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一泯恩仇
谢曜听他此话,心摇摇如悬旌,想到少时本身流落江湖,第一个遇见的江湖险恶之辈便是黄河四鬼,但厥后流落四方,才发明比起他们险恶大有人在,如此一想,黄河四鬼竟也称不得“罪大恶极”。
自从涅槃炉出来后,谢曜总能轻松猜到对方心机,他瞧李莫愁神采,便知她心中并没有功德。但谢曜并没有说破,而是成心点化:“十年里爱怨积深,痛寒彻骨,何不罢休,于他于己都是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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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树后一声娇笑,转出一人,翠衫缓带,恰是李莫愁。
黄河四鬼拦路掳掠,沙通天等人投效金国,的确算不得好人。但叶方涛脱手卑鄙,又哪算得上朴重作为?江湖上恩恩仇怨,何为善,何为恶,两难清。
谢曜悄悄深思,莫非是申屠行冲的师父从临安赶来,将他带走了么?但为何将丁跃也一起带走?话虽如此,但谢曜尚不放心,始终不能卸□上任务。
谢曜喊了点头,道了个“好”字。
他不提还罢,李莫愁闻言勃然大怒,反手一掌拍在树干上,震得柳枝簌簌扭捏。
秋风缓缓,谢曜纵马沿湖边走了一段,俄然一勒马缰,回身盯着一株柳树,道:“出来罢。”
“世上男人皆薄幸,见一个爱一个,你这削发人懂甚么?”
“啊哟!忘玄大师,你如何也来这里啦?”人群中钻出一白面瘦子,朝谢曜拱手,“前两日陆庄主大婚,鄙人也是座上来宾,目睹大师风采,本想与大师扳话几句,不料奉告大师分开,忸捏忸捏。”
叶方涛抬手道:“我等尚在重修门派,这五百两银子不得不收回,今次便算了,今后再来找你罢。”
白面瘦子见两人话不投机,忙出来当和事老,他见地过谢曜武功,心存顾忌,忙对谢曜道:“忘玄大师为人朴重,看不惯这等行动。但到底是命首要,叶左使当年受奸人所害,双腿不便,怕此后行走江湖再碰到那等险恶之辈,不得不出此下策。黄河帮早些年在黄河道域是出了名的江洋悍贼,天星派动手撤除,也算功德一桩啊!”
谢曜眼神一冷,不说他本身,便是义兄郭靖,对黄蓉何不是用情至深从一而终。但他不会以此辩驳,此等事其中滋味如鱼饮水,只能本身衡量。谢曜不疾不徐道:“你心魔太盛,行事过火,最好修行清心,以免今后铸成大错。”
“他们师父?”
白面瘦子微微一笑:“不错,忘玄大师技艺高深,为人仗义,是大大的前辈高人。”叶方涛平时对别人的话听不出来,但却非常听他二哥的,朝谢曜恭维道:“既如此,鄙人也想和大师交个朋友。”
钱青健紧紧盯着谢曜,半晌长舒一口浊气,低下头道:“当初我等那般害你,你是要来报仇了?黄河帮现在只我一人,活得猪狗不如,你动手倒是给我一个痛快!”
但听人群中传出一阵大呼:“牛头!”声音稚嫩,倒是一个孩子。
谢曜神采一怔,只觉这声音非常熟谙,他细心一瞧那肮脏男人面庞,几经思考,蓦地想起此人恰是黄河四鬼中的“丧门斧”钱青健。
丁跃俄然一笑,打着哈哈道:“叶左使和我大哥的师父是朋友嘛,既然是朋友,有话好筹议!这五百两银子迟早要还的,申屠大哥,你说是不是?”申屠行冲心眼直,正要矢口否定,却被丁跃狠狠一掐腰间软肉。
申屠行冲脸上一红,嗫嚅半晌说不出话,若聚义庄还在,这千百两银子的确不是难事,但眼下他泥菩萨过江,哪拿得出一枚铜钱。
谢曜见得故交亡去,心中亦是庞大难言。秋风瑟瑟,难掩孤寂,他摆了摆手,倦然道:“好好葬了。”
“是,小人恰好闻声那使双斧的男人,对那高个儿娃娃说:‘你如何又回中原了?’那高个儿叫他师父,模糊约约还提到西夏来着,两个孩子本不想和他走,但那使双斧仿佛有甚么急事,他们一行人便分开堆栈。”
丁跃伸手摸了摸他鼻息,退后两步,说:“死了。”申屠行冲擦了擦眼角,却始终不哭,他忍声道:“叔叔,如何办?”
