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接贤宾4
陈酿笑了笑，又道：
“诗书之解，少说有三。其一师之解，开蒙教诲，不成不闻。其二世人之解，人间民气，可窥一二。至于其三么……”陈酿转而看向七娘。
陈酿方至小书房，可巧七娘正从门外出去。二人两两相望，皆恁了一瞬。
陈酿请她坐了，本身也在一旁的案前坐下。琳琅与阿珠则铺纸研墨，细细服侍起来。
“凡读书学诗者，皆避不开《诗三百》。开篇《关雎》一首，可有何解？”
陈酿哪知她心中所思，只问道：
陈酿听罢，就着那张纸，在七娘姓名下写了本身的姓名。
“前些日子给小娘子的《诗经》可读了么？”
“小娘子的解，皆自张夫人，岂不闻万事哪止一解？何况乎诗书！”
“父亲安排，自有事理。”七娘道，“至于张夫人，大略是蓼蓼恶劣痴顽，怠慢了人家。”
对于文房之事，陈酿向来也不大计算金银，徽墨、湖笔、宣纸，皆不差的。只是谢府的笔墨多是宫中贡物，外人何曾见得？更莫提平常消磨了。
这些年二姐姐宫里去，并不能与她不时相见，倒是顶想的。思及此处，七娘又兀自伤感起来。
给七娘讲学的处地点陈酿的书房边，只分出一间来，拿帘子屏风隔了，又自有出口。
“笔墨既全，小娘子可写几个字来瞧？”陈酿道。
好久未曾夙起，七娘还打着呵欠，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几个大丫头只得硬拉着她起家打扮。
一想起在宫里做淑妃的二姐姐，七娘表情也好了些。
七娘环顾了书房一阵，果是与畴前的绣房分歧。窗前几竿竹影，屏风上是水墨小景，盆栽树木自有一番清俊。
“不拘写甚么，顺手写来便是。”
二姐姐进宫时她还小，只记得那一身华贵非常的服饰，和二姐姐临走时阿谁傲慢的笑。
“小娘子有字无字？”
七娘是见过很多名家真迹的，看他笔迹超脱，端方中透着股萧洒，若得机遇，他日成名立室也未可知。
“无字，父亲说及笄时再给。”
七娘又瞧瞧本身的字，不过是写得清罢了，尽是闺阁姿势，哪有甚么笔法气势可言？
七娘生在文官之家，本就染着股书卷气，这般简朴洁净就很好。
只是如许的话却不好嘴说。只听陈酿又道：
七娘倒利落，也未几想，提笔便写下本身的姓名。罢了，便让琳琅递与陈酿。
他自知是为何，一名小娘子上学，便如许大的步地，到底是官宦家才有的气度。
七娘方回过神，作了万福：
七娘早知他要问这个，幸亏畴前张夫人也教过，前几日略略复习些也就是了。
“问陈小先生安。”
“这是我的姓名，我亦无字。”
畴前张夫人在时，她是不知张夫人闺名的，总像是隔着一层，倒更加冷淡了。
原是七娘深闺不知，陈酿虽着布衣，那布也比外头平常棉布讲究很多。她成日见惯了好东西，对这些自是不知的。
“学而不厌，诲人不倦。”陈酿浅笑道。
“张夫人说过，是讲后妃之德，像我二姐姐普通。”七娘带着高傲的神情。
陈家本是商贾之家，虽不敢同谢府比，到底比平凡人家强些，丫头小厮也有一二。放在内里，没有说不好的，只一到谢府，却显得寒酸起来，总不是个滋味。
“小娘子畴前是跟的哪位先生？”陈酿问道。
回想那日她一身宝石绫罗，礼节全面，此番之事，倒也在道理当中。
陈酿理了理衣衿，便往一旁的小书房去。他回身看一眼本身的书房，哪一样又不是顶好的呢？
陈酿点点头。初来汴京时，便听过此人名号，是驰名的闺塾先生。受教于她的小娘子，皆有极好的闺誉教养。
“是。想着陈小先生还不知门生的名，故而写了。”
“是位驰名的女先生。”陈酿道，“我等后生长辈，比不得她，怎就换了？”
原是陈酿用心试她，谢诜早已同他说过其间原委。不过是张夫人嫌七娘率性娇纵，也不做功课，在女红上亦不消心，这才辞了去。
“谢蓼？”陈酿一恁，道，“但是小娘子姓名？”
琳琅又扶她在妆台前坐下，只描了眉，点了檀口，头顶一个环髻，余下的发皆拿绸带束着。
他一脸暖和，不似先生，倒像个兄长。只见他一身水蓝袍子，还是素雅得紧，若单瞧那色彩，倒与本身的衣裙相称。
“倒是读了，只是畴前跟张夫人亦学过的，竟还要学么？”
陈酿看着这孩子的神情，想来汴京贵族贵女，皆以这等事为荣，她如何面有笑容？
陈酿见她本日打扮却清爽，全不似那日的模样，只这家常打扮倒也是用心精美的。
“小娘子早。”
陈酿本当她多少有所坦白，谁知她却轻描淡写地说了，倒有些意义。
七娘心道，我恰是厌了，你若倦了，放我家去便是，园中风景恰好，何必这般相对坐着？
七娘闻得此言，不由呆看着陈酿。
七娘接过那张纸，忽而感觉他有些可亲。
她字体娟秀，运笔也不见严峻决计。都道张夫人教得好，见这谢小娘子便知一二了。
此时他倒不好穷究，只道：
琳琅慎重，阿珠机警，又是自小服侍惯了的，天然也能到处帮衬着七娘。而环月夙来细心，便留她在家中办理。
本日是七娘上学的头一日，天然草率不得。朱夫人点了琳琅与阿珠服侍七娘学里去。
他浅笑作揖，道：
“是张夫人。”
其间一应安插早已安妥，又换了七娘惯用的笔墨来，再无不当了。昨夜陈酿彻夜读书，听着书房外的动静虽小，却至半夜才罢。
本日学里去，又在家中，天然不必穿得过分。七娘挑了件湖蓝暗纹交领长袄，配一条葱白苏绣留仙裙，压了个白玉禁步，用湖蓝流苏系了。
陈酿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既不讳饰，亦不委曲，风趣得紧。
项链璎珞倒不必戴，只换了个羊脂玉镯，想来君子贵玉，如此也是个读书人的模样。
“写些甚么？”七娘抬眼问他。
七娘抬眼看他，还是畴前那般的端倪，却少了上元节时的傲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