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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孤注掷温柔》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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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上签/她就是他的一枕幽梦(1)

一时杜丽娘惊了梦,致娆便问小霍:“我的《惊梦》是跟季惠秋学的,韩玿是和楚横波学的,你瞧着有甚么不一样吗?”霍仲祺想了想,笑道:“你扮春香必然比韩玿好。”致娆秋波一挑,嘟了嘟嘴:“你就直说他的杜丽娘比我好就是了。”

“你是嫌我不如韩玿唱得好吗?”致娆一句娇嗔落下来,世人都沉默含笑,小霍见她目光殷殷只是望着本身,洒然一笑,拣了那枝梅花在手:“一径落花随水入,目前阮肇到露台。小生顺道儿跟着杜蜜斯返来,怎生不见?”致娆赶紧掩了笑意,做出隐几而眠的睡姿来。

致娆抢过来一看,公然是支“上上”,笑意甜润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句“我去解签”,回身便走。

虞浩霆接过签筒摇了两下,抽出一支来,捏在手里看了看,竟也是一支“上上”:“不会本日这签筒里只放了上签吧?”

霍仲祺却不觉得然:“我也就只要这件事可问了。如果不好,我不信就是了。”

霍仲祺笑道:“如何能不算呢?总比我这支好。”

“你内心默念着想问的事情,然后就如许——”谢致娆捧了签筒给顾婉凝演示,才抖了两下便跌出一支签来,致娆捡起来一看,是支“上吉”,说了句:“我是在教你的,这支不算!”便插回了签筒,递给顾婉凝,“你来尝尝。”

《思凡》尤重身材,色白手里一把拂尘必不成少,她常日度曲的时候拿折扇替过,面前却没有趁手之物,一游移间,邵朗逸从那尊青瓷胆瓶里抽出一枝绿萼递了过来。

婉凝蹙眉一笑:“你现在如何这么吝啬?”

“我在外头闻声你们‘游园惊梦’,还觉得是韩玿……”霍仲祺说着,搁了手里的梅花,“我不拆台,你们接着来。”

霍仲祺刚念到“蜜斯,咱爱煞你哩!”一眼瞥见虞浩霆陪着顾婉凝出去,她手里捧着个青瓷胆瓶,里头错落了几枝绿萼白梅。小霍不自发地声腔一滞,韩玿手中的檀板重又悄悄扣过,他才赶紧开口,不免有些气味仓促:“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四人谈笑了半晌,致娆便拉着霍仲祺去求签,说是乐岩寺的佛签极灵验的。小霍固然夙来不信这些,但身临此境,也只好入乡顺俗;婉凝没有见过人求签,也想看看是如何回事,一班人便去了前殿。

“我没问太小霍,十有八九吧。提及来,这两小我也算是青梅竹马。”

“小霍是说你俏,演旦角最好。韩玿的闺门旦压过文庙街的大小角儿,可要演红娘、春香,就不像了。”邵朗逸和他们谈笑了几句,俄然转头号召顾婉凝,“你和韩玿学戏也有些日子了,我还向来没见地过,拣你特长的来一段儿?”

那和尚点了点头,道:“施主恐怕只要‘谋望’二字还能够问一问。”说着,笔走龙蛇亦将四句签文写了出来:“傲吏身闲笑五侯,公私出入遇泉源。江山一夜东风起,吹散进人面上愁。”世人看时,霍仲祺先笑道:“这头一句就不是解给四哥的。”

虞浩霆揽了她微微一笑:“既然是上签,当然是问姻缘。”

谢致娆听了,皱眉抢道:“他不问姻缘!”

解签的和尚唯恐顾婉凝又问出甚么希奇古怪的,仓猝提笔蘸墨,行云流水地写了签文。

韩玿悠然笑道:“你的《山桃红》最特长,恰好跟致娆搭戏。”

婉凝看着他二人“转过芍药栏前”“紧靠湖山石边”——珠联璧合好像金童玉女普通,不由赞道:“公然是良伴天成。”

那和尚只好提笔写了:“望梅榴花灼灼红,近看色彩也昏黄。固然成绩鸳鸯偶,不是愁中即梦中。”小霍低眉一笑:“既然还能‘成绩鸳鸯偶’,总不算是太坏。”

他们三人跟过来的时候,解签的和尚刚写好一句签文,虞浩霆一看便道:“小霍,致娆这一签问的是你。”

“人遇风情……”前面一句还没念完人便是一怔,一架紫檀织绣围屏前玉立婷婷掩唇而笑的,不是韩玿,倒是谢家小妹致娆,身上一件明黄根柢绣着折枝杏花的长旗袍,花容明丽,面上更罩了薄薄一层娇红。

霍仲祺一起过来,幽幽婢女当中绕着多少笛音,模糊是《好姐姐》接了《皂罗袍》,婉凝还没学《惊梦》,那就是韩玿在度曲了。他顺手折下一枝梅花,拂着上头的落雪往花厅走。刚到廊下,闻声笛音一落,便几步赶到门口,人还没出来,先笑念了一句道白:“莺逢日暖歌声滑。”顾不得脱大衣,手里的梅花便充了柳枝。

谢致娆却不依,还是把那签丢了归去:“我不管,我就不信掷不出一支好的。”说着,谨慎翼翼地晃了好久,才掉出一支,霍仲祺捡在手里看过,莞尔一笑:“还真被你撞上一支好的。”

