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割鹿刀
风四娘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那的确是柄宝刀！‘赤霞’遇见它，的确就仿佛变成了废铁。”
萧十一郎道：“不想。”
这老头子姓屠，莫非是坐镇关东垂四十年，手里的旱烟袋专打人身三十六大穴、七十二小穴，人称天下第一打穴名家的“关东大侠”屠啸天？马车上有了这两人，第三人还会是弱者吗？
这头牛实在大得出奇，牛角又尖又锐，仿佛是两把刀。
此人莫非就是“天赋无极”的掌门人，以一手天赋无极真气，八十一起无极剑名震天下的赵无极？
萧十一郎动容道：“在那里？”
独臂鹰霸道：“多等等也没干系，别的事我老爷子虽等不得，等女人的耐烦我倒有。”
风四娘道：“赵无极……”
他虽是个削发人，穿着却非常富丽，酱紫色的道袍上都缕着金线，背后背着柄绿沙鱼皮鞘、黄金吞口上还镶着颗猫儿眼的奇形长剑。一双三角眼微微上翻，像是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那么第二个下车来的人会是谁呢？
他手里还提着个长方形的黄布承担。
萧十一郎笑道：“我替你夺刀，刀是你的，我还是一场空。”
一个处所只要两样“名胜”虽不算是多，但就这两件事，已充足拖住大多数男人的脚。
独臂鹰王大喝道：“来得好！”
马回回道：“长辈这就去找，只不过……”
风四娘道：“不是他是谁？”
风四娘叹道：“但他们却以为还不敷，以是又请了昔年独臂扫天山，单掌诛八寇的‘独臂鹰王’司空曙。”
萧十一郎道：“这名字倒别致得很，我之前如何从未传闻过？”
“恩德元”前面，有个小院子，是专门留着接待高朋的，院子里有座假山，假山旁有几棵大树。
萧十一郎道：“我不想听了。”
独臂鹰王大笑道：“那倒无妨，我就喜好架子大的女人，架子大的女人必然有些与众分歧，不然她的架子如何大得起来？”
但有些人已猜出了这独臂人的来源，内心反而替马回回欢畅――能被“独臂鹰王”当孙子的人，已经很不轻易了。
幸亏赵无极已接着笑道：“酒虽是好酒，但若无红袖添酒，酒味也淡了。”
海灵子一个翻身，后退八尺，脸都吓白了。
公牛负痛，弹丸般向上一跳，挣断了绳索，向前冲出，鲜红的牛血一起溅下来，“砰”地撞上了墙壁。
马回回的笑容更恭敬，躬身道：“长辈久慕海道长申明，本日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萧十一郎苦笑道：“你这瞥见好东西就想要的脾气，真不知要到甚么时候才气改得了。”
马回回沉吟着道：“超卓的倒是有一个，但只要一个……”
他身长不满五尺，一颗脑袋却大如巴斗，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两条浓眉几近连成了一线，左眼精光闪闪，亮如明星，右眼倒是死灰色的，就像是死鱼的眼睛，乱草般的胡子里暴露一张嘴来，倒是鲜红如血。
独臂鹰王啧啧怪笑道：“你用不着皱眉头，就凭你，若想这么样吃颗活牛心，只怕还不太轻易，你起码还得再苦练个十年八年的鹰爪力。”
第二个下车的是个白发白叟，穿得很朴实，只不过是件灰布棉袄，高腰白袜系在灰布棉裤外，手里还拿着根旱烟袋，看来就像是个土头土脑的乡间老头子，但双目神光明灭，傲视之间，威棱逼人。
本日他怎会和赵无极、屠啸天走到一起的？
屠啸天笑道：“不错，你只要替司空前辈找到一个就成了，我这糟老头子只想在中间瞧瞧。年纪大的人，只要瞧瞧就已经很过瘾了。”
萧十一郎笑道：“我如果看到了那柄刀，就不免要心动，心动了就不免想去夺刀，夺不到就不免要送命。”
