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番外：笑问客从何处来(4)

这本来是件小事，但是总长叮咛下来，就成了大事。

霍仲祺锁紧了眉头盯着她，沉声道：“她是你表嫂，是四哥的夫人，你懂不懂？”

随行的人还在惊奇，来接站的人已然搓了火。选到栖霞的侍从都是人精，这边不动声色接了人归去，那边就有人去给何莹玉下了绊子。刘家的车出站没多久，便被路口的巡警拦下“例行查抄”，慢条斯理地查验了几个司机的证件；再走一段，却又莫名其妙地被卫戍军队的一伙儿宪兵拦了，一会儿说查逃兵一会儿说缉私，一件件行李翻查记录，任何莹玉气急废弛地呵叱“缉私是海关的事”“要打电话给参谋部”……一班人只是黑着脸“公干”，来往的行人不晓得出了甚么事，倒有很多停下来看热烈，见行李里检出一盒码得筷子似的“小黄鱼”，竟有群情起哄的，直折腾了半个多钟头轰动了报馆的记者才放行。

“就算她不晓得。刘定如算个甚么东西？你表姐就敢这么放肆！”

谢致娆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你发甚么邪火？放肆？谁能比她放肆？你是参谋总长，她身边一个跑腿的就能这么作践我姐姐，上高低下没一小我敢管……刘家是不算甚么，那她又算甚么？”

话传返来，栖霞的侍从就有些不乐意，等了一会儿，见前头的车既不遁藏，也没有走人的意义，便连敲了几声喇叭。刚巧何莹玉正要上车，一听就皱了眉，暗骂了一句“兵痞”，转眼瞥见前头车厢里下来一个带着孩子的素衣女子，远远看了一眼，见打着伞来接站的是个年青军官，猜想不是甚么要紧的人，坐进车里叮咛了一句：“既然别人催，那我们就走快一点。”

他原就猜着这回是别有内幕，一问，公然。怨不得致娆返来不肯说。谢致轩想着也是点头，一件全不相干的事也能闹成如许。就事论事，也说不上是谁的错，一则婉凝是mm一块芥蒂，沾着就恼；二则霍仲祺一贯吃软不吃硬，这些日子公事上太耗心力，耐不下心气哄她。看着致娆又娇怨又气恼，还含着点不幸相，到嘴边的话又团归去再捏软了才往外说：“事情是因为莹玉起的，你如何不跟母亲说？”

谢致娆静听着，耷着眼睛低语道：“这些我晓得。”

刘定如也只好叫夫人不要再计算，何莹玉内心气不过，又无计可施，想了一想，便把事情翻给了谢致娆，“我倒不是要跟她争甚么，只是她身边一个跑腿的就有这么大的本事，教唆得了这么多人不说，连陆军部的人都不敢说话，也太没法无天了吧？”觑着谢致娆的神采，又轻飘飘送了一句，“这是我，如果你呢？”

谢致娆内心一刺，策画了一遍，便把事情掐头去尾奉告了霍仲祺，只说：“我表姐也是跟我抱怨几句，没有必然要查问谁的意义；可我想着，上面的人做事这么没章法，总要管一管吧？”

谢致轩口中的“莹玉”是他母舅何世骥的女儿，年纪比致娆大两岁，表姊妹两小我一向处得都不错。何莹玉嫁的是前任华亭市长的儿子刘定如，比来刚升到铨叙部主事，今后前程可观，恰是新贵。何莹玉从华亭到江宁，可巧跟顾婉凝坐了同一趟车。何莹玉是“搬场”，随身的金饰多，婢仆侍从多，来接站的车子也多，因天又下雨，人来人往地拆装行李，安设坐位，几辆车子一停，从栖霞官邸来接站的车就堵在了前面。

“仲祺的事，你太不留意了。”谢致轩温言对mm说道，“他从浩霆手里接了这个位子，你觉得是轻易的吗？参谋部、陆军部，连空军、水兵、情治，另有那些卫戍区的戒备司令……跟他走得近的，都是浩霆的班底；明面上摆着的，有先前邵家的人，看端木钦神采的沣南旧部，死扎在锦西的薛贞生……至于台面底下数不出来的，还不晓得都如何勾连呢。”

霍仲祺声音一高，致娆的婢女便从门外往里探头，霍仲祺一见，厉声骂道：“看甚么？滚出去！”

“你跟我说不清楚的事多了……”

致娆嗤笑了一声：“你不消拿四哥来堵我，我不是冲着四哥，我表姐也不晓得是她。”

早上秘书问他“虞夫人的电话要不要接出去？”他便感觉奇特，栖霞和皬山到参谋部的电话都有专线，并不需求转接，如何她本身打过来用的倒是外线？待接起来听她轻声细语，说身边的人年青骄贵，做事没轻重，本身常日不上心，没有管束过……霍仲祺更是一头雾水，直到听她说已经叫人去刘家赔了礼，他才转过弯儿来，放下电话叫人去问，这才晓得来龙去脉。

