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笑话/这样痴心的人只在戏里才有(1)
车子还没到春熙楼，顾婉凝远远便瞥见了戏苑门前立着的高大花牌，上头绘着大朵大朵嫣红娇粉的牡丹花，正中则寥寥几笔勾画适意着一旦平生柳眉凤眼柔白轻红的侧脸，“季惠秋”和“潘兰笙”几个大字饱蘸了金粉写在上头，光彩非常。本日有如此分量的名角和戏码，春熙楼门前天然也热烈实足，各种叫卖之声不断于耳，待随行的侍从清了处所，谢致轩才替顾婉凝开了车门，春熙楼的老板已笑容满面地迎在了门口。谢致轩也不跟他多应酬，便引着顾婉凝和霍仲祺进了楼上的包厢。
霍仲祺一怔：“如何了？”
她们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已有侍从带了谢致轩出去。
等顾婉凝过来，霍仲祺一见便是一惊，她本来就是纤柔窈窕的身形，现在竟又肥胖了几分，莲瓣般的一张面庞，赤色极淡，固然带了一抹笑意跟他打号召，倒是一身掩不住的轻愁倦怠。霍仲祺皱眉道：“你是不是病了？有没有叫大夫来看过？”
魏南芸还未开口，高雅琴却先接了话茬，压了压声音，问魏南芸：“我那天瞧着虞夫人不大中意顾蜜斯呢！也不晓得四少是个甚么筹算？”
顾婉凝往场中略略扫了一眼，轻声道：“只怕谢少爷站在这里，很多人都不看戏了。”
春熙楼是江宁的三大名园之一，为求音色清宏，舞台顶子特地用百余根变形斗拱接榫堆叠，成一螺旋音罩。楼内青砖铺地，一色的硬木八仙桌椅衬着榴红丝绸坐垫，隔扇的门窗墙板皆是镂空木雕，“蝙蝠蟠桃”“松鹿麒麟”等各色寄意吉利的图案，舞台正中悬着一块“薰风南来”的横匾，前台的横楣圆雕了持续的狮子滚绣球纹样，工巧都丽当中不失清雅。台下的散座此时已然坐满，而楼上的正厅和东西两廊的包厢中也都是衣香鬓影。
霍仲祺满不在乎地笑道：“你放心，这点儿事情还难不倒谢少爷。”
霍仲祺陪着顾婉凝吃过晚餐出来，谢致轩已经安排好车子等在门口了，等顾婉凝走过来，他就拉了车门等在边上。霍仲祺见了，不由莞尔一笑：“你还真像。”说罢，独自坐了前面的车，顾婉凝心下也有几分好笑，面上的神采便舒朗了一些。
顾婉聆听了，淡淡一笑：“你不消总惦着我的事情，没甚么的。”
霍仲祺一怔：“四哥没有奉告你吗？”
“我有事来找致轩，听他说你不大好，就过来看看。”
康氏正式易帜一周以后，困守兴城的刘民辉部俄然叛变，刘民辉部下的两个师长扣押了刘和一班亲信以后，向虞军请降，蔡正琰直接将刘民辉送到了康瀚民军中。俄方固然两次向边疆增兵，但康氏易帜以后防地北移，大部兵力亦推到了边疆，严阵以待，俄方一时倒也不好行动，北地局势垂垂和缓下来。海内言论对康瀚民多有赞誉，称此举对天下之战役同一功莫大焉，而江宁当局高低亦对虞浩霆刮目相看，不料他年纪悄悄，竟有如此的手腕城府。
霍仲祺往他劈面的椅子上一坐：“我一个闲人，四周逛逛，四哥不在，你这个侍从官就放羊了吧？”
霍仲祺眼波滞了滞，随口说道：“婉凝倒不如何费事。”
魏南芸见他神采闲适，言语安然，当下微微一笑，也未几言，恰在此时，戏已开锣，包厢里一静，谢致轩便告别了出来。
顾婉凝微一低头，轻声道：“没事，能够气候冷了人懒得动，精力不太好罢了。你如何来了？”
霍仲祺闲闲笑道：“他本来是在参谋部混日子，至于如何到这儿来当了侍从官，我就不晓得了。不过，既然他在这儿，就不能华侈了，侍从官就得有个侍从官的模样，我给他找点事做。”他说着，就去拨了电话到侍从室找谢致轩：“我记得这几天季惠秋要在春熙楼演全本的《牡丹亭》，是甚么时候？……明天早晨？”
高雅琴往那边看了一眼，笑道：“你们这位顾蜜斯倒会支令人，谢少爷如许的身份，也好让这么站着。”
霍仲祺道：“说是‘全本’，实在也没有那么全，不过，还是要连演三天的，今晚是头一场，幸亏赶得及。季老板的戏本来就一票难求，现在雅部更是越来越少，这一回如果不去看看就太可惜了。”
顾婉聆听到这一句，心头一跳，幽幽问道：“你知不晓得他甚么时候返来？”
邢瑞芬“扑哧”一笑：“现在那位邵夫人风头可真是实足十的，约莫也只要你们这一名能跟她别一别苗头了。”
他一走，邢瑞芬停了停手里嗑着的瓜子，对魏南芸道：“我传闻邵公子结婚那天，外头的烟花是四少给顾蜜斯放的，如何单挑阿谁时候？”
魏南芸闻言朝顾婉凝那边一望，见顾婉凝也朝她这边看着，两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号召。魏南芸转转头来，对谢致轩笑道：“她敢叮咛你，我可不敢。”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俄然想起了甚么似的，又朝那边看了一眼，问道：“哎，如何小霍也来了？”