海道长！莫非是海灵子？
那声音实在令人听得寒毛直竖。
这处统统两样最驰名的事。
海灵子活到五十多了，想不到另有人叫他“小孩子”，他两只手气得颤栗，却恰好没有拔剑的勇气。
独臂鹰王啧啧笑道：“你这糟老头子，又想看我白叟家的把戏，是不是？”
屠啸天浅笑道：“司空兄既已感觉对劲了，为何还不脱手？”
他右臂已齐肩断去，剩下来的一条左臂长得更可骇，垂下来几近能够摸着本身的脚指。
风四娘还是盯着他，道：“有这四人护刀入关，当今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人敢去夺刀的了。”
那中年人也含笑抱拳道：“马掌柜的太客气了，请，请。”
马回回怔住了。
他一只鲜血淋漓的手已向海灵子抓了畴昔。
萧十一郎苦笑道：“大姐，你记得当真清楚得很。”
老头子打了个哈哈，笑道：“这还不都是托朋友的福。”
萧十一郎苦笑道：“够了，就这三小我已够了。”
风四娘目中不由暴露赞美之意，道：“不错，那柄‘割鹿刀’确是徐大师所铸，为了这柄刀，他几近已将毕生心血耗尽，这‘割鹿’两字，取意乃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唯胜者得鹿而割之。’他的意义也就是唯有天下第一的豪杰，才气获得这柄割鹿刀！他对这把刀的高傲，也便可想而知了。”
萧十一郎眼睛发亮，急着问道：“你天然是见过那柄刀的了。”
萧十一郎此次真的怔住了，端起酒杯，又放下去，起来兜了个圈子，又坐下来，夹起块牛肉，却忘了放入嘴里。
海南派的剑法以迅急诡秘见长，海南派的剑客们也都有些怪里怪气，夙来不肯和别的门派打交道。
他独臂俄然在公牛的面前一挥，公牛突然吃惊，头一低，两只尖刀般的角就向独臂鹰王的肚子上撞了过来。
风四娘笑骂道：“小鬼，少来拍老娘的马屁，我整整比你大五年四个月零三天，你本该乖乖地喊我一声大姐才是。”
赵无极笑道：“怕老婆的人，还是连瞧都不要瞧的好。但若不瞧一眼，我还真不舍得走，马掌柜的，就烦你去走一趟吧。”
萧十一郎道：“是是是，倒酒！倒酒！”
马回回也笑了，道：“长辈实在也已想到这一点，只怕其间的俗气脂粉，入不了各位前辈的眼。”
第二样天然是女人――世上更少有男人不喜好女人的，这里有各式百般分歧的女人，能够适应各种男人的要求。
风四娘忍耐了好久，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为甚么不想听？”
从马车上第一个走下来的是个白面微须的中年人，圆圆的脸上常带着笑容，已渐发福的身上穿戴件剪裁极称身的青缎圆花长袍，态度温文和蔼，看来就像是个微服出游的天孙公子。
风四娘目光明灭，道：“你当然有机遇能见到。”
独臂鹰王抬头大笑道：“小杂毛，你用不着惊骇，我老爷子只不过吓着你好玩的，我跟你那老杂毛师父是朋友，如何能欺负你这小孩子。”
萧十一郎眨着眼道：“你说我是年青人？我记得你还比我小两岁嘛。”
那老头连瞧都没有瞧他一眼，只点了点头，道：“好说，好说。”
风四娘道：“小老弟，还不快替大姐倒杯酒。”
萧十一郎皱眉道：“一柄新铸成的刀，竟然能砍断当代的利器？铸刀的这小我，功力莫非能比得上春秋战国时那些名匠大师么？”
站在路旁张望的老江湖们听了马回回的称呼，内心已模糊约约猜出了这中年人是谁，眼睛不由瞪得更圆了！
风四娘只要本身接着说下去，道：“实在不管你想不想听，我都要奉告你的，那柄刀，叫‘割鹿刀’！”
独臂鹰王又一拍桌子，道：“一个就已够了，这老杂毛是削发人，赵无极着名的怕老婆，屠老头已是心不足而力不敷，你用不着替他们担忧。”
萧十一郎板着脸道：“因为我若想听，你就不会说出来；我若不想听，你或许反而会忍不住要主动奉告我。”
