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只是往前走了一步，宁珞俄然瞧见书案前面的隔断上挂了一幅繁华牡丹图，那笔法细致柔润，为这间御书房平增了几分脂粉之气，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盛和帝摆了摆手表示她不必拘礼，徐行到了书案前，凝睇着那幅牡丹图道：“珞儿也喜好这幅画？”

宁珞倚在景昀胸前，脑中有些怔怔的，摸了摸怀中的那根金簪，渐渐回味着盛和帝的话，抛开帝王的身份，盛和帝也只不过是个浅显的父亲，想为儿子做到万无一失。

宁萱握住了她的手用力捏了捏：“没事就好，到了那边托人捎个信来，我也好放心。”

八月初十，邹泽林设席归云居为景昀践行，他出去后不久，便有一顶软轿便到了定云侯府跟前，田公公叩开了府门，恭请宁珞入宫，盛和帝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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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珞沉默不语。

有甚么东西被塞入了掌心，宁珞怔了一下，也和宁萱双手交握，不动声色地将异物捏在了掌心，姐妹俩依依惜别了一盏茶工夫，这才挥泪而别。

固然内心晓得宁珞在盛和帝那边不会有事，可一旦宁珞离开他的权势范围，他总有一种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的感受，这让他分外烦躁。

田公公见了他顿时乐了：“景大人，你这是亲身来接夫人吗？主子倒是能够松快些，不消送这一趟了。”

“这……不是另有太子殿下和别的两位殿下吗？另有梅皇贵妃她们……”宁珞呐呐隧道。

田公公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夫人只怕是不晓得，这后宫当中，疼了这个，阿谁便故意机；宠了阿谁，这个便要气闷，干脆还是大师都按部就班，也倒落了个清净。”

田公公叹了一口气：“夫人是不晓得，畴前另有世子会来陪陛下说说话，可自从……世子也很少在陛下身边服侍了，这没人拦得了陛下，陛下也就越来越晚歇下了。”

景昀焦心肠等在皇宫门外，他一回到家中被奉告宁珞被盛和帝召见，便快马加鞭到了此处。中郎将的牙牌已经交出，羽林军军务也已尽数交代，没有圣旨，他只能看着夜幕中巍峨庄严的皇城无计可施。

目送着田公公入了宫门，景昀牵起了宁珞的手，略一用劲，便将她奉上了马背，随即本身也翻身上马，两人一起沿着青石砖路缓缓朝前而行。

“他的脾气倔强，就算有了难处，也不会向朕服软，朕怕他会做出甚么玉石俱焚的事情来，可你却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要服膺一点，他是朕最敬爱的儿子，甚么都比不上他的安危，你的话想必他是能听出来的，”盛和帝凝睇着宁珞，缓缓隧道，“朕这里有件信物，珞儿，如果有朝一日情势危急，你将此信物送到鲁平城西的一家杂货铺中，其间中人必然能保得你伉俪二人的性命。”

眼看着辰时已过，景昀正要命令解缆，只见都城处一辆马车奔驰而来，宁萱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冒死朝着宁珞挥动手中的帕子：“九妹！九妹等等我！”

盛和帝笑了笑：“作为君王，朕天然信他能将边城防卫得固若金汤；但作为父亲，儿行千里，朕心忧之。”

宁珞恭声道：“陛下固然放心，景大哥行事周到，必不会有负陛下重托。”

宁珞哑口无言。

九五之尊的言行，天然容不得宁珞来置喙，只是她忍不住多嘴了一句：“陛下固然天纵英才，可也要劳逸连络，万勿劳累过分。”

“此画笔力高深，将牡丹的繁华和柔滑跃然纸上，纤毫毕现，臣妇忍不住便多看了两眼。”宁珞恭谨地答道。

离京的那天秋高气爽，景昀领着亲身遴选的两百名羽林军亲卫和一众定云侯府的家仆踏上了去西北的路程，因为紫晶的家人都在都城，宁珞便把她留在了侯府，也好帮着大长公主主持家事。绿松、四叶、璎香便伴同宁珞同去西北，到了那边再筹措仆人。

宁萱被她说得也伤感了起来，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放心吧，我们走的是官道，不会有伤害，何况有景大哥在，谁敢来掠其锋芒？”

盛和帝沉默了半晌，眼中的怅惘一闪而逝：“这便是昀儿母亲年青时的画作，当时朕还不是储君，她说了等她画完便送我，成果……画还没画完，朕便被立为储君。等朕再去讨这张画时，它已经被揉成一团扔在了一旁，要不是朕偷偷去抢了过来，只怕便没这幅画了。”

“实在……他很在乎你……”宁珞想了想，谨慎翼翼隧道。

看完宁萱，宁珞在京中最后的苦衷也了了，便一心一意地办理好一双弟妹的学业，清算去西北的行李。出行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十二，大长公主遣人算过了谷旦，宜出行、移徙。这段时候秋老虎也差未几了，一起上气候适合，到了鲁平城也恰是那边的暮秋时节，还能够适应一段再步入西北的寒冬。

