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太后沉下脸：“太妃这是何意？”

团黄拿起揉皱的信纸，先谨慎抚平了，才重新呈交太后。

太后不由自主地揉了揉额头，最后感喟着道：“押下去，严加把守。”

听完军将陈述完泾阳县内的环境，余维扬先松了一口气，笑着道：“大王此计公然大妙。我们兵不血刃就拿下了泾、云等县。”

“盗取国玺一事，太妃有何话说？”太后声音不高，语气中却自有严肃。

入府以后，两人才摘下头盔，倒是久未在人前露面的东平王和余维扬。

东平王却未有忧色，而是问他：“普润、奉天等地可还稳妥？”

孙太妃见她变色，笑得愈发欢乐。但是笑到厥后，她脸上却落下泪来：“我们母子与太后无怨无仇，也一贯循分度日。即使不是太后亲生，他总归也奉你为母，敬爱有加。我的孩子到底犯了甚么错，竟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了局！”说到此处，孙太妃蓦地昂首，凄厉地诘责：“戾太子有病，你为甚么不报知先帝？就为你保全顾家繁华的私心，坦白他疯颠之事，令我后代惨遭非命，先帝血脉几近断绝。你，你就不怕报应吗！”

泾阳县归属雍州，间隔都城不过数十里之距，几近便在天子脚下。又因地属冲要，物来人往，这些年泾阳一带倒是算得充足安宁。此地已有几十年未曾遭遇兵祸，故而当城外忽有雄师呈现的时候，城中的人们面面相觑，竟都有些不知所措，乃至功德者还偷偷爬上城楼，饶有兴味地窥望。

“先帝，”孙太妃嘲笑一声，“太后另有脸提先帝？妾倒想问一句，百年以后，太后有甚么脸孔去见先帝！”

团黄提大声音答复：“奴婢有封急信呈交太后。”

“大王言重了，”余维扬心机被他点破，顿觉难堪，赶紧道，“仆这就去办。”

驻守城楼的军将倒是一眼认出了神策军的旗号，却暗自迷惑这时节怎会有雄师变更？且他们事前也未收到任何动静，未免有些分歧平常。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城下有兵将越众而出，手执敕命，大声喝令他们开城。对方乃是神策精锐，开罪不得，何况朝廷也时有从行营调兵入京轮换的行动。虽说此次变更的时候略显奇特，倒也不是没有过先例。是以守将不过踌躇半晌，即便命令开城。

目睹事情崛起，还在街上的县民俱是一头雾水，胆量略小的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幸亏这支兵马仿佛偶然惊扰布衣，夺城后只是喝令他们各自归家，无事不要出门。百姓们固然有过一阵惶恐，但因无甚伤亡，倒也很快规复了次序。只是这家家户户紧闭不出，让泾阳县转眼之间仿佛变成了一座死城。

盗取御印乃是重罪，孙太妃已经招认不讳，再加以下犯上，企图对太后倒霉，就是现在赐死她也不为过。太后此令，未免过于宽宏。白露惊奇之下，不觉失声：“太后？”

孙太妃只道她是默许，积累数年的哀思与愤懑都在此时发作。她蓦地跃起，不顾统统地向太后撞畴昔。

“京师城池坚毅，若要强攻，恐怕伤亡甚巨，”东平霸道，“中尉岂不闻‘不战而屈人之兵，上善者也’？目下京畿八镇尽在你我之手，各藩就算入京勤王，一时半会也没法冲破防地。且我猜想，现在宫中应当也已发明国玺失窃之事。没有国玺，太后恐怕连下诏勤王都不成得。仅凭都城的兵力，在神策军围困下支撑得了多久？太后一贯很识时务，当会衡量轻重。只要她肯合作，不但京师能够无血开城，也可保我父兄无虞，岂不堪于两败俱伤？”

“国玺现在那边？”太后又问。

被押送而来的孙太妃佝偻跪地，身上穿戴素色单衣，披发跣足。听得太后问话，她渐渐抬开端来。额前几缕斑白乱发，零散地贴在她衰老的容颜上。模样固然狼狈，她的神采却出奇的平静，慢悠悠说了句：“妾无话可说。”

余维扬知他投鼠忌器，出言相劝：“大王不必担忧。崔先生神通泛博、智计百出，等他来后，必有对策。”

城中局面获得节制以后，城门再度开启，又有一队兵马自城外进入。此次人数未几，领头的则是两小我。这二人身材并不魁伟，但是俱穿甲胄，骑着高头大马，在众兵甲保护下进入县府。