这里的涮羊肉乃至比北都城的还好、还嫩；街尾“五福楼”做出来的一味红烧狮子头，也毫不会比杭州“奎元雨”小麻皮做出来的差，就算是最抉剔的贪吃客，在这里也应当能够一快朵颐了。
风四娘眼波活动，道：“你不敢？”
现在她眼睛亮得就像是灯，一向瞪着萧十一郎，俄然道：“那把刀的故事，你不想听了么？”
马回回的技术的确不错，能将牛肉烹调得像嫩鸡、像肥鸭、像野味，偶然乃至嫩得像豆腐。
萧十一郎不说话了。
墙壁被撞开一个洞，公牛半个身子嵌了出来，猖獗般挣扎了半晌，血已流尽，终究动也不动了。
第一样是“吃”――世上很少有男人不好吃的，这里就有各式百般的吃，来满足各种男人的口味。
此次马回回连头都不敢抬，赔着笑道：“传闻老前辈要来，弟子特地选了条公牛……”
风四娘咬着嘴唇，道：“他们护刀入关，你可晓得是为了甚么？”
海灵子皱了皱眉，转过甚去不肯再看。
独臂鹰王皱眉道：“传闻这里的女人很驰名，莫非连一个超卓的都没有？”
萧十一郎叹道：“我与徐大师素昧平生，他怎肯将如此宝刀等闲示人？”
独臂鹰王展颜大笑道：“不错不错，到底还是你念过几天书，晓得这‘酒’字，和那‘色’字是千万不能分开的。”
萧十一郎目光明灭，俄然道：“那柄割鹿刀莫非是徐鲁子徐大师铸成的？”
萧十一郎道：“护刀入关的是谁？”
风四娘道：“因为这柄刀出炉还不到半年。”
风四娘笑道：“不错，看不出你倒真有点学问。”
马回回双手抱拳，含笑道：“赵大侠远来辛苦了，请内里坐。”
马回回赔笑道：“那位女人着名的架子大，一定一找就能找来。”
再看一颗活生生的牛心，已到了独臂鹰王手里，他大笑着伸开嘴，竟一口就将一颗碗口般大的牛心吞了下去，咀嚼有声。
海灵子青渗渗的脸上现出怒容，冷冷道：“我用不着练甚么鹰爪力。”
风四娘悠然道：“我也不晓得。”
萧十一郎严峻得几近将酒都洒到桌上，诘问道：“有没有人沿途护刀？”
已经上到第七道菜了。
马回回哈腰赔笑道：“屠老爷子，几年不见，你白叟家身子更加地健朗了。”
萧十一郎道：“莫非是徐夫人？”
独臂鹰王那手力穿牛腹、巧取牛心的鹰爪力，那份狠、那份准、那份快，的确令人提不起勇气。
他话未说完，风四娘已忍不住大笑起来，笑骂道：“你呀，你真是个鬼……别人常常说我是个女妖怪，但我这女妖怪遇见你这个鬼，也没体例了。”
七年前“铜椰岛之战”震惊武林，铜椰岛主以及门下的十三弟子当然都死在海南派剑下，海南派的九大妙手，也死得只剩下海灵子一个了。自从这一战以后，海灵子的名头更响，眼睛也长得更高了。
“恩德元”是清真馆，老板马回回不但能够将一条牛做出一百零八种分歧的菜，并且是关外数一数二的摔交妙手。
她固然在笑，但目中却忍不住暴露苦楚伤感之色，连眼泪都仿佛要流出来了，仰首将杯中酒饮尽，才缓缓道：“那柄割鹿刀已在入关的道上了。”
她刚说出这名字，萧十一郎已耸然动容，截口道：“这赵无极但是那天赋无极门的掌门人么？”
萧十一郎仰首将杯中的酒一干而尽，拍案道：“如此宝刀，不知我是否有缘一见！”
独臂鹰王俄然一拍桌子，大声道：“酒也不好。”
独臂人大笑道：“很好，很好，你这孙子总算还晓得贡献我。”
还不到傍晚，马回回就不时走出门外来，瞪着眼睛向来路张望，像是在等候着甚么高朋光临似的。
萧十一郎俄然大笑起来，道：“说来讲去，本来你是想激我去替你夺刀。”
到第八道菜时，马回回亲身捧上来，笑道：“菜虽不好，酒还不错，各位前辈请多喝两杯。”
“恩德元”的门面并不大，装潢也不讲求，但腰上系着宽皮带、秃着脑袋、挺着胸站在门口的马回回，就是块活招牌，颠末这里的江湖豪杰若没有到“恩德元”来跟马回回喝两杯，就仿佛感觉有点不大够意义。
风四娘道：“如果能夺到呢？”
风四娘扑哧一笑，道：“想不到我也有让你焦急的时候，到底还是年青人沉不住气。”