“本日师父师兄,多不在庵。不免逃下山去,倘有机遇,亦未可知……”婉凝极少在人前献唱,初初两句念白面庞便微泛轻红,幸亏《思凡》本来就有娇羞含情之态,倒是未成曲调先有情,待两句水磨腔出来,方才渐入佳境。“学不得罗刹女去降魔,学不得南海水月观音座。”她唱工尚涩,但音色极美,神情聚散间亦喜亦嗔,如怨如慕,手中的白梅衬着柔绿的净色旗袍,映在花蝶委宛的织绣围屏上,好像一抹春光风骚。

“皬山不是不积雪。”虞浩霆递过一盏热茶给她,含笑解释道,“是有些处所引了温泉,地气太暖。如果然的都不积雪,如何叫酌雪小筑呢?下回有雪的时候,我们就畴昔。”

虞浩霆俯在她耳边悄道:“谁叫你老是对我特别吝啬?那我只好对别人吝啬一点。要不然,我太不划算。”

这些日子,顾婉凝也看出小霍和致娆很有些妾意郎情的意义,此时见他们合扮《惊梦》,梦酣春透,倒是可堪玩味,悄声对虞浩霆道:“他们两小我是在爱情吗?”

“那我也尝尝?”小霍笑着将签筒拿在手里,微一沉吟,晃出一支“中平”,“这里的和尚还算诚恳。”

梵刹的天井不像平常园景讲究匠心巧运,不见奇岩珍石,但求冲静空寂,且山寺临崖,览的是层峦叠嶂之景,是以苑中应季的不过两树蜡梅,枝枯瓣弱,又被了积雪,花无可观,唯暗香之气满庭四溢。

四人的签里,只要小霍是支“中平”,那和尚一问,他想也不想,便道:“我也问姻缘。”

“可惜皬山不积雪,要不然,红梅映雪必然很都雅。”顾婉凝看着栌峰覆雪以后的清寂开阔,雪落无声,想起皬山园中的梅树,不由感慨。

小霍脱了大衣交到丫头手里:“我这模样,哪儿像柳梦梅?”本来他本日过来,身上穿的连大衣却都是戎装。谢致轩打量着他,亦是好笑:“你现在如何跟浩霆似的?”

“风俗了。”

顾婉凝一面看那签文,一面对虞浩霆道:“那如果下签,问甚么?”

乐岩寺因着申明天时,经常接待江宁的达官权贵,本日虞浩霆要来,寺中诸事天然早有办理。只是他没有礼佛的风俗,不过是赏雪喝茶,现在人一到,就被知客和尚请到了寺中别苑。

顾婉凝这支签更是直白——“姻缘至日不须寻,何必戋戋枉操心。成心栽花花不发,等闲插柳却成林。”虞浩霆一见,揽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这一签倒是准的。”

因为昨日谢致轩陪母亲到寺中敬香返来,提及栌峰雪景上佳,虞浩霆想着闲来无事,故意和婉凝过来赏雪,谢家小妹致娆见状,便鼓动霍仲祺一起,前些日子小霍待她总不大热情,此次却一口就应了。

虞浩霆高低打量了霍仲祺一眼,闲闲道:“这么快就‘你们’了?”

“如果下签,天然是要重新掷一支了。”

谢致娆一时语塞,霍仲祺便悄悄脱开了她,上前去看那签文——“凤只鸾孤久未成,现在琴瑟正战役。殷勤待仗高人力,管取鸾吟合凤鸣”,显是问的姻缘。

谢致娆顿时两颊飞红,却并不羞怯,反而挽了霍仲祺的手臂,娇嗔道:“四哥哥,你再欺负我们,我就奉告姑姑去。”

“这可巧了,杜丽娘刚叹过‘没乱里春情难遣’,柳梦梅就到了。”邵朗逸一笑,手里的笛子朝小霍虚点了一下,“如何?忘词了?”

乐岩寺在栌峰的半山,寒冬时节红叶尽落,唯此时绵绵雪意掩去寒枝嶙峋,才有了一番清旷神韵。

“不知施主这一签要问甚么?”解签和尚这一问却问住了顾婉凝,求签所问自有定规,不过家宅、谋望、走失、行人几样,她却并不晓得,想了一想,当真地答道:“我想问问我的学年论文能有多少分?”那和尚一愣,谢致娆掩唇笑道:“没有问这个的,嗯,你这个嘛——”转头看了看小霍,“算是出息?”

致娆拿起看时却没了方才的欣喜,喃喃了一句:“这也算上签?”

婉凝微颦了下眉,笑道:“可我没甚么好问的。”说着,学着致娆的模样抖了几下签筒,有一支跳出了大半,她还要再晃,虞浩霆已将那签抽了出来:“如许就行了。”致娆凑畴昔看时,见是一支“上上”,便笑道:“你运气倒好。”说着,促狭地看了一眼虞浩霆,“四哥哥,你要不要也抽一支?”

婉凝颊边热了一热,笑道:“那你这一签,也问姻缘吗?”

致娆见他们都抽过了,又慎重捧了签筒,闭目轻摇,跳出来的那支签倒是支“中吉”,她嘟了嘟嘴:“刚才我没想好,这支也不算!”

虞浩霆却摇了点头:“这件事你问过了,我就不必问了。”说着,对解签僧道,“您随便写一解吧,我随缘。”

上元夜可贵一场大雪尽覆江宁城,虞浩霆想起那一日在乐岩寺,婉凝提及红梅映雪的事,便约了邵朗逸一班人第二天到皬山赏雪。酌雪小筑外头数十株被雪红梅,乌梅、朱砂、铁骨……远看皆是胭脂琉璃,红愈艳,白愈洁。

“我没甚么特长的,只《思凡》学得最久,我唱那支《风吹荷叶煞》吧。”婉凝说着,看了看韩玿,“归正我徒弟在这儿,就算唱得不好,你们也不美意义说。”

虞浩霆在她手上悄悄一握:“我们才是良伴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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