谢曜看她一眼,知她话中有话,问道:“你有甚么事?”
丁跃一擦鼻子,哼道:“你和我赌,那手气每天都臭!”
李莫愁心底嘲笑,抬眼却见他言辞诚心,不似对付,沉默半晌,忽而道:“忘玄大师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这便找个庵堂道观,好好思过。说不定我会忘了这档事,常伴青灯古佛,真如大师普通超然尘凡,济世为怀。”
申屠行冲身边的肮脏男人嘿嘿一笑,说:“叶左使,我们此次可算两清了?你看,我欠你的那五百两……”
谢曜立即辨出说话者乃是丁跃,听他中气实足,明显没有遭到虐待,谢曜不动声色走近茶寮,透过人群一看,丁跃人小鬼大的站在长凳上,手中捏着骰子,劈面那人是个残废,坐着轮椅,竟是天星派左使叶方涛。
丁跃三步并作两步也上前抱着谢曜,大喊:“叔叔你可来了,快把这个赌输不认账的瘸腿狗东西打个落花流水,爹妈不认!”他平生混迹贩子,学了很多骂人脏话,谢曜此时却得空说他,回身将钱青健扶起来,伸手点住穴道止血。
那小二被他丑恶面庞一吓,战战兢兢道:“回菩萨话,那两个小儿昨日被他们师父领走啦!”
谢曜心下一惊,唤道:“申屠行冲,丁跃。”并无人承诺,他忙叫来小二,诘责道:“住在这房中的两个孩子上哪儿去了?”
叶方涛神采一白,拿过骰盅,一手掷下去,四粒二点,一粒一点,一粒三点。不由骂道:“他妈的,明天手气太臭,竟输给你一个小鬼!”神情甚是懊丧。
钱青健背影一僵,神采大怒,回身抽出背后双斧便朝叶方涛砍去。叶方涛手撑轮椅向后一滑数尺,避过双斧,左拳斗出,砰的一声,结健结实打在钱青健胸口。谢曜当年曾与黄河四鬼相斗,只看得数招,却觉他们像是小孩儿过家家普通的打斗,全无精美之处。常常两人一招打完,他脑中便能提早猜到随后十几招。他此时武学境地比之五毫不逊,而贯穿的无一而非上乘武功中的精义,再来看这些人武功,自发颇不敷道。
“我自大轻功,从未有人能发觉到,没想在忘玄大师面前现了本相。”
申屠行冲和另一肮脏男人站在丁跃左边,两人背上都背着一对双斧,朝中张望。
叶方涛脸上一阵青白,暗怒发作:“江湖上暗箭伤人的多了,也不见得大家都想凑趣!”
叶方涛不由嗤笑,在几人回身之时,讽刺道:“黄河帮的人,一个比一个没用,难怪成不了大事。”
谢曜回过神来,叶方涛和那白面瘦子已携众弟子告别走远。
便在此时,钱青健俄然抬头惨叫,谢曜被他声音一惊,只见钱青健心口插着一支彻骨钉。本来叶方涛残疾今后,在轮椅扶手两侧装上暗器,他告急之下催动构造,钱青健不幸中招。
谢曜心中泛苦,本身哪称得上超然?即便身在佛门,但始终忘怀不了前尘旧事,只能将伤透的那面极力禁止哑忍。面前的李莫愁说完这句人已无影,这等轻功实在不弱。谢曜叹了口气,只但愿她能不被痛恨蒙蔽,走上正路。
钱青健闻言一怔,瞧他神采悲怆,心有感到,大声说:“好!你是一条豪杰!归正师兄们都死了,我顿时也要去鬼域与他们相会,生前事休提,我们一泯恩仇罢!”