磨砂的玻璃灯罩淡了壁灯的光晕，致娆抱膝倚在沙发里，一头长发用银紫的缎带系在胸前，精美的下颌表面犹是桃李韶华的娇俏。

谢致娆一听，面上的神情更加不幸起来，嗫嚅着没出声。这还是她未嫁前住的房间，客岁换的家具还是依着本来的配色，乳白描金的沙发架子，粉蓝的缎面坐垫上一圈深红浅粉的玫瑰花，谢致轩看在眼里，俄然想起先前安琪的话——“你mm永久都是17岁”，贰内心低叹，眼里却只要暖和笑意：“你不说，就是晓得本身也有不对的处所。她那件事，不要说仲祺，换了谁都不会管，你偏要去撺掇，往轻里说，你是耳根软，心机浅；往重里说，你这是坑陷他，你想过吗？”

事情一级一级问下来，又一层一层传开去，陆军部并参谋本部的人都犯了嘀咕。以虞浩霆的名誉职位，江宁的军政官员除了阁揆出行有勤务清路，其他公私车辆见了虞家的车子都是让行的，敬也好，畏也好，从没有人别虞家的苗头。这会儿虞浩霆人在外洋，就有人敢用心冲撞这位校长夫人，下头的人借端查车还是好的，事情捅上去，只要更着意整治的，碰在哪个司好处长手里，随便寻个“事涉奥妙”的原因，把车扣下，任你是谁，一点儿脾气没有，却不料霍仲祺是这个叮咛。再一问，本来这位新来江宁的刘夫人也算是谢家的亲眷，一家人打对台偏去扫虞夫人的面子，兼之眼下参谋部正在改组，恰是人事骚动、波澜起伏的奥妙当口，却不晓得总长大人是个甚么意义，当下就有人嘲笑：“这才几年……”

“为了我的脸面？”霍仲祺沉声反问了一句，微微一“笑”，目光却没了温度，“你表姐欺负到四哥脸上，你感觉很有面子是不是？”

过后刘家着人去查问，差人厅和陆军部却都是一句“弄错了”，不但没人卖力，连个报歉的人都没有。何莹玉心知是叫人作弄了，却不知是在哪儿吃了暗亏，又探听了一个礼拜，才有人“指导”出来是如何一回事。

实在不消母亲和mm开口，谢致轩已然去见过霍仲祺了。

霍仲祺讶然核阅了她一眼：“这么说你是早就晓得——那你为甚么不奉告我？”

他们结婚这些年，霍仲祺像如许发脾气还是第一次，阴着脸回到家，劈脸就是一句：“你表姐的事，你问清楚了吗？”

致娆神采更加黯了，低低道：“说是不相干，可下头的人做事还不是揣摩上头的意义？”

“……”

但总长叮咛要报歉，就得报歉。

那司机也是晓事的，车子一启动就加了速，顾婉凝刚下到站台上，一辆车子奔驰而过，站台上的积水立时飞出一片水花，固然溅到她衣摆上的水渍未几，但如许的事她多年未曾遇过，竟是一愣。

安琪扑哧一笑，走出房门又回过甚来正色道：“你提示致娆，千万别听信你堂嫂那些鬼蜮伎俩，小霍不是你大哥，致娆也没你堂嫂那些个八面小巧的算计，致娆如果学她，那他俩才真是完了。”

“你是想叫别人晓得，在贰内心，谁都比不上你要紧。”谢致轩说着，拉了椅子坐下，“可本来不相干的事，反而教你们伉俪生分了。小霍一向都感觉你心机纯真，今后——你是想叫他到处防备着你吗？”

这件事致娆本来有些心虚，但见他如许光火，也恼了：“如何？一样的事情，因为是她，就变成别人的不是了？”

致娆怔了怔，胸口微微起伏：“你也晓得她是四哥的夫人。”

霍仲祺听着也感觉蹊跷。这几年为着裁军、改制，军部和国府各部扯皮的处所很多，不免有不对于的处所，但也不至于公开寻着当局要员的家眷作弄，不过军部自成一体，下头人混闹，上头人护短的事约莫是有的；而江宁是国府地点，首善之地，风纪最要紧不过，便着人去问到底是如何回事：“如果弄错了，就叫人去给刘夫人道个歉。”

因而，连续三天都有全部武装的宪兵去刘第宅给刘夫人“报歉”，态度诚心，检验深切，定时按点……因为栖霞的侍从官也过来赔了礼，头两天刘家还不感觉甚么，到第四天赋感觉不对，何莹玉电话打到霍家，致娆却不在。

栖霞的侍从等了几分钟，见前头这班人忙得热烈，也不晓得甚么时候能完事儿，就去跟前头的司机打筹议，靠边让前面的车先过。何莹玉督着人清算东西，恰是不耐烦的时候，随口打发了下人去回话，说“顿时就好，让前面的车稍等”。

霍仲祺神采更加丢脸，闭着眼摇了点头：“你底子就甚么都不晓得……算了，我和你说不清楚。”他乌青着脸往外走，只听身后致娆犹自冷诮地说道：

谢致娆偏了脸负气道：“奉告你？你如果晓得有人招惹了她，头一个就替她出气去了，还轮获得别人？奉告你，你还会理吗？我不奉告你，是为了你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