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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池春》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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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

不说安妃娘娘宠冠六宫。单说内里有一名夫人,姓韩名玉翘,妙简入宫,年方及笄。玉佩敲磐,罗裙曳云,体欺皓雪之容光,脸夺芙蓉之鲜艳。只因安妃娘娘三千宠嬖偏在一身,韩夫人不沾雨露之恩。时价春光明丽,风景撩人,未免恨起红茵,寒生翠被。月到瑶阶,愁莫听其凤管;虫吟粉壁,怨不寐于鸳衾。既厌晓妆,渐融春思,长叹短叹,看看惹下一场病来。有词为证:

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

若非阆苑瀛洲客,便是餐霞吸露人。

太尉夫人早来候安,对韩夫人说道:”早是未曾奏过官里宣取入宫。夫人既到此地,且是铺畅度量,放心调度。且未要把入宫一节,挂念在心。”韩夫人谢道:”感承夫人美意,只是氏儿病入膏肓,目睹得上天远,上天便近,不能酬谢夫人厚恩,来生当效犬马之报。”说罢,一丝两气,好伤动人。太尉夫人甚不过意,便道:”夫人休如此说。自古吉人天相,眼下凶星退度,天然贵体无事。但提及来,吃药既不见效,枉淘坏了身子。不知夫人常日在宫,可有甚愿心未经报答?或者神明见怪,也不成知。”韩夫人说道:”氏儿入宫以来,每日愁绪萦丝,有甚表情许下愿心?但本日病势如此,既然吃药无功,不知此处有何崇高,祷告极灵,氏儿便对天许下愿心,若得安然无事,自当拜还。”太尉夫人说道:”告夫人得知:其间北极佑圣真君,与那清源妙道二郎神,极是灵应。夫人何不设了香案,亲口许下保安愿心。待得安然,奴家甘心陪夫人去赛神答礼。未知夫人意下何如?”韩夫人点头应允,侍儿们即取香案过来。只是不能起家,就在枕上,以手加额,祷告道:”氏儿韩氏,暮年入宫,未蒙圣眷,惹下业缘病症,借居杨府。若得神灵庇护,保佑氏儿身材安康,甘心绣下长幡二首,外加礼品,亲诣庙廷顶礼酬谢。”当下太尉夫人,也拈香在手,替韩夫人祷告一回,道别,不提。

过了两月,倒是韩夫人设酒还席,叫下一名说平话的先生,说了几次书。节次说及唐朝宣宗宫内,也是一个韩夫人,为因不沾雨露之恩,考虑无计何如,偶向红叶上题诗一首,流出御沟。诗曰:

夫人起居已毕,侍立在前。二郎神道:”早蒙夫人厚礼,今者小神偶尔漫步碧落之间,听得夫人祷告至诚。小神知得夫人仙风道骨,原是瑶池一会中人。只因夫人凡心未静,玉帝暂谪下尘寰,又向皇宫内苑,享尽人间繁华繁华。谪限满时,还归紫府,证果不凡。”韩夫人见说,欢乐无任,又拜祷道:”尊神在上:氏儿不肯入宫。如果氏儿出息弘远,将来嫁得一个夫君,一似尊神模样,偕老百年,也不孤负了春花秋月,说甚么繁华繁华!”二郎神微浅笑道:”此亦何难。只恐夫人发愤不坚。姻缘分定,天然千里相逢。”说毕起家,跨上槛窗,一声清脆神道去了。

着意捣初成,回顾失云英。但如醉如痴,如狂如舞,如梦如惊。香魂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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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夫人与太尉居止,虽是一宅分为两院,却因是内家浑家,迟早更加堤防。府堂深稳,料然无闲杂人辄敢擅入。但克日来常见西园彻夜有火,唧唧哝哝,似有人声气。又见韩夫人精力旺相,喜容可掬。太尉再三踌躇,便对本身夫人说道:”你见韩夫人有些马脚出来么?”太尉夫人说道:”我也有些疑影。只是府中门禁甚严,决无此事,以是安然不疑。今者太尉既如此说,有何难哉。且到晚间,着邃密家人,从屋上扒去,刺探动静,便有分晓,也不要错怪了人。”太尉便道:”言之有理。”当下便唤两个邃密家人,分付他如此如此,教他:”不要从门内出来,只把摘花梯子,倚在墙外,待人静时,直扒去韩夫人卧房,看他动静,即来报知。此事非同小可的活动,必要谨慎在乎。”二人领命去了。太尉立等他回报。不消两个时候,二人打看得韩夫人房内这般这般,便教太尉屏去摆布,方才将所见”韩夫人房内坐着一人说话喝酒,夫人丁口声宣称是尊神,小人也细心想来,府中墙垣又高,防闲又密,就有歹人,插翅也飞不进。或者端的是神道也未见得。”太尉传闻,吃那一惊不小,叫道:”怪哉!公然有这等事!你二人休得扯谎。此事非同小可。”二人答道:”小人并无半句虚谬。”太尉便道:”此事只许你知我知,不成泄漏了动静。”二人领命去了。

