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附学寄亲眷(上)
孟素蓉温馨地听着,淡淡道:“既如许,该给韩家送份厚礼的。”
俗话说,三翻六坐八爬,蔚哥儿半岁大,有人扶着已经能坐一会儿,但若没了人扶,他稍稍坐半晌就会咕咚一下仰归去,偏还喜好坐着。丫环们在罗汉床上铺了厚厚的锦褥,倒也不怕他摔着,世人便都瞧着他一会儿仰归去一会儿坐起来好笑。
韩老夫人看出她的意义,笑道:“晓得你做娘的舍不得,不过离家又不远,只当来亲戚家住些日子,如果不惯,你派人来接归去也不过是半天的工夫。”
韩晋在那边与顾浩然有一句没一句地谈着诗文,只是他比顾浩然大了五岁,所读的书天然不成同日而语,怎能谈得拢?此时见顾嫣然不说话了,便笑嘻嘻转头过来道:“表妹常日在家中做何消遣?读的甚么书?”
韩绮将顾嫣然高低细心打量了一会儿,笑盈盈道:“常听母亲提及表妹,只是从未见过面,传闻姨父是一向在外任上?”
韩晋却仿佛涓滴没有感遭到她的不悦,仍笑着道:“绮儿好琴,家中也请了位女先生,当初是在御乐坊做过琴师的,表妹若不嫌弃,我去与姨母说,将表妹也接来这里住着,一起习学如何?”
孟素蓉仍旧有些举棋不定,含混道:“容长辈跟老爷商讨一下……”
“我未曾学过琴,表姐必定是早有成就,如果一起习学,只怕反扰了表姐的课程。”顾嫣然忙推让了两句,这位表姐不像本性子和软的,若真要学琴,她大可回家去问孟素蓉,何必来讨这个嫌?
顾运则有些难堪地又坐了下来,干咳了一声道:“我晓得,我晓得……”
几人谈笑一番,有小丫环来报厨房已备好饭菜,韩老夫人忙叫人去前头叫了韩缜和顾运则返来。因人也未几,韩家花厅又宽广,干脆一桌坐了,热热烈闹用了饭。直到午后,顾家世人才上了马车往沔阳县城赶。
孟素蓉不觉沉吟起来。韩家子嗣淡薄,故而不管后代都是悉心教诲,请的女先生天然是好的;至于说甚么乡间粗陋,韩家百口住的庄子,又如何会粗陋了?只是固然此处离沔阳县城不远,毕竟也还是有些间隔的,女儿年纪还小,又从未分开家中,孟素蓉有些舍不得。
顾运则看着她,讷讷的想说话又不好张口。孟素蓉抬眼瞥见他的神情,有些没好气隧道:“老爷不必如许瞧着我,怡姐儿天然也跟她姐姐一起去学学。”
“如何会。”韩老夫人笑起来,“嫣儿又懂事又聪明,那里会扰了我。”
顾嫣然触到他的目光,下认识地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内心更不安闲了。虽说是亲戚,可也是头一回见面,这位表哥未免也太有些熟不拘礼的模样。
孟素兰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哪有你这般拿本身的娘下军令状的,真是白养了你。”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转向孟素蓉含笑道,“姐姐就放心让外甥女儿过来吧,到了玄月里,晋儿和磊儿都要去北麓书院读书,家里头俄然就少了人,嫣儿过来也热烈些。”
韩晋忙笑道:“侄儿去跟姨父说,姨母只当让表妹来乡间散散心罢了。”瞅了一眼本身母亲,嘻嘻笑道,“姨母尽管放心,另有我娘呢,表妹若少了一根头发,姨母尽管找我娘就是。”
“也未曾跟班先生当真读书,不过是闲来无事跟着母亲识几个字罢了。”顾嫣然感觉有些儿别扭。韩晋已然十五岁了,不该是在内闱厮混的年纪,虽说是亲戚,可如许在一个暖阁子里头仍旧有些不当。只是客随主便,韩家人尚且没说甚么,她也只能对付着随便答了几句
“是么?”孟素蓉本来是不舍得女儿的,听了这话倒有了些兴趣,“这倒是可贵的,只是不晓得脾气如何。”宫里头端方是最大的,如果连这一套都能学会,将来女儿到了那里都不怕被人说不懂端方。那些勋朱紫家为何情愿请宫里出来的嬷嬷教诲自家女人,还不是为了给女人赚个好名声。孟素蓉倒不想着将来把顾嫣然嫁入甚么高门,但是有了这个名声当然是无益有害。