旁观的人又不由感觉奇特，马回回固然是买卖人，却一贯不肯自轻身价，明天为何对这马车上的人如此恭敬？
风四娘先不答复，却反问道：“继干将、莫邪、欧冶子等大师以后，另有位不世出的铸剑冶铁名家，你可晓得是谁么？”
因为这些人的豪侈，才形成了这处所畸形的繁华。
独臂鹰王眼睛一瞪，道：“你用不着练，莫非你瞧不起我老爷子的鹰爪力？”
过了好久，车子里才慢吞吞走下一小我。
风四娘道：“就算你不敢去夺刀，莫非也不想去见地见地么？”
独臂鹰王瞪眼道：“只不过如何？”
他竟然将马回回当孙子，马回回竟然还像是有点受宠若惊，不晓得这独臂人来源的，内心多多极少都有点为马回回不平。
风四娘看着他倒完了酒，才笑着道：“哎――这才是我的乖小弟。”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如果夺到了，你就不免会问我要，我固然舍不得，却又不美意义不给你，以是倒不如干脆不去看的好。”
风四娘讶然道：“你也晓得？”
马回回赔笑道：“当然是活的，正留着给老前辈尝鲜哩。”
最奇特的是，这三小我下车以后，并没有走入店门，反都站在车门旁，等着第四小我走下来。
风四娘道：“如此宝刀，岂可无人护送？”
独臂人懒洋洋地点了点头，道：“公牛比母牛好，却不知是死的，还是活的？”
树上系着头公牛。
平常的日子，马回回固然也都是满面红光，精力抖擞，但明天马回回看来却特别的欢畅。
萧十一郎沉默半晌，渐渐地点了点头，似已胸有成竹。
马回回笑道：“既是如此，就请前辈稍候……”
风四娘道：“这柄刀现在已不在徐鲁子手里了。”
萧十一郎笑了笑，道：“徐鲁子乃徐夫人之嫡裔，你现在俄然提及徐夫人，天然是和那柄‘割鹿刀’有干系的了。”
此人一走出车门，大师都不由吃了一惊。
风四娘道：“不错，割鹿刀！”
戌时前后，路绝顶公然呈现了一辆黑漆马车，四马并驰，来势极快，到了这条行人极多的路上，也并未缓下来，幸亏赶车的技艺非常了得，四匹马也都是久经练习的良驹，是以车马固然奔驰甚急，却没有出乱子。
萧十一郎尽管本身喝酒，也不搭腔，他晓得现在毫不能搭腔，一搭腔风四娘或许又不肯说了。
风四娘跺着脚站了起来，恨恨道：“本来你如许没出息，我真看错了你。好！你不去，我一小我去，没有你看我死不死得了。”
风四娘一向盯着他，留意着他面上神情的窜改，接着又道：“除了赵无极外，另有‘关东大侠’屠啸天，海南剑派硕果仅存的独一妙手海灵子……”
徐夫人并不是女人，他只不过姓“徐”，名“夫人”，荆轲刺秦王所用的剑，就是出自徐夫人之手的。
这市镇并不大，却很繁华，因为它是自关外入中原的必经之路，由长白关东那边来的参商、皮货商、马估客，由大漠塞北那边来的淘金客，胡贾……颠末这处所时，差未几都会歇上一两个早晨。
路旁窃窃私议，兴趣更浓了。
第三个走下车的是个枯瘦颀长、鹰鼻高颧的道人。
他能将牛肉烧得像各种东西，就是不像牛肉。
风四娘道：“为甚么？”
萧十一郎道：“割鹿刀？”
这条路上来交常常的车马虽多，但像是这类气度的巨型马车还是少见得很，大伙儿一面往路旁躲闪，一面又不由要去多瞧几眼。只听健马一声长嘶，赶车的丝缰一提，车马刚停在“恩德元”的门口，马回回已抢步迎了出来，赔着笑开了车门。
萧十一郎摇着头笑道：“不晓得，我也不想晓得，归正他们也不会是为了要将刀送给我。”
此人的长相实在泰初怪。
独臂鹰王手里的黄布承担已不知藏到那里去了，他现在正围着这条牛在打转，嘴里啧啧有声，不断地说道：“很好，很好……”
喝声中，他身子一闪，不知怎地竟已钻入了牛肚下，一只手向上一探，竟活生生地插入了牛的肚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