不管朝野，夏季常常都是一年里最为安好的时候。扰边的蛮夷多数会在入冬后撤退。纷争落定，田间收割又毕，家家户户备好越冬之物，正可稍事闲暇，以待来年。

太后胸口一阵起伏，好半天赋沉着下来，表示团黄捡起地上的纸团。

“他？”东平王嘴角一勾，很有讽刺之意，“关头时候都能好几天不见踪迹的人，我如何敢希冀？且他所图不过是一己私交，几时在乎过我爷兄性命？”

团黄烦躁道：“事出告急，哪还顾得了这很多。”

东平王没好气道：“此人向来喜好故弄玄虚、神出鬼没，且随他去吧。没有他，我一样能挽救家人。”

“但是我父兄尚在监狱……”东平王眉心微蹙。

“太后正为孙太妃的事难受，”白露道，“你现在出来，不是更让她心烦吗？”

东平王所料不差，宫中此时确已经发明国玺丢失。太后所用的宫官极是精强，密信方才递交到团黄手上，宫官便查出了盗印的宫人，拷问以后得知此人受过孙太妃恩德，是以愿为其差遣，盗取玺印。团黄持信求见之时，太后正在亲身鞠问孙太妃。

团黄入内，将东平王的秘信双手呈上。

孙太妃歪了下嘴：“无可奉告。”

“出去吧。”

永庆二年十月，泾阳。

这有恃无恐的模样令太后几欲拍案。但她保全大局，最后到底还是按捺住一腔肝火，再开口时，语气仍然安静，只是多了三分生硬：“太妃入宫多年，奉养先帝的时候乃至远善于我，岂能不知私盗国玺乃是极刑？”

太后却还在震惊当中，劈面前的混乱浑然不觉。直到白露再三呼喊，她才似回过神，将头转向白露。

两人还在争论，已听太后在里间问：“内里甚么事？”

“大王放心，”余维扬自傲满满道，“近畿八镇本由神策军屯守，可确保万无一失。京雍之地尽在把握，接下来只要围困京师，就能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幸而白露机灵，一早瞧出孙太妃神采有异，提早做了筹办。孙氏跳起来的时候，已有五六个在旁待命的内官一涌而上，不待孙太妃靠近太后就将她压在了地上。

先太子之事一贯是太后的心结，蓦地自孙太妃口入耳到，她浑身一震，竟然很久无言。

孙太妃犹自挣扎不已，嘴里收回“嗬嗬”的吼声。也不知她那里来的力量，常日熟行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竟让几个身强力壮的寺人都差点抓不住。最后有个内官急了，往她身上一坐一抱，才将她压抑下去。

团黄说：“我有急事！”

“让我悄悄。”押走孙太妃后，太后倦怠地说。

“还请太后示下，”白露用沉稳的口气道，“要如何措置孙太妃？”

东平王猜到他的设法，淡淡加了一句：“拥立之功，并不敢忘。”

白露点头，命宫人散去，本身也退至室外。她刚要把门阖上，却见团黄一头撞了出去，赶紧把她拦下：“太后表情不好，不准人打搅。”

太后接信展开，只看得几行，便怒从心起，将信揉作一团，狠狠扔在地上。

东平王略作沉吟：“我欲修书一封，烦劳中尉替我送往京师，呈交太后。只是此事须得保秘，万不能让徐太妃获得风声。”

太后却不容她置疑，恹恹向她挥了动手。白露不敢再有贰言，只能照做。

“不知大王接下来有何筹算？”李砚不在，余维扬拿不了主张，只能唯东平王马首是瞻。

太后看向地上的孙太妃。斑白的头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固然看不清面庞，但听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又一会儿骂，也知她必是处在极度颠狂的状况。

“我们现在情势大好，主动与太后谈判，不是灭本身威风……”余维扬小声嘀咕。何况东平王如果与太后和解，本身这功绩又如何算？

***

谁料兵马入城，变故陡生。百名精锐牙兵直奔城楼。泾阳守军未几，又全无防备，乃至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卸去了武装。拿下城门，为首的什将举旗为号，接着城外兵马大肆进入城中，很快就占据了各处冲要。闻讯仓猝赶来的泾阳县令一字未吐就被一并拘拿。

“何意？”孙太妃放声大笑，“你竟然问我何意？我儿子如何死的，你不该比我更清楚么？”

这一次，

余维扬晓得东平王对李砚素有芥蒂，不好接话，转而言道：“说来奇特，他为此事筹划日久，照理说，这么紧急的时节，他如何也该露面才是，何故俄然之间杳无音信？”

白露见她发怒，抱怨地看了团黄一眼，赶紧跪下，请她息怒。

余维扬大吃一惊：“大王这是何意？”

太后霍然起家：“你说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