想到这里，宁珞竟然感觉那俾睨天下的帝王有些不幸。

宁珞呆了呆，心中一阵恻然，这九五之尊，若论随心所欲，只怕还比不上浅显人家。

“她不肯送朕，以是也没有在画上留印，如许也好，朕便能够正大光亮地挂在此处。”盛和帝的语气淡然，仿佛在说着一件普浅显通的旧事，宁珞却心中酸涩，这三人的纠葛，在俞明钰身后还不得解开，也不晓得是他们的幸还是不幸。

上了马车，宁珞摊开手心一瞧，只见宁萱塞给她的是一张小纸团，上面写着几句话：客岁端五劫我们之人，乃王爷部下亲卫，九妹，牢记一起谨慎！

宁珞不敢粗心，立即上前见礼：“臣妇见过陛下。”

御书房看上去大得很，左边墙前摆着紫檀木博古架，上面的各种古物精美，最中间一个五彩瓷瓶上掐金镶玉的，各种花鸟描画此中，纹饰繁复，色采素净；内里是一个沉香木雕屏风，雕着上古神兽，栩栩如生；再往前是一张紫檀木书案，书案上除了笔架和纸砚，角上更有一只小小的鎏金镶翠熏炉，正在袅袅地冒着青烟，一股浅浅香味非常好闻，想必便是那宫中公用的龙涎香了；正对着书案是一副气势磅礡的江山如画横幅，估摸着有一丈见宽，险峰峻岭、瀑布险流，大陈的大好国土尽入画中，看着心潮彭湃。

还没等她细看，几声轻咳传来，宁珞一惊，回身一看，只见盛和帝面含浅笑举步入了书房：“珞儿来了。”

景昀的身材顿时生硬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自嘲地笑了笑：“在乎？只怕是求而不得的遗憾罢了。若不是他的步步紧逼，我又怎会成了丁忧父走的孤儿？”

宁珞怔了一下，再细心一看，公然，固然那裱装的技术高超，还是能从宣纸的纹路中看出一丝揉皱的陈迹。

一众老友在城外长亭送别，到底是意气风发的青年人，一个个也没甚么离愁，笑语晏晏的，邹泽林更是再三奉求宁珞，到了鲁平城找余慧瑶探探口风。

“七姐姐你如何还特地来一趟，这身子吃得消吗？”宁珞指责道。

宫门突然开了，有几小我从内里走了出来，恰是宁珞和田公公，贰心头一松，快步迎上前去。

顿时要到中秋月圆之夜了，月色诱人，沉寂的大街上只要逐云的马蹄声，一下一下，仿佛韵律普通。

到底是御书房，这里的摆设尽显帝王的胸怀和蔼度，宁珞好似看到了盛和帝每日在这里和群臣商讨国事、运筹帷幄的场景。

“不敢，”田公公笑着道，“如此，主子便先回宫交差去了。”

宁珞心中略略放松了些，眼看着田公公并没有朝着上归去的内宫走，不免有些猎奇地问：“陛下现在还没有安息吗？”

“没事，摆布也是个半废的身子了，”宁萱眼中含泪，“九妹要走了，我总要来送送你，这一走也不晓得甚么时候能见，这一起山险水恶，你千万要多加谨慎。”

说话间便到了御书房，田公公将她领到后便退了出去，内里空无一人，宁珞便胆小了些，一改方才在路上的目不斜视，猎奇地打量起这里来。

“他……他只是问了问你这几日的环境，还对我叮咛了些到鲁平城后要重视些的事情。”这件事情不能和景昀说，宁珞有些心虚。

宁珞早知他有此一问，便遴选着些关于景昀的趣事说了起来，盛和帝听得欢畅，还追着问了几句，末端欣然道：“朕真舍不得放你们走，鲁平城山高路远，又有北周环伺，朕内心不结壮。”

朝着绿松使了个眼色，表示她速去禀告景昀，宁珞便客气地请田公公稍候，她去换套正式的衣裙面圣，田公公却笑着道：“夫人不必多礼了，陛下说了，只是召夫人说些话罢了，还要赶在宫门落钥前返来，平常些就好。”

“有劳田公公了。”景昀面不改色隧道。

宁珞又惊又喜，眼看着宁萱的马车便“吁”的一声停在了面前，宁萱被玉髓扶着谨慎翼翼地下了马车。

“不提他了，走！”景昀一夹马腹，逐云朝前飞奔了起来，那巍峨的皇城被抛在身后，垂垂成了一团恍惚不清的影子，消逝不见了。

“他和你说了甚么？”景昀俄然问道。

一起坐着软轿入了宫门，眼看着天气已晚，落霞漫天掩映在一片重檐殿顶中，将那庄严的黛墙乌瓦平增了几分美丽的色采。

五更不到上早朝，戌时才安息，这可真是够辛苦的。

宁珞和大长公主、弟妹们正在用膳，一听旨意心中忐忑，景昀的叮咛言犹在耳，可她总不能吃得好好的便一头栽倒在地说本身病了吧？这但是欺君大罪，更何况盛和帝见过她两次，对她算得上是驯良可亲，他们俩的婚事也是他亲赐的，该当不会有甚么大碍。

“陛下夙来勤政，若无不测，普通晚膳都在内里用了，修改奏折到酉末戌初才回寝殿安息。”田公公笑着道。

景昀沉默了半晌，自言自语隧道：“今后不消看到他了，挺好。”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无趣的事情了，”盛和帝看向宁珞，浅笑着问，“昀儿后日便要解缆，这几日在忙些甚么？”