顾运则确切自从中了进士就外放为官,这么多年还没进过都城呢,顾嫣然也就据实答了。韩绮笑着点头道:“本来如此,我瞧着表妹这条裙子的花腔,该是都城前些年时髦过的款式,打客岁起,如许快意云纹已不时髦了,现下都改成团花腔式了。”
“既是如许,我归去给嫣儿清算东西,过了中秋节就送她畴昔——虽说是附学,束脩也要细心备下才是。”孟素蓉说着,已经开端策画了。
韩家庄子上的宅院极宽广,暖阁子也大,一群孩子每人带了个贴身服侍的出来也并不觉拥堵。靠窗摆了一筹措汉床,乳娘将蔚哥儿放到上头,几个女孩儿便拿了拨郎鼓之类的玩艺儿去逗他。
孟素蓉却一回身把已经睡着的顾蔚然抱在了怀里,淡淡道:“老爷不消说这话,我是他们的嫡母,向来也没苛待过哪一个——”顿了一顿,又补了一句,“肚子里的也一样。”
“太太——”顾运则不晓得该说甚么好,摇摆着就想站起来给孟素蓉作揖,“太太宽大。”
顾嫣然倒有些惊奇了:“母亲未曾教我操琴,表哥包涵。”自记事起,她可向来没有听过孟素蓉弹过琴,倒是曾教过她一点棋艺,精学的还是书画。
孟素蓉对此事兴趣实在不大。她再贤能,也不过是不苛待庶子罢了,却也没那么热情肠去多过问庶子之事,便将话题岔开:“老夫人成心让嫣儿去韩家住着,跟表姐妹们一起读书。”
顾嫣然感觉这两个表姐妹说话都不甚入耳,也没了与她们讲说的兴趣,随口道:“若将来真去了都城,当时再说想也来得及。”便低头尽管去逗弄蔚哥儿了。
孟素蓉方才就有些担忧,韩晋和韩磊年纪都不小了,表兄表妹的也该避讳着些,现在传闻这两人都要去北麓书院,倒是放了心:“既是如许,我归去替她们清算东西再送过来,只是怕来扰了老夫人平静。”
“是该送。”顾运则呵呵笑了一声,“之前也托了几小我,都没个动静,还是韩老太爷的面子大,听平话院现在的山长,畴前做过他的弟子。”
韩晋涓滴不觉得忤:“听母亲说过,姨母但是琴棋书画皆精的才女,有姨母教诲,表妹必也是多才多艺了。传闻姨母一手好琴艺,不知本日是否有耳福也听听表妹的琴声?”
“亲家太太才到沔阳,约莫家里还没有来得及请女先生罢?”韩老夫人闻言倒是笑了,“倒不是我在亲家太太面前夸口,家里这几个女先生都是都城里请的,教女人家是特长的。亲家太太的才学我也是晓得的,只是当家主母要主持中馈,小哥儿又年纪小,只怕亲家太太也顾不得教诲女儿,若不嫌弃这乡间粗陋,就让两个孩子过来住着,表姐妹们一起上学,也好靠近靠近。”
韩绢忙帮腔道:“表姐可别如许说,这衣裳金饰都是打都城那边时髦起来的,没准儿再过几日这边也要时髦起来了呢。再说,将来姨父入京为官,表姐莫非也不讲究这些?”她生了一张小圆脸,眉毛弯如新月,眼睛既大且圆,一边说话一边眨着眼睛,看起来非常天真敬爱,只是说的话却很有些意义。
“表妹如许聪明灵慧,必定进步极快的,也担搁不了绮儿甚么。”韩晋却不罢休,笑着起家道,“想必表妹怕姨母不承诺,我去与姨母说。”
“妹夫说,晋哥儿和磊哥儿到了玄月里除了服都要去北麓书院,到时他再托一托书院的先生,让浩哥儿也能出来。”顾运则酒量不高,略饮了几杯就微有些醉意,话也多了些。
“哦?这是功德啊。”顾运则一听又精力了,“妹夫说了,韩家请的几个女先生都是在都城高门大户里教诲女人们的,特别有个教礼节端方的郑嬷嬷,传闻本来在宫里呆过,出宫后还走过几个国公侯府,若不是韩老夫人托了人,还请不来呢。我们家的女人,虽不说要像勋朱紫家普通有那很多端方,学学也老是好的。”
孟素蓉正跟韩老夫人说着都城里的一些旧事,她出嫁后已十余年未曾回京,现在听韩老夫人提及西山梅花东山钟鸣,不由悠然神驰。正说得鼓起,便见韩晋过来,笑嘻嘻地说了这一番话,顿时一怔。
顾嫣然瞧了她一眼,答道:“这是我娘给我的衣料,原是感觉我穿这个色彩还好,至于都城时髦甚么料子,我未曾晓得,且现在这里亦不是都城,想来也不必过分讲究。”
“表哥——”顾嫣然拦都拦不住,韩晋已经走出去了。
“那实在是可惜了……”韩晋眼睛顺势就往顾嫣然手上溜了溜,“想来姨母心疼表妹,舍不得表妹辛苦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