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灭门
薄子夏仓促忙忙赶到城中后,方才感觉悲伤、后怕、绝望之类感受都返来了,也不知要往哪去。她想起来厉鬼道的门人就算散在城中也多数是隐居,并不好找,只记得有一个叫严玉楼的,因扮成烟花女子,住处倒是好找,并且仿佛离此地不远。薄子夏盘算了主张,便一边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路上,眼泪从眼中堕下来,止也止不住。她哭得正悲伤,俄然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女人,哭甚么?但是被男人欺负了?姐姐给你出气。”
“道主昨晚将三个护法都遣了出去?为甚么?”薄子夏问道。
满山沉寂,只要溪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恍若隔了几个天下。她走了几步,血腥味中人欲呕,薄子夏以剑支撑,才不至于腿软坐倒在地上。
见薄子夏走远了,天空俄然又暗下来,山岚从山脚往上聚起来,仿佛是要下雨。袖女人沿着山路持续走,到一棵大树前停下脚步,她瞥见树干下坐着一个身材肥大的女子,穿戴奇特的露臂打扮,手腕上戴着一大串有锋利金饰的手镯。袖女人望着她,手握紧了剑柄,几主要拔剑出鞘,却毕竟又停了下来。
“没有。”
“别慌。”严玉楼染了蔻丹的指甲抵住下颌,如有所思,“三个护法昨晚都不在厉鬼道。他们若还在,就起码另有能够主持大局的人。”
她愣住脚步,伸手抹去了额头的汗,手却颤抖着。道主的书房就在面前了。低矮的平房,堆着茅草的房檐和门窗都溅了大片的血迹。薄子夏想要持续往前走,推开虚掩的房门,被袖女人拦住了。
“杀了你也无济于事,我晓得这些人都不是你杀的。”袖女人把剑又挂在身后,乌黑的袖子在风中飞舞。
严玉楼居住的楼阁邻近城中小河,夜里经常有浪荡公子荡舟到她这里,上楼与严玉楼幽会。薄子夏在室内坐下后,情感略微安稳了些,才讲了本日在厉鬼道所见。严玉楼震惊之余,不免也哭泣几声,随后便铺纸研墨,修书数封,叫来几名靠得住的下人,叫他们拿去送给城中藏匿的厉鬼道各门人。
“子夏,我问你,你在外埠可有别的亲朋之类?”袖女人低头咳嗽两声,问道。
如果不是昨晚被一场雨担搁了,如果不是她在庙中过了夜,如果薄子夏连夜赶回了厉鬼道,她现在也必然和这些人一样了。
从厉鬼道到城里,一来一回再加上告诉世人的工夫,少说也要一整天。薄子夏想着袖女人早晨要单独伴着这满山的死人不知过量久,内心有点踌躇。
薄子夏摇了点头。她是孤儿,厉鬼道就是她的家,就算住在城里,也是厉鬼道的门人。现在门派遭到如此厄运,她如何能说走就走。袖女人抓过薄子夏的手腕,声音中几近带着哀告了:“子夏,我晓得你不怕死,我也晓得你和道主豪情很深。但是你若留在这里,你或许会碰到比死还可骇的事情……你明白吗?”
袖女人从房中出来,悄悄掩上房门,感喟了一声。
女子低低一笑:“白袖萝,你错了。这些性命,本来就不是为了了偿的。何况,你不也是……”
“白袖萝,不敢杀我?”对方嘲笑望着她,像在挑衅。
袖女人看了她一眼,目光中似是有些怜悯,但随即就垂下眼睑,不晓得在想些甚么。
薄子夏没有回绝。她的头发晕,恶心得想吐,过分激烈的刺激,反而让她在一时半刻中连半点眼泪都流不下来。其别人都如许惨死,暴尸荒漠,只怕师父也凶多吉少了吧……是甚么人一夜之间就将厉鬼道灭门?厉鬼道行事向来谨慎谨慎,向来未曾竖敌,遑论灭门这类惨事……
严玉楼神采一变,抬高了声音:“你别哭,先跟我上楼再渐渐说。”
“我们该如何办?”薄子夏抹去脸上泪痕,语带哀戚地问道。
薄子夏抹了把眼泪抬开端,见严玉楼手中提着篮子,内里盛了红红黄黄素净的花草,而她盛饰艳抹的面庞则比花朵更加妖娆。
山坡上是一片草地,及至春季,草尖有些泛黄,色彩煞是敬爱。而此时,绿茵茵的草上却被涂抹了大片的红色。薄子夏呆望着上面横七竖八的尸身和固结的血块,那些面孔她都熟谙――皆是昔日的同门和前辈。