当下韩夫人一见,目炫心摇,不觉口里悠婉转扬,漏出一句俏语低声的话来:”如果氏儿出息弘远,只愿将来嫁得一个丈夫,好似尊神模样普通,也足称平生之愿。”说犹未了,刚好太尉夫人走过来,说道:”夫人,你却在此祷告甚么?”韩夫人仓猝转口道:”氏儿并未曾说甚么。”太尉夫人再也不来查问。玩耍至晚归家,各自安息,不题。恰是:要知亲信事,但听口中言。

当下韩夫人解佩出湘妃之玉,开唇露汉署之香:”如果尊神不嫌秽亵,暂息天上征轮,少叙人间恩爱。”二郎神欣然应允,联袂上床,云雨绸缪。夫人倾身陪奉,忘其以是。盘桓至五更。二郎神起家,嘱付夫人保重,再来相看,起家穿了衣服,执了弹弓,跨上槛窗,一声清脆,便无踪迹。韩夫人断念塌地,道是神仙下临,心中甚喜。只恐太尉夫人催他入宫,只要五分病,装做七分病,平常不甚非常欢笑。每到晚来,精力夸耀,喜气生春。神道来时,三杯已过,上床云雨,至晓便去,非止一日。

可霎捣蛋,自从许下愿心,韩夫人垂垂安然无事。将息至一月以后,端然好了。太尉夫人不堪之喜,又设酒起病。太尉夫人对韩夫人说道:”公然是神道有灵,胜如服药万倍。倒是不成昧心,负了所许之物。”韩夫人道:”氏儿怎敢负心!目下绣了长幡,还要屈夫人同去了还心愿。未知夫人意下何如?”太尉夫人答道:”当得作陪。”当日席散,韩夫人取出多少物事,制办赛神礼品,绣下四首长幡。自古道得好:”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凭你人间希奇捣蛋的东西,有了钱,那一件做不出来。不消几日,绣就长幡,用根竹竿叉起,公然是光彩夺目。

到得晚间,二郎神到来,对韩夫人说道:”且喜圣上宠眷未衰,所赐罗衣玉带,便可借观。”夫人道:”尊神何故知之?”二郎神道:”小神坐观天下,立见四方,谅此戋戋小事,岂有不知之理?”夫人传闻,便一发将出来看。二郎神道:”大凡人间宝贝,不成独享。小神贫乏围腰玉带。如果夫人肯舍施时,便完成善果。”夫人便道:”氏儿一身已属尊神,缘分非浅。若要玉带,但凭尊神将去。”二郎神谢了。上床欢会。未至五更起家,手执弹弓,拿了玉带,跨上槛窗,一声清脆然去了。却不道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龙眉凤目,皓齿鲜唇,飘飘有出尘之姿,冉冉有惊人之貌。

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

韩夫人不见便罢,既然见了这般模样,真是如醉如痴,和衣上床睡了。恰是:欢娱嫌夜短,孤单恨更长。番来覆去,一片春情,按纳不住自言自语,想一回,定一回:”适间尊神来临,四目相视,好不情长!怎地又瞥但是去。想是聪明朴重为神,不比尘凡心性,是我错用心机了!”又想一回道:”是适间尊神风韵态度,语笑雍容,宛然是生人普通。莫非见了氏儿这般面貌,全不动情?还是我一时见不到处,放了他去?算来还该着意温存,便是铁石人儿,也告得转。今番错过,未知何日相逢!”好生摆脱不下。眼巴巴盼到天明,再做理睬。及至天明,又睡着去了。直到傍午,方才起来。

头裹金花幞头,身穿赭衣绣袍,腰系蓝田玉带,足登飞凤乌靴。

将及两月,渐觉容颜如旧,饮食略加。太尉伉俪好生欢乐,办下酒菜,一当起病,一当送行。当日酒至五巡,食供两套,太尉佳耦开言道:”且喜得夫人贵体无事,万千之喜。旦晚奏过官里,选日入宫,未知夫人意下如何?”韩夫人叉手告太尉、夫人道:”氏儿不幸,惹下一天愁绪,卧病两月,才觉小可。再要于此宽住几时,伏祈太尉、夫人便利,且未要奏知官里。只是在此打搅,深为不便。氏儿别有重报,不敢有忘。”太尉、夫人只得应允。

任东风老去,吹不竭泪盈盈。记春浅春深,春寒春暖,春雨春晴,

话休烦絮。当下一行人到得庙中。庙官访问,宣疏拈香礼毕。却好太尉夫人走过一面厢,韩夫人向前悄悄将指头挑起销金黄罗帐幔来,定睛一看。不看时万事全休,看了时,吃那一惊不小!但见:

