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蹋莎行1
七娘一时不知从何提及，她偏头瞧着陈酿，只道：
“听闻姑父给你请了新先生？你是看不上张夫人呢？”
“呸！”七娘对上她，“谁家花不好？客岁培了新种的海棠，眼下已然开了，想是你并没见过，方如此眼浅。”
“我说七娘，你怎落魄到如此境地？连百花冠也不知戴的？”
“琳琅琳琅，去同母亲说我病了，不好同姐妹们一处。”
“眼瞧着是远亲的表姊妹，怎的见面就闹？”
“既有赌注，赢了天然好。如果输了，愿赌伏输，方为君子之道。”
七娘叹了口气，自顾自地难过：
“我不耐烦见她！”七娘边说边往屋里去。
七娘心道，既在自家，又有何不去的事理？只是去了，免不得又被表姐一番嘲笑。
只见一锦衣少女直往七娘屋里去。她面敷桃花妆，头戴百花冠，身系五彩留仙裙，鎏金禁步如她声音普通清脆。
七娘方悄悄至小书房，陈酿公然在此。隔着山川画屏，只见他着一身竹青素布春袍端坐案前，窗前几竿竹影映上肩袖，倒似画上的。
“你！”七娘一惊，欲言又止，顷刻真有些气了，“我跟着陈小先生不过仲春，如果我不好，又何必累了他？表姐欺人太过！”
“姑姑要看呢！她说了，你若还是畴前的模样，要再换鸿儒呢！”
陈酿见她这幅模样还是第一回，畴前虽说调皮，到底礼节全面。她轻咬披帛的模样倒自有一番风骚，但总不是官宦闺秀的礼节气度。
七娘这里正打发小丫头们采花去，听闻朱家姐妹正来，忽而一脸忧色。
七娘心道：陈小先生只觉她率性混闹，本身又何必回嘴，白叫人笑话！
“年下才来过，怎又来了？”
本日瞧她兴趣颇高，不知又要何为？朱凤英只独自坐下，翻了翻七娘的书，笑道：
琳琅忙追着她劝，却听屋外一声唤：
别的也便罢了，她们如许的小娘子，绫罗金饰、好菜玩物哪有比不过的？
平凡人家的小娘子这一日老是结伴观花去，郊野、梵刹、道观，皆是观花的好去处。
“这又是闹甚么？”琳琅笑道，“朱小娘子一来你就病，昨日还好着，谁信来？”
见他正写一篇《竹论》，有曰：“平淡染襟袖，翩然归诗书。”所言不恰是此时么？
来人恰是七娘的表姐，朱家小娘子朱凤英。二人自小都是家里宠上天的，一见面便是比这比那，谁也不肯矮了一头去。
琳琅在一旁只无法笑着：
她只拉了琳琅道：
陈酿心道：这孩子说话没头没尾，只怕是有甚么难处，又不好同他讲。他也不说话，只转头看着七娘。
七娘自屏风后出来，可贵温馨不语，冷静在陈酿身后立着。
戴百花冠的少女只围着她打量，不时摇点头：
且不说府外人杂，便是整日玩耍，到底辛苦，小娘子们也不大经得的，倒孤负了满园秋色。
七娘不快，只道：
上巳一过，很快便是花朝。女子向来爱花，花朝天然成了小娘子们最爱好的节日。
“哎！摆布怪我不长进。”
“既换了先生，想必功课大有进益。”她又去拉着七娘，“本日姐妹们约着在你家斗诗，你来不来？”
“七娘！七娘！”
偏是书画上，朱凤英已是汴京驰名的才女，又爱斗书斗画，如许一比，七娘不免矮了一头。
“便说我不耐烦见她的。”七娘嘟嘴只不看她。
她扫视了屋子一眼，又高低打量七娘。七娘本日着一身浅粉丝衣，髻上只簪了几朵新开的桃花，较之常日，是平淡了很多，更莫说本日花朝了。
“与你何干？”
“事关陈小先生，我不能私行做主。表姐先去，待我问过就来。”
“此是你母亲所言，与我何干？你来是不来？”
“她又与我斗诗来！”七娘噘嘴，“母亲说……说……”
陈酿的话有些峻厉，七娘猛地愣住。她放下披帛，端方立着，又像初见时的阿谁官家闺秀。
自六娘嫁与王二郎，府中只得七娘、八娘二位小娘子，就着节庆日子，也太冷僻了些。
“我言重了，小娘子多担待。”
七娘猛地从榻上惊起，还不及遁藏，那少女已然出去了。
“有何奇怪！”那小娘子哼了一声，“倒是你，这副清素模样，外人还当谢府败了呢！”
“年年花朝皆来的。”她忽而一笑，“莫不是本年你家花不好，怕叫我瞧见？”
七娘昂首直视他，咬着唇，憋了满眼的委曲。自打出世，她谢蓼还没受过这般委曲，本是为他而来，却被谤至此，她如何能受？
说罢，凤英便带了丫头去，她周身流光溢彩，光辉得如一抹云霞。
而谢府却不然，府里的花草比内里不知好了多少，又何必去那人多之处？
“是赌了甚么了不得的东西，值得小娘子如许？”陈酿成心训戒，“且说府上朱门大户，你本世家娘子，那里学来如此小家子气？”
偶然风过，总有竹叶临风飘飞，落在案几、宣纸上，他倒似不觉，只由它们在，不扶走，亦未几谛视。
她看着陈酿，他只一副不知所云的模样。
“是七娘子么？”他只轻声相问，并不抬眼，轻地如一阵风。
陈酿自知刻薄了些，忙道：
故而花朝之期，二人也总会下帖子，邀几个靠近的姊妹来。朱夫人娘家的小娘子是最常来的，特别朱二娘子凤英，颇受朱夫人爱好。
“如何来此处？不观花去？”
“哈哈哈！”凤英大笑，摇着团扇，“果是比畴前听话了，我先去婆婆那处，你可不准赖掉！”
七娘这里倒是乌云密布，本身丢脸便罢，可陈小先生的面子，总不能毁在本技艺上。
她正踌躇不决，凤英一笑，只道：
陈酿心下了然，她定是与人家赌了甚么，这会子又怕输。他道：
“也不是我要赌。”七娘自发委曲，小唇咬着雪绡披帛，口脂也染上了。
七娘自知凤英讽她功课不佳，只讪讪道：
“朱二表姐来了。”
朱凤英的景况倒与七娘有些类似，作为家中最幼的嫡女，天然如掌上明珠普通，本身亦傲气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