“都死了,凶手没有留下甚么较着的陈迹,不知是何人所为。”袖女人神采凝重地将一绺头发别到耳后,她乌黑的袖子上沾了些血迹,但是她格外平静,“子夏,我守在此处,你快点回城里去告诉厉鬼道藏匿此中的门人返来。”
雾越来越浓了,固结为雨,袖女人的发梢上有水珠滚落下来,满山的血腥气更重了。
袖女人顿了一下,语气和缓很多,考虑着词句:“道主是被一剑贯胸而亡,他死前并没有受太多折磨。”
袖女人随后跟上来,倒吸了口寒气,拉住薄子夏的胳膊,咬着牙说:“别看了,我们快走,到城中去寻厉鬼道其别人来。”
“我不晓得,或许是有预感大难临头。”严玉楼的语气有点迷惑,“厉鬼道没有和别人结仇,为甚么会被灭门?清楚是无妄之灾。”
薄子夏在被血浸润的泥路上艰巨迈动法度,袖女人叹了口气,跟在薄子夏身后。留在厉鬼道的人全都死了,没有一个活口。她的目光一一划过那些死人的脸。与她一同练功的姐妹。送过她绫花的小师兄,指导过她的师叔……他们的尸身有的倚靠在树干上勉强立住,有的倒落泥泞,血渗入冰冷暗中的地盘里去。
“你从速跑吧,跑到那里都好,离厉鬼道越远越好,从速走……你留在这里,会有伤害,很大的伤害……”袖女人艰巨地说,声音越来越低。
“我可觉得她做更多,不想再听你问我是否值得。白袖萝,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想添费事。”
薄子夏跑上山坡,看到面前气象,先是怔愣住,然后双手建议抖来,几近拿不停止中的剑。
她所说的师父就是厉鬼道的道主。
袖女人却没有答复,只是摇了点头。
“我不要胜算,我只要薄子夏。”女子站起家,沿着山路渐渐走入满山的雾岚当中,身影再也看不见了。袖女人目送她远去,正待回身,俄然神采一凝,乘回身时再度从背后拔出剑来。山路正中不知何时又站着一小我,山雾涌上来,她看不清那人的模样。袖女人来不及反应,对方一眨眼的工夫便已蹿到她面前来,她伸剑一挡,砰的一声火花四溅。这时候她才重视到面前此人的手中拿着一把形状独特的弯刀。
“你等甚么?快走。”袖女人转过身背对着薄子夏往山上走。她的长发被风撩起来,吹拂到薄子夏的脸上,也是一股血腥的气味。
薄子夏点头,挣扎着往前走:“或许……或许另有人活着……另有师父……”
“我……”薄子夏要说话,眼泪又止不住地落了下来,落到严玉楼手中花篮的花瓣上,“厉鬼道的人都死了……连师父也……”
“无碍。”袖女人竭力站起家,薄子夏仓猝去扶她。
“袖女人……”薄子夏踌躇了好久,终究问道,“师父是如何死的?”
“是谁伤的你?”薄子夏孔殷地问,心中充满了惊骇。她感觉那灭门的凶手就在四周盘桓,底子就没有走远。
薄子夏想到袖女人一小我还守在山上,有点放心不下,便先行一步,返还了厉鬼道。其他人还没有赶过来,只要袖女人单独坐在山阶上,手扶着肩膀,暴露痛苦的神采。薄子夏仓猝走上前去,见血迹正从袖女人红色的衣服底下排泄来,又吃了一惊:“你受伤了!”
“我去看看。”袖女人斩钉截铁地说,扶着薄子夏在道边坐下,“你等我半晌。”
“薄子夏已经走了吗?”阿谁女子又问道。
“如何?”薄子夏的声音在颤抖。她已经猜到了答案,但是在袖女人说出来之前,仿佛都还要转还的余地。
“厉鬼道在城中约莫另有十几人,俱是一等一的妙手。你的胜算并不大……舍脂。”袖女人渐渐念出了女子的名字,念的是梵文。
“是你!”袖女人吃惊道。
一夜之间,厉鬼道竟然就被屠了。
袖女人打断了她:“只为薄子夏一人,值得吗?”
袖女人没有答复她的题目,而是望着山中的云雾,轻声说:“但是你做得过分了,厉鬼道高低几十条性命,谁能还得起。”
薄子夏点头,说句“晓得了”,便回身向山下走去。她闭着眼睛,却感觉血的气味铺天盖地而来,心脏也沉甸甸地疼着。每走在山路上的一步,都像是踩着棉花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