却说韩夫人到了房中,卸去冠服,挽就乌云,穿上便服,手托香腮,冷静无言,心心念念,只是想着二郎神模样。蓦地计上心来,分付侍儿们端方香案,到花圃中人静处,对天祷告:”如果氏儿出息弘远,将来嫁得一个丈夫,仿佛二郎尊神模样,煞强似入宫之时,受百般凄苦,万种愁思。”说罢,不觉纷繁珠泪滚下腮边。拜了又祝,祝了又拜,清楚是痴想妄图。不道有这般巧事!韩夫人再三祷告已毕,正待清算回房,只听得万花深处,一声清脆,见一尊神道,立在夫人面前。但见:

细心看时,反比庙中所塑二郎神模样,不差分毫来去。手执一张弹弓,又像张仙送子普通。韩夫人吃惊且喜。惊的是天神来临,未知是祸是福;喜的是神道欢容笑口,又见他说出话来。便向前端端方正道个万福,启朱唇,露玉齿,告道:”既蒙尊神降落,请到房中,容氏儿展敬。”当时二郎神笑吟吟同夫人入房,安然坐下。

固然土木形骸,却也丰神俊雅,明眸皓齿。但少一口气儿,说出话来。

今沉沦,问真仙动静最清楚。几夜相逢那边,清风明月蓬瀛。

忽一日,气候稍凉,道君天子分聚散宫秋衣,偶思韩夫人,就差内侍捧了旨意,敕赐罗衣一袭,玉带一围,到于杨太尉府中。韩夫人排了香案,谢恩礼毕。内侍便道:”且喜娘娘贵休无事。圣上思忆娘娘,故遣赐罗衣玉带,就问娘娘病势已痊,须早早进宫。”韩夫人管待使臣,便道:”相烦内侍则个,氏儿病体只去得五分,全赖内侍转奏,脱期进官,实为恩便。”内侍应道:”这个有何毛病?圣上那边也很多娘娘一小我。入宫时,只说娘娘尚未全好,还须耐烦保重便了。”韩夫人谢了,内侍道别不题。

都就义才子命。落花无定挽春情。芳草犹迷舞蝶,绿杨空语流莺。玄霜

当日无情无绪,巴不到晚,又去设了香案,到花圃中祷告如前:”若得再见尊神一面,便是三生有幸。”说话之间,俄然一声清脆,夜来二郎神又立在面前。韩夫人喜不自胜,将一天愁闷,已冰消崩溃了。即便向前见礼,对景健忘:”烦请尊神入房,氏儿别有衷情奉告。”二郎神喜孜孜堆下笑来,便携夫人手,共入兰房。夫人起居已毕。二郎神正中坐下,夫人侍立在前。二郎神道:”夫人分有仙骨,便坐无妨。”夫人便斜身对二郎神坐下。即命侍儿安排酒果,在房中一杯两盏,看看说出衷肠话来。道不得个:春为茶博士,酒是色媒人。

却得内里一个招考官人,名唤于佑,拾了红叶,就和诗一首,也从御沟中流将出来。厥后那官人一举成名,天子体知此事,却把韩夫人嫁与于佑,伉俪百年偕老而终。这里韩夫人听到此处,蓦上心来,忽地叹一口气,口中不语,心下深思:”若得奴家如此幸运,也不枉了为人一世!”当下席散,清算回房。睡至半夜,便觉头痛眼热,四肢有力,遍身不疼不痒,无明业火折磨,仍然病倒。这一场病,比前更加沉重。恰是:屋漏更遭连夜雨,船迟偏遇打头风。

选了谷旦良时,办理信香礼品,官身私身簇拥着两个夫人,先到北极佑圣真君庙中。庙官知是杨府钧眷,仓猝驱逐至殿上,宣读疏文,挂起长幡。韩夫人叩齿礼拜。拜毕,摆布两廊游遍。庙官献茶。夫人分付当道的赏了些银两,上了轿簇拥返来。一宿老景不提。明早又起家,到二郎神庙中。却惹出一段蹊跷捣蛋的事来。恰是:情知语是钩和线,畴前钓出是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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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垂香消玉减,柳颦化困。太病院诊脉,吃下药去,如水浇石普通。忽一日,道君天子在于便殿,敕唤殿前太尉杨戬前来,天语传宣道:”此位内家,原是卿所进奉。今着卿领去,到府中将息病体。待得痊安,再许进宫未迟。仍着光禄寺每日送膳,太病院服侍用药。略有转机,即便奏来。”当下杨戬叩首级命,即着官身私身,搬运韩夫人宫中箱笼装奁,一应动用什物器皿,用暖舆抬了韩夫人,随身带得养娘二人,侍儿二人。一行人簇拥着,都到杨太尉府中。太尉先去时本身夫人说知,出厅驱逐。便将一宅分为两院,清算西园与韩夫人居住,门上用锁封着,只许太医及内家人役来往。太尉伉俪二人,日往候安一次。闲时就封闭了门。门傍留一转桶,通报饮食、动静。恰是:映阶碧草自□□,隔叶黄鹂空好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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