民气灰意冷，只愿冰刀霜刃相加，不肯再做回阿谁待谁都和顺若水的青帝。”
他看到本身在说出那一句“我不再是你师尊”后，洛宸目光中的哀恸和震惊，也看到了正因他这一句话，洛宸眼中生出的一丝血红之色。
他晓得那是洛宸喜极而泣，也知是洛宸怕他飞升后既往上界而去，那一日就当时他们师徒别离之时。
夜衾说完，还是感喟着：“他或许软弱扭捏、笨拙胡涂，做下如此大的错事，却也并非对你满怀歹意。他的私心，是觉得你不再是青帝，就还会做回他一人的师尊，你们二人在山间清修的日子，才是贰心中最想归去的光阴。”
也晓得到了三十六年后他被李靳重生不久，就发觉出心魔日趋增加，不管他如何参悟，也如何都没法禁止。
到了此时，顾清岚心中也清如明镜，晓得为何当他又再次被徒儿叛变，惨遭非命以后，会将本身灵魂封存。
这些是他规复青帝影象之初，最早看到的景象，他规复青帝影象，虽只是在一刹时，但在那短短一瞬之间，那庞大的影象大水，最早涌入他脑海当中的，不是青帝年幼修行之时的影象，也不是青帝陨落那一刻，而恰是这一天。
顾清岚听到此处，微带歉然地弯了弯唇角：“当日我身为顾清岚重生，念卿你是否感觉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