顾婉凝想起之前的事情，心下恍然，怪不得他家中那样豪华，人也如此不羁，却更是迷惑：“那他如何到这儿来当侍从官？”
魏南芸也不抬眼，剥着一颗福橘道：“是谢家的五少爷。”
魏南芸看着他笑道：“我们正说你呢，你就来了。”
“钟夫人，龚少夫人。”谢致轩客气地跟包厢里的人打了号召，又对魏南芸道：“顾蜜斯叫我来问问三太太，有没有甚么叮咛？”
顾婉凝微微一笑：“我听过几折，《牡丹亭》我记得有五十多出，你刚才说要演全本，如何演得完呢？”
霍仲祺笑道：“你这也太谨慎了。”他见顾婉凝一说到虞浩霆便神采惶然，便赶紧转了话题，“《牡丹亭》你知不晓得？季老板的杜丽娘幽微委宛，非常神韵无穷的。”
虞浩霆走了将近一个月，还是归期不决。谢致轩瞧着刚一入冬，顾婉凝便很有些蕉萃了，比来几天更是神情忧悒。他几次摸索着想带她出去，顾婉凝却都点头不该，莫非是之前的事情吓着她了？
霍仲祺沉吟了一阵，笑道：“四哥不在，你也用不着老把本身拘在官邸里。你如果感觉闷，就叫致轩带你散心去，吃喝玩乐这些事，他是最特长的，四哥留他在这里跟着你，就是这个意义。”
邢瑞芬悄悄“啊”了一声：“这是如何说？”
顾婉凝看了一眼墙边的落地钟：“那你叫他现在去买票，不是难堪他吗？”
谢致轩闲闲笑道：“四少的事情我本来也不管，我尽管替他看着顾蜜斯。”
魏南芸道：“浩霆哄他本身的女朋友，跟旁人有甚么干系？就是有人要妒忌也吃不到栖霞来。”
霍仲祺朝顾婉凝看了一眼，煞有介事地朝电话那边说：“顾蜜斯要去看，你安排一下。”
顾婉凝摇点头，霍仲祺笑道：“他是虞伯母的侄子。”
霍仲祺本来在栖霞来去都是极熟络的，只是顾婉凝来了以后，他才来得少了，这会儿听下人说顾婉凝还在楼上，便独自到二楼的起居室里等着，叫丫头畴昔通报。
“没如何，她是不费事，不过，浩霆走了这些日子，我瞧着她老是没甚么精力。我问了官邸的丫头，说她这些天饭也不如何吃，这么着下去，可就真是个病西施了……”谢致轩想了想，转而道，“你知不晓得她喜好甚么？浩霆说她是个爱玩儿的，叫我带她出去散散心，可她甚么兴趣都没有。”
这天他正在侍从室跟人闲谈，闻声身后有人排闼出去，转头一看，倒是霍仲祺。谢致轩一见是他便笑道：“你如何来了？”
实在，顾婉凝也瞥见了魏南芸，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她去不去和魏南芸打号召都惹人猜度，多一事倒不如少一事，而此时听他问起，她却不好作答，一时冷在那边。谢致轩刚才话一出口已觉不当，又见她面露犹疑，忙道：“我去吧，看看三太太有没有甚么叮咛。”
魏南芸淡淡道：“致轩是过来跟浩霆的，浩霆去了北边，就留他在官邸里。”
谢致轩一怔：“《游园》《惊梦》当然好，但是《拾画》《玩真》，另有《冥誓》也是好的，总不能只看情死，不看复生。”
霍仲祺神采一沉：“那我瞧瞧去。”
魏南芸悄悄一笑：“他现在这个身份，站着就对了。”她说着，心下暗想，就怕有人忘了本身的身份。
霍仲祺有些迷惑儿地看了她一眼：“我听致轩说四哥每天都打电话返来的，你没有问他吗？”
霍仲祺陪着顾婉凝坐下，见谢致轩一脸寂然地站在边上，轻咳着笑了一声：“你别装了，坐下看戏。”谢致轩还是一本端庄：“我这是职责地点，你看你的好了。”顾婉聆听了转脸对他说道：“明天给你添费事了，明天我就不来了。”
顾婉凝一进包厢，魏南芸便瞥见了她。虞浩霆不在官邸，顾婉凝一贯都很少出门，本日魏南芸约了高雅琴和龚晋仪的太太邢瑞芬一起过来看戏，没想到在这儿赶上了她，待瞧见霍仲祺陪着她坐在包厢里，不由眉心一蹙。她还未开口，却听邢瑞芬语气中尽是惊奇：“跟着顾蜜斯的阿谁侍从官，我如何瞧着像是……”
顾婉聆听他如许说，疑道：“这个谢参谋……到底是甚么人？”
谢致轩闻言目光一闪：“你跟她熟吗？”
谢致轩哂然一笑，瞥见隔了两个包厢里坐着三个珠光宝气的女子，此中一个恰是虞家的三太太魏南芸，便对顾婉凝道：“蜜斯要不要去和三太太打个号召？”
“可不是。新娘子都不欢畅了呢！”高雅琴看着戏俄然也插了一句。
谢致轩淡淡道：“是我约他来的。四少不在，顾蜜斯这些日子老是没精打采的，我想着人多热烈一点。”
顾婉凝摇了点头：“和他公事有干系的，我不便利问。”
顾婉凝一愣，忙冲他摆手，霍仲祺却悄悄一笑挂了电话，对顾婉凝道：“你就当是为他们着想，你总如许恹恹的没精力，等四哥返来，别说致轩，就是你身边服侍的丫头也不好交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