谢曜立时了然他们在行打赌,这掷骰子打赌,骰子或用四粒,或用六粒,如果六粒,者须掷成四粒不异,余下两粒便成一只骨牌,两粒六粒点是'天',两粒一点是'地',以此而比大小。丁跃方才大呼“牛头”,定是掷出个大点子。
李莫愁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本日放陆家庄一命乃看在忘玄大师你的面子上,但十年后代道变迁,还请忘玄大师莫再插手。”说是给谢曜一个面子,但实际上倒是因为本身武功不济,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这十年中她尽力练武,届时功力大进,再来灭陆家庄满门不迟。到底是陆展元负她在先,她既在喜堂大难不死,总会找机会寻抨击。
“甚……甚么?”申屠行冲愣愣的看向钱青健,却见他嘴角带笑,神采凝固。
他感喟道:“当初那些事我已忘了大半,怎会找你寻仇。”
申屠行冲和丁跃将钱青健扶起,大声道:“叔叔,快给师父找大夫罢!”那彻骨钉上沾有砒霜,钱青健自知命不久矣。不知是否回光返照,他一瞧谢曜侧颜,竟脱口道:“是你!是你!”
“……你休提此事!”钱青健想到本身当月朔大帮派,自从沙通天等人被囚禁于重阳宫后,转眼式微至斯,眼眶一红,差些落泪。
钱青健闻言大有喜色,道:“你方才说只需赢你三局,便将我欠你的银子一笔取消。堂堂一派左使,食言而肥,说出去也不怕天下人嘲笑!”叶方涛冷哼一声,出言辩驳:“黄河帮好事做尽,鬼门龙王沙通天也已销声匿迹,你四兄弟死伤其三,现在剩你一个,有甚么资格同我说不耻?”
钱青健这才暴露豁然笑容,对申屠行冲道:“我实在压根儿没有将你当作门徒,之前那是骗吃骗喝来着,但你小子心肠结壮,我也喜好得很,但而后是再也没法传你工夫啦。”他说罢顿了一顿,缓了缓气,靠近申屠行冲耳边,悄声道,“这和尚心好,你求他做你真正的师父,包管不亏!”
他翻身上马,朝小二所指方向沿途追去,芦苇不时停下四周嗅嗅,追逐两日,在官道旁一间茶寮停下。茶寮里里外核心着两圈人,个个手拿刀剑,不知在做甚么。
“是么?那你给我。”
申屠行冲爆喝一声,便要上前同叶方涛冒死,谢曜再不埋没身形,忙上前将他一把拦住,道:“行冲!”申屠行冲闻言愣了愣,转过甚见是谢曜,眼睛一红,伸手扑在他身上,失声道:“叔叔!”
叶方涛看了眼谢曜,道:“二哥,这便是你口中的大理天龙寺高僧?”
申屠行冲看不过眼,上前道:“戋戋五百两银子,你何必欺人太过!”
谢曜拂袖,冷然道:“暗箭伤人者,何必同我交友。”
他仓促赶往堆栈,排闼而入,却见客房中被褥整整齐齐,空无一人。
钱青健内心暗道丁跃聪明,他晚个七八十年再还,那也不亏,当下便道:“不错,叶左使,我另有事,不作陪了。”
谢曜听他提到那件事,心神一晃。
申屠行冲抓住他腾空乱挥的手,问:“师父,你在说甚么啊?”
“嗯,这类人如有自知之明也算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